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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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巖沒有回頭,跑得更快了。 裴英娘笑著搖搖頭。 千金大長公主為了替鄭六娘覓得一個好夫婿,這幾年快把京兆府的年青少年郎們相看遍了,沒有成婚的千牛備身是她最看好的人選。去年千金大長公主借著一次宮宴,笑言要秦巖做鄭家的東床快婿,李治問過秦巖的意思,沒有應允,但也沒有否決。 有竇綠珠糾纏執失云漸在先,秦巖一聽說鄭六娘的祖母是大長公主,而且是一位和武皇后走得非常近的大長公主,膽戰心驚,夜不能寐,特意告假回府,求告自己身為正二品仆射的阿耶,“兒不會娶鄭六娘的!” 秦閣老一巴掌甩在秦巖臉上,“要么娶鄭六娘,要么年底娶親,你選一個吧!” 秦閣老的官職品階雖高,但本朝一、二品大員是授予年老功臣的虛職,三品官才是執掌朝政、簡在帝心的實權人物,秦家遠離權貴中心已久,下一代中只有秦巖有可能重現秦家昔日榮光,現在秦家沒落已久,如果李治或者武皇后真要賜婚,秦家不敢斷然拒絕。 秦閣老迫切希望秦巖能夠娶一位家世出挑的貴女,幫助秦家重振聲威。鄭六娘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如果能夠借著鄭六娘的祖母巴上武皇后,未嘗不是一條興旺家族的捷徑。 等秦巖建功立業,都到猴年馬月了,秦閣老等不起。 秦巖堅決不肯娶鄭六娘,“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果娘子娶進門,和我相看兩厭怎么辦?我要娶親的話,一定要找一個情投意合的,否則不如不娶?!?/br> 秦閣老氣得火冒三丈,拔出昔日在戰場上斬殺敵將的直刀,對著秦巖的面門就劈,把秦夫人唬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差點一命嗚呼。 秦家鬧得人仰馬翻,事情傳到公主府,千金大長公主酸溜溜道:“六娘蕙質蘭心,家世容貌,樣樣拔尖,哪一點配不上秦家小子了?他不想娶,我還舍不得六娘嫁呢!” 自此兩家算是結了怨。 鄭家的小娘子們嫌棄秦巖是粗莽武人,一看到他便譏諷奚落,句句話帶刀子。秦巖哪里是鄭家人的對手,只要看到鄭家人,拔腿就跑,比聽到李治的傳召跑得還快。 鄭六娘輕哼一聲,“秦郎君雖好,我不稀罕。大母一廂情愿,與我何干?他跑什么!我還能吃了他不成?” 裴英娘不好說什么,拉著鄭六娘的手,岔開話道:“今年的斗花草有什么新鮮玩意兒?” 鄭六娘心思爛漫,聞言立刻拋下秦巖,笑嘻嘻道:“再稀罕的東西,哪比得上幾年前震驚京兆府的煙花!” 裴英娘笑了笑,“阿姊又占了上風吧?” 李令月今年偷偷拿了李治私庫里的一樣寶貝,以往能和她抗衡的趙觀音現在成了她的嫂子,行事收斂許多,按理不會故意和她作對,京兆府應該沒有人能拿出比貢品更罕見的寶物。 鄭六娘墊腳四處探看,“公主過去瞧瞧?我剛剛看到一只白色的孔雀,是柳家大娘子帶來的,張開尾羽時,像落雪一樣,可漂亮了!” 兩人說說笑笑間,找到小娘子們斗花草的帳篷,進了圍幛,卻沒看到李令月和其他貴女的身影。 鄭六娘皺眉,掩著鼻子道:“什么味道?是不是羊rou烤糊了?” 宮婢急急忙忙跟進帳幔,“公主,里頭腌臜,請公主隨奴往這邊來?!?/br> 宮婢掀開簾子,領著兩人拐過幾座四面圍得密密實實的帳篷,走到河邊。 李令月和其他貴女在河中泛舟,彩漆畫舫漂在碧綠色水面上,身裹綾羅綢緞,肩披印花彩帛的小娘子們倚著欄桿,打鬧嬉戲,裙裾如蝶翅般斜斜展開,隨風搖曳,恍如一幅畫卷。 “英娘!六娘!”李令月站在船頭,百蝶穿花紋夾纈披帛蜿蜒而下,垂入水中,水里的魚兒誤以為披帛上的紋樣是真的落花,紛紛圍著錦帛啄食。她示意宮婢靠岸,“你們倆快上來?!?/br> 畫舫靠近岸邊,仆婦劃著舢板,將裴英娘和鄭六娘送到畫舫上。 “阿姊不是在斗花草么?”裴英娘腳下穿的是漆繪枹木屐,上船之后,小心翼翼靠著欄桿,攏起刺繡蓮戲鯉魚蜀錦披帛,“怎么上船來了?” 李令月嘖嘖道,“還不是阿嫂……” 她拉著裴英娘走到畫舫另一頭,左右掃視一圈,確定附近沒人,才小聲說:“二娘不知從哪里尋來一只沒人見過的瑞獸,既不像牛,也不像馬,四只蹄子,兩只眼睛,長長的尾巴,稀罕是稀罕,可實在太臭了!熏得我們待不住,只能躲到船上來了?!?/br> 她一邊抱怨,一邊捂著鼻子,覺得自己好像還能聞到那股難聞的惡臭。 裴英娘沒有想到,斗花草還能以這種方式結束。 “呀!誰在那里!” “快來人!” 船艙里忽然驚叫四起,一片喧嘩吵嚷,幾位梳翻刀髻、穿紗羅衫、織錦訶子的小娘子先后奔出船艙,臉上漲得通紅,“大膽狂徒!竟敢窺伺我等,恬不知恥!” 畫舫之上亂糟糟的,李令月想過去看個究竟,裴英娘扯住她的袖子,“阿姊,先靠岸吧?!?/br> 船槳劃破潺潺流動的水波,畫舫緩緩駛向河岸,早有金吾衛聽到動靜,躥到船上,“何人驚擾貴主?!” 護衛們先簇擁李令月和裴英娘下船。 屐齒踏上河岸松軟的沙土,軟綿綿的。裴英娘半邊身子靠在忍冬懷里,將將站穩,李令月已經提著裙角,一口氣跑到剛剛發出尖叫的小娘子跟前,“剛才誰躲在船艙里?” 小娘子哭哭啼啼,一抹眼淚,咬牙切齒道:“是崔七郎!” 李令月面不改色,跺足道:“我就曉得是他!” 不一會兒,護衛押著一個披頭散發、形容狼狽、渾身酒氣的男子下船。裴英娘好奇地盯著他看半天,還真是崔奇南。 不遠處傳來一陣哄笑聲,十數個少年郎逶迤而來,李賢走在最前面,猶如眾星捧月。 “我和七郎打了個賭?!崩钯t遠遠看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崔奇南,鳳眼斜斜上挑,笑得促狹,小聲和李令月說,“他賭輸了,按照約定,我讓人為他穿上仆役的衣裳,把他送到船上當苦力。你看他醉得七歪八倒的,爬都爬不起來,不是有意冒犯你們的,你把他交給我罷?!?/br> 李令月不肯放人,“你們吃酒取樂,是你們的事,憑什么拿我們當消遣?這一次是把人塞到船上,我如果忍氣吞聲,下一次王兄是不是要把外男送進我們的閨樓?” 李賢聽出李令月是真動了火氣,斂容討饒,“我絕無此意,畫舫本是空著的,若不是你們臨時起意的話,七郎會在河上漂一天。我才聽趙道生說你們也上了船,這不就立刻趕過來了么!” 李令月回頭瞟一眼酒氣熏天的崔奇南,氣哼哼道:“好吧,這次不同王兄計較,再有下次,我可不會善罷甘休!” 李賢帶走崔奇南之前,鄭重向幾位剛剛受驚的小娘子賠禮道歉。 小娘子們一臉嬌羞,手指揪著衣帶,羞答答道:“不礙事的,六郎請便?!?/br> 聲音溫柔如水,哪里還有剛剛怒罵崔奇南的潑辣勁兒? 鄭六娘悄悄翻個白眼,偷偷和裴英娘嘀咕:“六王又招蜂引蝶了?!?/br> 裴英娘忍俊不禁。 李賢相貌俊秀,又是個鋒芒畢露、處處留情的性子,舉手投足間的風流氣度,時常勾得閨中女兒春、心萌動,一心戀慕他的趙觀音只是其中之一罷了。 “公主?!比潭鋈晃兆∨嵊⒛锏氖?,把一團卷起來的紙卷塞到她手心里,附耳道:“這是常樂大長公主的貼身侍婢送來的,奴不敢自專,請公主過目?!?/br> 裴英娘不動聲色,繼續和鄭六娘說笑。 斗花草因為一頭奇臭無比的“瑞獸”匆匆結束,畫舫游船又出了崔奇南的插曲,李令月覺得很是掃興,領著眾位小娘子回到錦帳內,命宮婢們送上美酒佳肴,“咱們來斗酒罷!” 貴女們欣然應和。 醽醁酒、燒春酒、翠濤酒、蘭生酒、葡萄酒、三勒漿、龍膏酒,一壺壺清冽的酒液擺上眾人的食案。 李令月一把抓住想偷偷離開的裴英娘,堆起一臉笑,討好道:“好meimei,乖meimei,jiejie今年就指望你贏啦!” 裴英娘無可奈何,接過鎏金飛鳥紋瑪瑙杯,一口飲盡。 琥珀色的清酒純凈甘美,她一連喝了十幾杯,臉不紅,氣不喘,穩穩端坐在簟席之上,夾起一枚寒具,嘎嘣嘎嘣咬一口,眉宇間英氣勃勃,“等她們都醉倒了,我再接著喝?!?/br> 李令月坐在她身旁,殷勤小意,做小伏低,親自為她夾茶食,“都聽你的!” 轉眼間,席上果然東倒西歪,醉倒了一大片。 裴英娘就和喝蜜水似的,一杯接一杯飲下清酒,喝到最后,抬頭四顧一圈,發現竟然還有一個小娘子強撐著沒有醉倒。 這倒是奇了。 李令月也不由錯愕:英娘在樂理之上馬馬虎虎,刺繡女紅也不大出挑,唯有飲酒天賦異稟,說一句千杯不醉也不為過,這幾年連軍中嗜酒如命的軍漢都喝不過她,今天竟然有人能堅持到現在? 昭善在一旁小聲道:“是竇家五娘子?!?/br> 李令月心頭雪亮,原來是竇綠珠,那就不奇怪了。 別人不清楚內情,她卻知道阿父想把英娘許配給執失云漸,所以當初才會借著她的名頭將執失云漸調去東閣當護衛。 竇綠珠也看出阿父的打算了? 李令月眼珠一轉,掩唇微笑,“竇jiejie這回要輸得心服口服了?!?/br> 竇綠珠喝得頭暈眼花,拿酒杯的手顫得像抖篩糠一樣,一杯酒還沒喝下肚,先抖了一半出去。 負責當裁判的鄭六娘不依,讓使女重新斟滿酒。 使女皺眉,勸竇綠珠量力而行,“五娘,別逞強了,永安公主可是號稱千杯不醉的……” 竇綠珠晃晃腦袋,“不行,我還能喝!” 她嘴里說著話,手腕發虛,酒杯是往唇邊湊的,但不知怎么的,一杯酒全部灌到自己脖子里去了。 鄭六娘哈哈笑,“竇jiejie,你醉了!” 竇綠珠怔怔地盯著翡翠酒盞,鼻尖一酸,眼淚嘩嘩而下,抹了胭脂的臉頰沖出兩條雪白的淚痕,“我沒醉!” 鄭六娘笑而不語,走到圍幛當中的空地上,兩手輕拍,吸引帳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這一次奪魁的又是永安公主!” 李令月眉眼彎彎,撫掌笑道:“快交出彩頭!” 席上眾位貴女哄然大笑,或是真心奉承,或是假意抱怨,解下隨身佩戴的飾物,充當彩頭。 昭善托著漆盤轉了一圈,回來時漆盤里金光閃爍,寶氣琳瑯,玉佩、金釵、步搖、戒子,還有幾副七寶瓔珞。 “竇娘子一直哭,誰勸都不中用?!闭焉乒蛟诶盍钤赂?,“公主要不要去看看?” 李令月忙著清點戰利品,聞言頭也不抬,“竇jiejie哪天不哭個兩三回,倒不像她了。不妨事,等她哭累了,我再過去?!?/br> 趁著李令月志得意滿,裴英娘悄悄溜出圍幛,展開藏在袖中的紙卷,細細審視片刻,揉揉眉心,沉聲道:“取火燭來?!?/br> 忍冬取來火燭,點燃燈芯。 紙卷很快燒得一干二凈。 幾日后,圣駕啟程離開溫泉宮。 裴英娘坐在卷棚車中,一路搖晃顛簸,回到闊別已久的長安城。 蓬萊宮依舊肅穆壯麗,東閣的庭院綠樹紅花,生機盎然,水車輕輕轉動,清亮的水流一遍遍沖刷著紋理圓潤的太湖石,發出溫柔的嘩嘩聲。 乍暖還寒時候,缸里的碗蓮冒出細嫩的尖角,柔嫩的葉片蜷縮在一起,微風拂過,葉包輕輕顫動,有點可憐相。 裴英娘扒在水缸旁,蔥根般的手指輕輕點在嫩葉上,“總覺得碗蓮的葉子看起來好像能吃?!?/br> 蓮藕能吃,蓮蓬能吃,蓮花裹上面糊,下熱鍋炸成薄薄的炸荷花瓣,口感香脆,也能吃,為什么只有荷葉不能吃呢? 周圍侍立的宮婢抿嘴微笑。 秋葵跪在芙蓉樹下刨坑捉蟲卵,看到裴英娘圍著水缸稀罕,以為她盼著碗蓮早日開花,拍著胸脯道:“公主,有奴在,一定能把您的院子打點得漂漂亮亮的!” 她低嘆一口氣,“可惜溫泉宮的那些花兒帶不回來?!?/br> 這些天她打算添點花草,天天在庭院里轉來轉去,摸摸石頭,捏捏土壤,舀起小溪里的水喝兩口,嘗嘗味道。還不知從哪兒挖來一大簍濕臭的污泥,澆在花池子里,引得灑掃庭院的宮婢們抱怨連連。 裴英娘環視一周,她的院子很好??!有活水,有假山,有綠樹,還有一叢叢芭蕉,不需要其他鮮花來妝點。 她忽然兩手一拍,“秋葵,我有一樣很重要的差事交給你?!?/br> 秋葵兩眼放光,搓搓巴掌,眼巴巴盯著裴英娘:“公主,只要是您的吩咐,奴一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