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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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間看到李旦也就罷了,如果扯出李賢,事情傳到武皇后耳朵里,她這個英王妃算是做到頭了。 “這事除了趙氏,只有我和六兄知道?!崩畹]有因為裴英娘猜出實情而感到意外,拍拍她的頭,“不要告訴令月?!?/br> 李令月已經火冒三丈,如果她知道趙觀音撞見的是李賢,肯定藏不住怒氣,事情早晚會傳得沸沸揚揚的。 “我曉得?!迸嵊⒛稂c點頭。想了一會兒,又道,“韋娘子也看見了嗎?” 如果真按韋沉香所說,趙觀音是為了尋她才闖進內殿湯池的,那事情就棘手了。她肯定知道趙觀音進去時,湯池子里的人是李賢。 韋沉香姓韋,光這一點,足夠裴英娘警惕她了。 “她是后來進去的,沒看見六王兄?!崩畹]把整日哭哭啼啼的韋沉香放在心上,小吏之女,巴結著家族長輩和趙觀音才屢屢有隨駕出行的機會,心思再多,也翻不出什么水花,宮中像韋沉香這樣的女人太多了。 裴英娘嘆口氣,或許真是她多心了,韋沉香只是個我見猶憐的嬌弱小娘子,并沒有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和李顯根本沒有私下往來過,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猜測,就貿然懷疑對方。 拐過回廊,裴英娘往東回楠竹院,李旦綴在她身后,也往東邊走。 “阿兄不是住在北邊嗎?”裴英娘扭頭看他。 李旦面不改色,輕聲說:“我要去百戲園?!?/br> 溫泉宮除了可以泡湯,還修建了球場、百戲園、圍場,李顯癡迷百戲,一到溫泉宮就鉆進百戲園,連泡湯都顧不上。 李旦要把今晚發生的事如實告訴李顯。 誰都可以瞞,唯獨不能瞞著李顯。 宜春殿,枕霞閣。 趙觀音飛跑進內室,撲在床榻上,淚水洶涌而下,妝粉、胭脂順著眼淚沖刷出兩道斑駁的痕跡,看起來有點滑稽。 宮婢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解勸。 韋沉香氣喘吁吁,小跑著跟進房,“趙jiejie……” “出去!都出去!” 趙觀音隨手掀翻食案,哐當幾聲,茶盤、酒盅滾落一地。 宮婢們噤若寒蟬,屈身退下。韋沉香咬著唇猶豫了一會兒,也出去了。 殿內光線暗沉,燭火晃動了兩下,漸漸熄滅。 紗帳半掩,月色清淡,趙觀音趴在紅地花鳥紋錦被上面,潸然淚下。 她真的不是故意闖進去的,那一片沒有點燈,黑燈瞎火的,她怎么分得清錦帳背后是浴池還是花園?她更沒有想到,里頭的人,竟然是六王李賢! 李顯知道她曾愛慕過李賢,李令月知道,李旦知道,除了圣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連李賢自己也知道。 剛才李賢看著她的目光,憎惡鄙夷,仿佛她是一個不顧倫理、恬不知恥,想故意挑逗他的蕩婦。 李令月肯定也是這么覺得的,他們都瞧不起她。 趙觀音是冤枉的。 她確實曾經愛慕過文武雙全的李賢,不甘心嫁給碌碌無為的李顯,但是她更舍不得王妃的尊榮,嫁給李顯之后,她真的沒有想過再和李賢有什么牽扯!阿耶的警告她字字句句記在心頭,怎么可能冒著觸怒圣人的風險,去勾引李賢? 她再任性,廉恥心還是有的。 可沒有人相信她。 李賢嫌惡的眼神,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不知哭了多久,噠噠幾聲,有人掀開水晶簾,緩步走到床榻邊,寬大的手掌蓋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翻了個身,看她涕淚橫下,嚇一跳,“怎么哭成這樣了?” 這聲音趙觀音早已經聽慣了,平時只覺得煩人,此刻聽起來,卻覺得一陣心酸委屈,淚水流得更兇了。 李顯手忙腳亂,直接抬起袖子給她擦眼淚。 錦邊袖角繡有狩獵紋圖案,刮過細嫩的皮膚,火辣辣的疼,趙觀音又是心酸,又是氣惱,又是羞愧,一把拍開李顯的手。 李顯也不氣,蹲在床榻前,仰著臉看她,“你別怕,阿弟都告訴我了?!?/br> 趙觀音怔了一下,“八王和你說什么了?” 李顯道:“阿弟說你不小心走進浴池,撞見六王兄了?!?/br> 趙觀音的心一沉,八王果然是個冷面無情、說一不二的人,當面不曾說什么,轉頭立刻把真相告訴李顯,如此的簡單利落。 她忽然覺得不那么怕了,苦笑一聲,抹去眼淚,“郎君想要和離,還是休妻?” 李顯撓撓腦袋,詫異道,“為什么要和離?” 床榻前光線昏暗,他一臉錯愕,不像是在故意裝相嘲笑她。趙觀音漸漸平復下來,定一定神,凄然道,“你放心,是我有錯在先,我阿娘不會纏著你不放……” 李顯哎呀一聲,雙手搭在她的石榴裙上,“你是說今天的事嗎?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故意的,用不著小題大做?!?/br> 他頓了一下,又變成平時的嬉皮笑臉,“其實你是故意的也不要緊,我六王兄規矩大著呢,你如今是我的王妃,他絕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他意志堅定,你還是早點死心吧!” 這幾句話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趙觀音感動也不是,生氣也不是,愣了半天,抓起李顯的胳膊,狠狠咬下去。 李顯沒有躲開,雖然疼得齜牙咧嘴,還是任她咬,“我rou多皮厚,隨便你咬!” 趙觀音淚如雨下,牙齒磕在錦袍上,隱隱發酸,怎么咬都咬不下去。 李顯嘆了口氣,依舊是一臉肥rou,但神情罕見的莊重嚴肅,“二娘,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確實比不上六王兄??赡慵蘖宋?,以后還是安安心心當英王妃吧。我倒是沒什么,如果你惹惱了我阿娘,那就麻煩了。阿娘真生氣的話,連阿父都沒辦法,我不敢違抗阿娘,肯定保不住你的?!?/br> 如此沒有擔當的話,他說得理直氣壯,坦坦蕩蕩,窩囊得不像個天潢貴胄。 趙觀音又氣又笑,眼睫淚水未干,嘴角卻已經揚起一絲笑容,跌跌撞撞撲進李顯的懷里。 李顯是蹲著的,一下子溫香軟玉滿懷,哎喲一聲,仰面摔倒。 他也不嫌臟,干脆攤開手腳,躺在百花地毯上,哈哈笑,“娘子近來像是胖了不少?!?/br> 趙觀音貼著李顯厚實的胸膛,任他胡言亂語,心中暗暗道,阿耶說得對,李顯才是她在宮中立身的根本,她以后得好好對李顯,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第二天,李顯出面代趙觀音向李賢道歉。 李賢沒有多說什么,以后看到趙觀音,仍舊和從前一樣,冷淡疏遠,避如蛇蝎。 李旦等人也無話可說,李顯愿意包容趙觀音,他們作為外人,不能干涉太多。 房氏不知從哪里聽到風聲,輾轉找到裴英娘打聽那晚的情形。 大多數人不知道那晚的意外,少數幾個知情人以為趙觀音看到的是李旦,連李令月都沒想到李賢身上,但房氏何等聰慧,還是從李賢的只言片語中窺出蛛絲馬跡了。 以前趙觀音年紀小,又是未出閣的小娘子,房氏從不把她放在心上,現在不同了,趙觀音是英王妃,房氏不會允許她敗壞李賢的名聲。 面對房氏的旁敲側擊,裴英娘一問搖頭三不知,使勁裝傻。李旦寧愿豁出名聲保全李賢和李顯的兄弟關系,犧牲不可謂不大,她不能拆李旦的臺。 房氏沒有從裴英娘口中探聽到什么,加上趙觀音老實了不少,和李顯的感情更是突飛猛進,過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場景成了過眼云煙,突然變得蜜里調油一般,她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那晚的事。 眾人心照不宣,這事便算是輕輕揭過去了。 山中氣候溫暖濕潤,有溫泉調養,又遠離長安,少了些許煩心事,李治氣色大好,閑時帶著李令月和裴英娘乘車外出游玩,幾個月間,幾乎把驪山附近的州縣城鎮全逛遍了。 這年的上元節,長安城照例放夜三日,全城百姓傾巢出動,歡慶佳節,載歌載舞,通宵達旦。 溫泉宮里也預備了數千盞花燈,火樹銀花,喧鬧了一整夜。 圣駕率領妃嬪女眷在冬宮避寒,一般是住到來年春暖花開時節回長安。李治這一住,卻樂不思蜀,很有些不想走的意思。 花朝節后,眼看李治還不動身,底下的大臣們坐不住了,悄悄找宦者打聽什么時候回長安。 近身侍候的宦者傳出話來,說圣人要一直住到來年年底才挪宮。 溫泉宮雖然風景如畫,但到底是離宮,王公貴族們在此住了幾個月,紛紛想念起長安的繁華熱鬧,明里暗里勸李治開春后早些動身回蓬萊宮。 李治不愿搬遷,宗室貴戚們無奈之下,陸陸續續返回寶馬香車擠滿長街的京兆府。 李賢、李顯耐不住寂寞,已經偷偷搬回長安去了,跟著他們一起溜走的還有烏壓壓一大群少年郎和宗室貴戚,年輕的皇子中,只有李旦留下來沒走。 李治笑說李旦天生穩重,受得住清苦,比他的幾個兄長沉得住氣。 裴英娘心想,可不是么,李旦確實是幾兄弟中最能隱忍的。 如果可以,她希望李旦能過得快活逍遙,而不是在武皇后的威壓下裝聾作啞。 太子留守長安,監國理政。武皇后遠在驪山避寒,仍然通過武承嗣和其他心腹大臣牢牢掌控朝政,大臣們的升遷貶謫、公文的下發實行、科舉取士的章程,依舊是她說了算。東宮屬臣們絞盡腦汁,也影響不了武皇后對朝堂的控制力。 母子雖然依舊劍拔弩張,但因為分隔兩地,吵也吵不起來。武皇后偶爾寫幾封措辭嚴厲的信訓斥太子,太子身為人子,不能反駁,老老實實回信請罪。 一來一回間,溽暑已過,秋意深沉,轉瞬間又到了隆冬時節。 臘八那天,落雪紛飛,滿地碎瓊亂玉,裴英娘和李令月偶然來了興致,吩咐使女搬來箜篌和琵琶,合奏一曲《春鶯囀》。 李治斜倚憑幾,聽著姐妹倆的彈奏,想起年輕時在庭院閑坐,聽到美妙的鶯聲透過蓊郁的枝葉時的情景,命人取來琵琶,橫抱膝上,也加入其中。 如果說裴英娘和李令月是在努力重現清脆宛轉的飛鳥鳴叫,那么李治奏出來的調子,就是黃鶯在初春的清晨時發出的啼鳴。 飛霜殿外雪落無聲,他懶洋洋靠在坐褥上,十指輕彈,樂音琳瑯,殿前仿佛有飛鳥鉆出樹叢,冒著風雪,啾啾應和。 裴英娘頭一回知道,原來李治竟然會彈琵琶,而且音律精準,指法嫻熟,不輸以擅長琵琶聞名的淮南大長公主李澄霞。 李令月拍手笑道:“怪不得我琵琶彈得好,原來是女兒肖父?!?/br> 李治放下琵琶,歇口氣,接過宦者遞到手邊的帕子,在額角輕輕按了兩下,笑吟吟道:“快別說這話了,叫姑母聽見,你又得裝病?!?/br> 淮南大長公主去年并未隨行,今年因為患了關節痛,需要靠溫泉調養,特意帶著家奴搬到溫泉宮來探望李治和武皇后,現今就住在宜春殿的偏殿之中,三五不時把李令月叫去指點她的指法,入冬以來,李令月已經“病”了好幾次。 李令月悄悄吐舌。 這時,殿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李旦帶著一身風雪寒氣,走入溫暖的內殿。 大雪斷斷續續,時下時停。 李旦頭束一頂紫金冠,穿淡赭色騎士狩獵紋圓領金線錦袍衫,腰系玉帶,腳踏長靴,身姿筆挺,面容清雋,空著手走進內室,先向李治問安。 李治淡淡道:“山下狀況如何?” 李旦正襟危坐,緩緩道:“雪雖然落得密,但持續的辰光不長,天晴之后很快化了,山民們的房屋建在開闊的山谷中,暫且沒有大礙?!?/br> 每年冬天都有老百姓因為嚴寒凍餓而死,富裕昌盛的天子腳下也不外如是。李治怕朝臣報喜不報憂,故意隱瞞災情,最近時常派李旦出去查看附近城鎮的狀況。如果長安城腳下出現雪災,那么其他地方只會更嚴重。 父子倆討論了一會兒今年的天氣和衙門準備的應對之法,宦者送來熱湯熱茶,這個時節吃桂皮花椒茶湯倒是合適,既暖身子,又開胃,煮過的茶湯還能煮馎饦、漢宮棋吃,方便省事。 裴英娘看到李旦肩頭有還沒融化的雪花,伸手輕輕拂去,順便把懷里的鈿螺銅手爐塞到他手心里,“阿兄暖暖?!?/br> 李旦心頭微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裴英娘心口砰砰直跳,扭頭和李令月說話。 以前的李旦人前冷漠嚴肅,人后溫和體貼,她一開始怕他,后來親近他,現在又開始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