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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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大家的腦洞比我的劇情精彩曲折多了……之前我劇透過,文里小十七的敘述身份從頭到尾都是裴英娘……意思就是十七的身世沒有隱情啦~ 以后盡量不卡在容易誤會的地方斷章…… 第62章 翌日, 裴英娘聽忍冬說,裴拾遺告假了。 “據說是染了風寒之癥?!比潭蛟谑嘲盖?,把一壺蔗漿徐徐倒進八曲琉璃碗里, 淡褐色的甜漿淋在絳紅的酪櫻桃上,豐腴鮮濃。 裴英娘唔一聲, 不予置評,不論是十幾年前, 還是現在, 裴拾遺都不是褚氏的對手。 不知他是被褚氏氣病了,還是在爭吵時不小心傷到臉,無顏出門見人。 反正不可能是因為患病才告假的。 秋葵在庭院里刨土栽花,栽的是紫茉莉和鳳仙花。紫茉莉驅蚊,花朵香濃,鳳仙花顏色艷麗,還可以用來染指甲,不僅好看, 還實用。 她忙活大半天, 抹把汗, 就著潺潺流動的溪水洗干凈雙手, 走到廊檐下, “公主, 清輝樓的蕓薹菜已經開花了,黃燦燦的一片,可好看啦!您什么時候過去看看?” 裴英娘挑眉, 拈起的櫻桃重又放下,“還早呢,你小心照看著,什么時候長出果子了,我再去?!?/br> 秋葵點點頭,心里有些納悶,蕓薹是用來蒸著吃的,公主要蕓薹的果實做什么? 裴英娘不知道秋葵在嘀咕什么,倚著憑幾,心里忍不住雀躍,等榨出蕓薹油,她就可以吃上炒菜啦! 她早前已經命工匠打造出合適的灶具和鍋具、鏟勺,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梨楊縣。 春雨綿綿,道路泥濘,枝頭的杏花隨風飄灑,被來往的車輪碾碎在泥土里。 一輛牛車沐浴著朦朧的杏花春雨,緩緩駛入驛站,守衛的驛將上前盤查。 車夫勒緊韁繩,一雙骨節分明、寬大厚實的手撥開布簾,遞出一張驛牒。 驛將見男子五官深邃,劍眉星目,衣著華貴,氣度不凡,料想是哪家王公貴戚,又見他手中的驛牒是門下省發放的銀牌,更殷勤了幾分,諂笑著道:“郎君里面請?!?/br> 不一會兒,接到消息的驛長親自出面接待男子,撩起袍子爬上二樓,點頭哈腰,諂笑道:“這里雖然窮鄉僻壤的,也不能委屈了郎君,guntang的清酒,大碗的熱黍臛,馎饦、索餅、羊rou湯餅都是現成的,灶房已經燒上火了,郎君可要梳洗,還是先用飯?” 窗前浮動著細細的粉塵,淅淅瀝瀝的雨聲透入窗內,男子盤腿坐在窗前軟榻上,沒吭聲。他的五官出奇的英俊,眸子和常人不同,是一種淡淡的灰褐色,神情冷肅,英華內斂。 驛長不禁嘖嘖稱嘆,這位郎君英武挺拔,高大威武,腰配橫刀,又有異族血統,很可能是京兆府的天子近衛。 穿窄袖衫的男仆輕咳一聲,打發走驛長,“我家郎君旅途勞頓,要小睡一會兒,酒菜茶飯備好了,送到外間就行,莫要吵嚷?!?/br> 驛長點頭應是,躡手躡腳下樓,輕聲囑咐驛將,“這可是大貴人,不能怠慢了,快去準備酒飯,溫一壺劍南燒春,不許拿濁酒搪塞!” 樓上最靠里的房間,男仆送走驛長,關上房門,四處探查一番,摘掉頭上的方巾,冷笑一聲,“我以為執失將軍是個直來直去的武人,沒想到你擺起架子來,也挺有派頭的。這一路走來,人人都把你當成富貴清閑的紈绔公子哥?!?/br> 執失云漸抬起眼簾,淡淡看一眼男仆,“彼此彼此?!?/br> 這一句彼此,分明是在暗指男仆的僮仆身份也扮演得極好。 王浮氣得直翻白眼,悶葫蘆擠兌起人來,比朝堂上那些專門以罵功出名的文臣厲害多了! “再過兩日就能到京兆府了?!眻淌г茲u眼眸微垂,試著輕輕握住刀柄,手指蜷曲,手背青筋根根暴起,依然使不出力,無法抓起橫刀。 他松開手,看著自己的手掌,眉頭輕皺,“我的傷還沒好,你警醒些?!?/br> 王浮叉著兩腿,大咧咧坐在窗下,把方巾當成扇子搖,“你放心,我們走的時候,偽裝成趕考的州學子,那些人疑神疑鬼,心眼子比胡餅上撒的芝麻還多,肯定會把過路的文人商旅當成首要目標,絕對想不到你會直接佩刀出行,反而不會發現我們的蹤跡?!?/br> 執失云漸眉頭皺得愈緊,不再多話,緩緩合上雙眸,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他需要適當休息,保持體力。 吱呀一聲,驛將推開房門,端著一只大托盤進房。 王浮聽到腳步聲時,已經霍然站起,規規矩矩站在軟榻旁,此時便迎上前,接過大托盤,“有勞你了?!?/br> 隨手塞了一把錢給驛將,匆匆關上房門。 托盤里是兩只大海碗,雪白的羊rou湯撒了胡椒,羊rou一片片堆疊在一起,摞得冒尖,濃郁的香味里帶著刺激的辛辣。 這一路上為了確保安全,他們盡量繞開繁華市鎮,常常半天看不見村落城郭,干糧早就啃完了,買不到新鮮吃食,只能空著肚子趕路。 王浮餓得前胸貼后背,聞到香氣,不由食指大動。剛剛放下海碗,便立馬抄起筷子,夾起一塊鮮嫩的羊rou,往嘴里送。 斜刺里遽然伸出一只蒲扇大的手,抽走他手中的竹筷。 滾熱的湯汁濺在手心里,燙得王浮齜牙咧嘴。他倒吸一口氣,看一眼跌落在地上的羊rou片,滿臉心疼,壓低聲音怒喝道:“外面的吃食不讓我碰就算了,這里是朝廷驛站,你未免太小心了!” 執失云漸嘴角輕抿,躍下床榻,支起窗戶,朝下面看了一眼,“他們來了?!?/br> 王浮瞪大眼睛,幾步躥到窗前,樓下院子里,四個穿圓領缺胯袍的男子正在驛長的帶領下走進驛站。 “怎么會?!”王浮冷汗涔涔,不及多說什么,忽然覺得一陣頭重腳輕,執失云漸扛起他,往窗戶前一扔,“從馬廄棚頂走?!?/br> 王浮自小飽讀詩書,是個純粹的文人,弓馬騎射是他的短處,猛然被執失云漸塞出窗戶,頓覺頭暈目眩,耳畔風聲呼呼,雨滴打在他臉上,冷颼颼的,他懷疑自己會不會直接摔死。 半天后,他回過神,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胳膊腿完好無缺,腦袋也沒磕出一個大血洞。一雙手抓著他的腰帶,拖著他在窄小的屋脊攀爬移動。 他心有余悸,情不自禁脫口而出:“執失將軍不愧是御前千牛衛!” 執失云漸沒有做聲。 兩人順著相連的回廊爬到馬廄的房頂,王浮估摸了一下房梁到馬槽的高度,小心翼翼跳進墻角的草堆里,站起身,拍拍袍袖,“好俊的馬,正好便宜我們了?!?/br> 執失云漸攔住王浮,解下韁繩,隨手拔下玉冠上的一根玉簪,手腕一沉,把尖銳的部分刺進駿馬身體。 駿馬揚起前蹄,發出痛苦的嘶鳴,撞破木門,沖出馬廄。 前院的人剛好找到房間,房里已經空無一人,這時后院陡然響起馬嘶和仆役的驚叫,其中一人冷哼一聲,啞聲道:“他們從馬廄走了!快追上去!” 紛雜的腳步聲朝馬廄圍攏,眼見無處可逃,王浮急得跳腳,心跳如鼓,神色焦灼,“你發什么瘋?” 執失云漸不語,接連放走四匹馬后,一把按住王浮的腦袋,拎著人藏進草堆。 腳步聲越來越近,七八個人沖進馬廄,“他們搶走我們的馬跑了?!?/br> 一人冷聲問:“往哪個方向走的?” 驛將指著北方,戰戰兢兢道:“京兆府的方向?!?/br> 王浮躲在滿是腥臊惡臭的草料里,屏氣凝神,不止呼吸,連心跳仿佛都停滯了。 “走!” 隨著一聲呼喝,紛亂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松了口氣,想起身,思及那碗羊rou湯,沒敢動,依舊老老實實趴在草堆下面。 果然,腳步聲去而復返,一人朗聲道:“都搜過了,驛站沒人?!?/br> 一人獰笑著道:“那執失將軍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武人,王御史心高氣傲,一肚子風花雪月,我們已經追上他們,他們逃不了多遠的!” 這回一直等到腳步聲消失了足足一刻鐘后,王浮才扯扯執失云漸的衣袖,“他們找到驚馬,肯定會再回來的,我們是不是要繞道?” 執失云漸眉頭緊皺,“不,我們必須盡早趕回京兆府?!?/br> 可去往京兆府的路上必定埋伏了千軍萬馬,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貿然往北,無異于以卵擊石。 “走豐水?!眻淌г茲u沉吟片刻,沉聲問王浮,“你會不會鳧水?” 王浮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會和不會有什么區別?不能因為我耽誤執失將軍的大事,就走豐水吧?!?/br> 兩人商議好章程,偷偷摸到仆役房,打暈兩個燒煮熱水的仆役,換上他們的衣裳。 剛好到了吃飯的時候,廚工抬著幾只大木桶過來送飯。干雜活的仆役們一擁而上,爭搶撈桶底的湯骨頭,比肩接踵,擠得水泄不通。 執失云漸心黑手狠,故意踩傷一個仆役的腳趾頭,然后把他推到另一個仆役身上,慫恿兩人廝打。 拉架的拉架,吃飯的吃飯,看熱鬧的看熱鬧,搶羊骨的搶羊骨,鬧成一團。 趁著混亂,執失云漸和王浮悄悄離開驛站。 剛才兩人換裝前,已經偷偷放出兩匹健馬,這會兒正好一人一匹,跨上馬鞍,繞道西北方向,勒馬狂奔。 走了三個時辰,王浮累得氣喘吁吁,座下的駿馬也漸漸現出疲態,遠遠看到一條蜿蜒盤旋的大河出現在群山腳下,他面露驚喜之色,“到了!” 迫不及待往前奔去。 執失云漸勒一下韁繩,迫使狂奔的健馬放慢速度,“等等?!?/br> 王浮已經對執失云漸心服口服,不敢莽撞,聞言立刻收緊韁繩。 “前面山頭有埋伏?!眻淌г茲u夾一下馬腹,催動健馬原地打了個轉兒,灰褐色眸子逡巡一圈,“有二十多個人?!?/br> 他的手落在刀柄上,手指仍然沒法合攏,但勉強能握緊橫刀。 “我去引開他們?!蓖醺『鋈灰R上前,笑了笑,緩緩道,“我是圣人欽點的巡察,他們不敢傷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另外,梨楊縣是杜撰出來的地名。 第63章 細密如蛛網的雨絲落在眼睫上, 眼前的景象泅濕一片。 王浮眨眨眼睛,抹去臉上的水珠, 喉頭滾動,心口劇烈跳動。 他還沒有看到武皇后自食其果, 沒有為王氏一族報仇雪恨, 怎么舍得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荒郊野外!可他是朝廷命官,是堂堂御史,不能貪生怕死,墮了太原王氏兒郎的名聲。 國事為先,至少他死得其所, 比因為廢王后而遭到牽連、無辜死在流放之地的阿耶要強。 他咽了口唾沫, 手腕微微發抖, 幾乎握不穩韁繩,“執失, 我幼弟王洵性情執拗, 這幾年瞧著長進了不少,其實比以前更倔了。我若不在了, 武承嗣和武三思肯定會想方設法為難他,還望你看在我的情面上, 幫他一把?!?/br> 執失云漸瞟一眼王浮, 灰褐色眸子淡然沉靜,松開韁繩,面無表情道:“你的弟弟,你自己照顧?!?/br> 王浮氣得金星直冒, 腦袋一陣眩暈,他都做好犧牲自己保全執失云漸的準備了,這家伙竟然如此冷血無情,連將死之人的遺言都不愿應承,他不知道天大地大,死者為大的道理嗎! 憤怒沖淡了恐懼,他轉過臉,五官扭曲,直勾勾地瞪著執失云漸,咬牙切齒,“你就不能讓我死得心甘情愿一點嗎?” 執失云漸愣了一下,似乎詫異于王浮突如其來的憤恨,過了半晌,輕聲道:“王御史說笑了,你不會死在這里?!?/br> 他抽出橫刀,強忍著虎口處撕心裂肺的痛感,刀削似的面孔在雨中透出攝人的威壓,“我拼盡全力的話,或許還能擋住他們,王御史留下,不過是白白枉送命罷了?!?/br> 王浮張了張嘴,想分辯幾句,低頭看看自己白皙的手掌,再看一眼執失云漸傷痕累累的手背,沒有吭聲。 他手無寸鐵,確實支撐不了多久,對方想殺掉他,就好像砍瓜切菜一樣,易如反掌。他能拖延的時間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