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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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月低頭看著杯口縈繞的熱氣,放下扇子,喚昭善上前,“取冰來?!?/br> 裴英娘眼眉一跳,按住李令月的手,“阿姊別貪涼,雖然是溫茶,喝下去亦能沁人肺腑,保管比你吃冰飲還涼快?!?/br> 回頭看李旦低頭吃茶,似乎沒注意到這邊,趴在李令月耳邊道:“阿姊忘了司醫的囑咐?” 李令月想起前不久肚子疼時鬧的笑話,臉上浮起一抹羞紅,“就溫茶罷?!?/br> 昭善正想開口勸李令月,見她被裴英娘攔下了,笑著搖搖頭。 銅缶里水花翻騰,春水煎茶,連香氣都又輕又軟。 閣子不遠處,幾名宦者簇擁著身穿一襲石青色圓領袍衫的李治,緩緩走下落英繽紛的桃花夾道。 落花紛紛揚揚,灑在李治的衣襟衫袍上,宦者們猶豫了兩下,沒敢上前。 秦巖匆匆趕到夾道前,抱拳道,“陛下,永安公主的人找到執失和王御史了。微臣剛從醴泉坊回來,執失中了一種奇毒,需要調養數日,暫時無法進宮面見陛下。王御史只受了點輕傷,已經隨微臣入宮,在御花園中等候陛下接見?!?/br> 李治沒有意外,拂去肩頭落花,“十七說執失送回來的信不對勁,果然如此?!?/br> 秦巖看一眼左右,宦者們早已經遠遠避開了。 他輕聲道:“陛下,執失說駑失陀部很可能要反?!?/br> “他殺的牧民是駑失陀部的獵戶?”李治雙眉輕皺,“可有確鑿證據?” 秦巖眼中迸射出熊熊怒意,憤恨道:“那些人不是執失下令殺的,是康阿義下的手?!?/br> 康阿義是此次戰事的行軍總管之一,父親曾是駑失陀部的酋長,歸附大唐后,改姓康氏??蛋⒘x和執失一樣,都是突厥后人。 “執失返朝途中,發現駑失陀部暗中和西域胡人交易,用牛馬布匹換取冶煉的兵器,正準備抓住那些胡商問個究竟,康阿義先下手為強,把整個小部落的人全殺了,還栽贓到執失身上,想趕在回京前除掉他。還好執失警醒,覺察出危險,提前逃了出來?!?/br> 至于王浮,完全是倒霉,揣著敕旨到了陣前,正準備大逞威風,還沒下馬呢,迎面看到大批追兵揮舞著寒光粼粼的長刀沖上來,嚇得掉頭就跑,不小心被康阿義的人當成執失云漸的同伴,被迫一起逃亡。 李治聽秦巖講完來龍去脈,眉頭皺得愈緊。 他能感覺到朝廷對西域的控制力已經大不如前,阿耶在時,能領著唐軍縱橫睥睨,橫掃東西,他不行。 李家出自關隴體系,祖上是軍人世家,族中男兒英勇不畏死,未及弱冠時戰死沙場的不在少數。阿耶十幾歲時就領兵上了戰場,作戰時常常身先士卒,奮勇殺敵,不僅是個彪炳史冊的英明皇帝,更是個杰出的將才。 李治不一樣,他是宮廷里嬌養長大的,看完一場豪邁雄渾的秦王破陣樂舞對他來說都是負擔,更別提親上戰場督戰了。 而且,朝廷也負擔不起一場又一場的對外戰爭。國力蒸蒸日上,百姓生活富足,看似太平安穩,其實他一直如履薄冰,生怕會毀了阿耶的心血,一場大戰,很可能拖垮一個強盛的帝國。 隋亡的教訓歷歷在目,阿耶戎馬半生,就是為了給他留下一個平穩的朝堂,讓他可以安安穩穩做皇帝,休養生息才是當前的重中之重。 吐蕃崛起,假以時日,必成大唐的心腹大患,如今突厥又隱隱有了復興之相。 康阿義的反叛,絕不是偶然。 李治揉揉眉心,“傳信程錦堂,命他戴罪立功,捉拿康阿義?!?/br> 康阿義在程錦堂眼皮子底下誅殺執失云漸,程錦堂竟然一無所知,還以為執失云漸是畏罪潛逃,上書李治為執失云漸求情,糊涂到這個地步,先前立下多少戰功,都不夠抵罪的。 秦巖抱拳應喏,躬身退下。 “傳王浮?!?/br> 王浮踩著沉重的腳步穿過回廊,踏進桃花燦爛的庭院,恭敬行禮。 李治站在桃樹下,兩鬢霜白,神情溫和,一身廣袖博山錦袍衫,雖已人到中年,但風姿灑然,氣度雍容。 圣人年輕的時候必定是個俊秀飛揚,風采出眾的少年郎。 但王浮此刻沒有心思感嘆圣人的過人身姿,心中想的,是阿耶臨死前說的話。 “世人都道武皇后心狠手辣,接連害死廢王后、蕭淑妃,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如果沒有圣人的默許,誰能欺壓我王家滿門!我馳騁沙場多年,立下赫赫戰功,豈是武皇后一介婦人說流放就能流放的?浮兒,日后回了京兆府,切記莫要再提起你姑母,若你有幸能入朝堂,不僅要小心武氏,還得提防圣人。你姑母死前最恨的人,并非武氏,而是圣人??!” 恨到骨子里,卻不能把恨意說出口,不然,王家族人焉能茍延殘喘? 王浮那時候暗暗叫苦,圣人是天子,他是罪臣之子,生死都在圣人一念之間,要怎么做,才能提防圣人? 后來他跟隨族人,從崖州返回京兆府,朝廷將王家府邸歸還給王氏一族,還讓王家別支撫育他們兄弟。他刻苦讀書,科舉晉升,重新回到權貴圈子,志得意滿時,猛然想起阿耶臨終前的囑咐。 圣人很少臨朝,朝堂上是武皇后說了算,太子李弘偶爾和武皇后共同執政,可惜是個病秧子,三天兩頭病一場,東宮的事務,由東宮屬臣們把持。 王浮不知道該怎么提防圣人,思量再三后,他用了一個最愚蠢的方法:公然和武皇后作對。 他渲染自己對武皇后的不滿和憎恨,明里暗里聯系王家舊人,時不時跳出來和武皇后為難,哪怕他知道自己是在以卵擊石。 有他吸引圣人和武皇后的注意力,王洵和其他族弟才能“默默無聞”,安心建功立業。 王浮不知道自己的法子有沒有奏效,至少目前王家正一步步繁榮壯大,王家兒郎開始重新走進朝堂。 圣人似乎忘了他們。 但此刻,面對圣人淡然的目光,王浮頭皮發麻,汗水濕透重重衣衫。 他終于明白,圣人從來沒有忘記他是廢王后的族侄。 武皇后其實并不難對付,她和太子李弘打擂臺,正是收攬人心的時候,不論是誰,只要能為她辦事,她倒履相迎,不拘身份門第,只看才華本領。 如今執掌詔令的女官上官瓔珞是上官儀的女兒,管理文書的女史房瑤光是雍王李賢的妻族嫡女,武皇后還不是照樣對她們信任有加? 王浮相信,只要王洵以后不再犯蠢,武皇后也會重用他的。 可圣人不同,圣人心思難定,不論是名聲響徹朝野的功臣,還是后宮中和他相伴多年的姬妾,亦或是血緣相近的親人,只要觸犯到他的忌諱,圣人照殺不誤。 武皇后并非尋常婦人,殺人一般帶有政治目的,動手前總有跡象可循。圣人殺人,才是真正的雷厲風行,干脆狠辣,因為他秉性柔弱溫和,很少動怒,身邊人往往看不出他的喜怒,一旦他下定主意,那就是閻王爺親自抓人,無可挽回了。 王浮初入朝堂時,圣人已經因為身體的緣故不理事了。前幾次圣人傳召他,總是隔著整座大殿和他說話,中氣不足的聲音傳出來,模糊不清,要宦者在一旁提醒,他才能聽懂圣人在說什么。 那時他在心底偷偷抱怨圣人,現在他寧愿一遍遍去猜圣人在說什么,也不想和圣人離得這么近。 李治沉默半晌,目光越過晴光瀲滟的池水,落在對面閣子里。 裴英娘和李令月依偎在一起談笑風生,一個綠鬢朱顏,俏麗明媚,一個如花似玉,豐姿端麗。李旦坐在一旁,含笑看著她們。 如果他們各自成家生子以后,還能如此友愛,也不枉他如此煞費苦心了。 “你姨母是小十七的繼母張氏?” 王浮冷汗涔涔,以為李治要盤問他,不想聽到的卻是這句問話,呆了一呆。 他沒有聽過誰叫裴英娘小十七,連裴英娘小的時候,姨母張氏也沒有這么喊她。似乎只有裴家的幾個廚娘、下仆曾這樣喚裴英娘。 看來,宮人們說圣人疼寵十七娘,并非虛言。 王浮心念電轉,道:“回陛下,正是?!?/br> 李治垂眸,輕掃袍袖,“你可識得裴玄之和褚氏?” 王浮惶恐道:“裴拾遺是微臣姨父,偶有來往,褚氏和裴家斷絕往來已久,微臣不曾見過?!?/br> 李治點點頭,“這是小十七第二次救你了?!?/br> 耳邊似有驚雷炸響,王浮哆嗦了兩下,汗流浹背,拜伏在地。 原來圣人什么都知道! “你是進士出身,飽讀詩書,應該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日后該怎么做,不必朕說出口罷?” 王浮不敢抬頭,苦笑一聲,咬牙道:“微臣明白?!?/br> 都怪執失云漸! 他不敢抱怨圣人,不想抱怨裴英娘,只能怪執失云漸了——如果不是執失云漸惹出這一大串子的麻煩,他怎么會被迫任命,此后不得不聽從于裴英娘? 十七娘不壞,可他不想受制于人??! 閣子里,裴英娘正和李令月說笑,忽然覺得身后有些異樣,回頭四顧,水上波光起伏,圓圓的蓮葉被微風吹皺,岸邊綠柳輕搖,并沒什么奇怪之處。 一只飛鳳花鳥紋銀盤伸到她面前,盤子里躺著一枚烤梨。 爐端烤梨必須用文火細細悶烤,不能急躁,否則梨子不夠甜軟。 裴英娘接過銀盤,烤梨已經從中間切開,叉起一塊細嚼慢咽,梨rou又甜又熱,吃進肚子里,整個人都暖洋洋、甜滋滋的。 炭爐里燒得畢畢剝剝響,李旦坐在火爐前,衣袍撩起系在腰上,單手握著鐵鉗,額前有些微汗珠浮起。 裴英娘忍俊不禁,“一杯茶換一個烤梨,還挺劃算的?!?/br> 李令月朝李旦伸出手:“我也要?!?/br> 李旦瞟她一眼,空著的左手從簍中拈起一枚梨子,拋到李令月懷里,“自己烤?!?/br> 李令月氣哼哼地瞪著李旦,忽然眼珠一轉,竊笑一聲,挨到裴英娘身上,“英娘,給我吃一口?!?/br> 裴英娘把銀盤捧到她面前。 李令月搖搖頭,指著盤子,“你喂我吃?!?/br> 裴英娘失笑,拿鏨刻穿枝花小銀簽子叉起一塊梨rou,送到她唇邊,“阿姊這么懶,以后三表兄會嫌棄你的?!?/br> 李令月揮舞著粉拳,“他敢?” “薛三確實不敢嫌棄你?!?/br> 一聲含著笑意的打趣飄入閣子里。 “阿父!”裴英娘和李令月看到來人,立即笑容滿面,起身相迎。 李旦也放下鉗子,漫不經心掃一眼池水對岸的桃林,才緩緩站起身。 作者有話要說: 強調一下:文中部族都是虛擬的,和真實民族沒有關系。 第65章 裴英娘踮起腳, 指尖湊到李治鬢邊。 “公主……”一旁的宦者們面露驚詫之色,三步并作兩步, 想上前攔著。 李治淡淡掃一眼左右,宦者們立即垂下頭, 躬身往后退。 裴英娘松開拳頭, 給李治看她剛才從他的發絲間摘下的花瓣,“阿父頭上有朵桃花?!?/br> 桃花嬌美,少女柔嫩的掌心也染了幾分細膩粉艷。 李治眉眼微彎,神態溫和,拈起裴英娘掌中的桃花瓣, “水溢芙蓉沼, 花飛桃李蹊, 桃花落盡,快到夏日了?!?/br> 裴英娘低下頭, 想笑不敢笑, 李治念的句子是首閨怨詩,她前幾天剛背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