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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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詹事立即回頭,號令精兵:“動手!” “誰敢?” 話音落處,嗖的一聲,一支黑色羽箭劃破寂靜的夜空,宛如長虹貫日,穿過重重圍幛,釘在東宮詹事腳下的地毯上,箭尾顫都沒顫一下。 殿門前隱隱有打斗的聲響傳來,一人手執長弓,邁進內殿,目光銳利冰冷。蕭瑟的夜風鼓起他的袍袖,襯得他身姿筆挺,彷如屹立在山巔的青松。 “阿兄!”裴英娘一眼認出沖入內殿的身影,既歡喜又擔憂,歡喜的是李旦來得及時,又擔憂他此后和太子只怕難以像以前一樣兄友弟恭。 李旦陰沉著臉,撇下長弓,走到裴英娘面前,確認她安然無恙,眼底的怒意稍稍平靜了一些,回頭看向太子李弘,冷聲道:“王兄,我也進來了,你連我也要殺嗎?” 李弘打了個哆嗦,扭過臉,頹然道:“罷手吧?!?/br> 他或許能狠心利用裴英娘的死去離間阿父和阿娘,可李旦是他的親弟弟,他下不了手。 東宮詹事知道大勢已去,如喪考妣,半晌,喉間發出嘶啞的笑聲,“此事乃我一人主謀,和太子殿下無關!” 他霍然站起身,大笑數聲,瞪著雙眼,沖向一旁的朱漆廊柱。 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斜刺里鉆出來,強勁的手臂扼住東宮詹事的肩膀,把他掀翻在地,“你真死了,太子才是百口莫辯?!?/br> “執失!”秦巖喜形于色,“你小子還沒死吶!” 逢兇化吉,他格外高興,打趣執失云漸,“你怎么總是在這種時候竄出來!” 執失云漸沒理睬他。 殿外的打斗聲已經平息下來,整齊響亮的腳步聲靠近正殿,十幾個著丹色圓領袍、身姿矯健的千牛衛奔入內殿,刀光閃爍,雙目如電,宛若一群在黑夜中逡巡領地的野獸。 東宮精兵不是千牛衛的對手,加上遲遲聽不到李弘開口指示,無頭蒼蠅一樣亂竄,很快節節敗退,束手就擒。 東宮詹事癱在地上,哈哈大笑:“若不是太子仁慈,不忍心毒殺永安公主,豈能容你等在東宮張狂!” 執失云漸冷冷瞥他一眼,眉眼深邃,面孔猶如刀削,淡淡吐出兩個字:“愚蠢?!?/br> “阿弟……”李弘捏捏眉心,苦笑道,“放他們走吧,今晚的事,我一人擔了?!?/br> 李旦笑了一下,笑聲里略帶嘲弄,“王兄,你擔得下嗎?” 他揮手示意千牛衛退下。 千牛衛們押著茫然無措的東宮精兵和表情猙獰的東宮詹事退出內殿,唯有執失云漸和秦巖沒走,仍舊留在李旦和裴英娘身邊。 殿內只剩下他們五個人。 “阿兄,外面的人……”裴英娘拉拉李旦的衣袖,“能放就放了吧,不能驚動其他人?!?/br> 李旦輕輕頷首。 李弘自嘲似地一笑,抬起臉,“罷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們去告訴母親吧。我已經受夠了!與其一天天在恐懼中活著,不如痛痛快快了結此事,是生是死,總得有個結果?!?/br> 裴英娘俯身撿起玉如意,溫潤剔透的紅色美玉,雕刻了熱鬧喜慶的吉祥紋飾和堆疊的花朵,只可惜摔碎了一角,斷口處突兀鋒利。 她走到床榻邊,把殘缺的玉如意遞給李弘,“王兄剛才為什么要阻止我喝下參湯呢?” 太子并不是真正的毫無心機城府,從一開始揭發武皇后幽禁義陽公主和宣城公主時,就謀劃好了接下來的種種應對之法。觸怒武皇后,當眾暈倒,和武皇后決裂,讓李治對武皇后心生隔閡,夫妻反目,最后太子再身中劇毒,武皇后自然會首當其沖,成為李治唯一的懷疑對象。 看似拙劣可笑的計劃,因為太子一直以來的迂直高潔,和武皇后的淡漠冷酷,不僅不會讓人懷疑,反而一環扣一環,成為一道死結,任武皇后如何睿智精明,也難堵天下悠悠之口。 裴英娘誤打誤撞,破壞了太子的計劃。東宮詹事決定將計就計,將她擒住,逼她喝下鴆酒,毒發身亡,如此一來,李治必然會冷落疏遠武皇后。 李弘合上雙目,嘆息一聲,再睜開眼睛時,目光清冽,“你明知那碗藥有蹊蹺,是故意試探我的?” 裴英娘點點頭,直言不諱:“王兄,我認得那個端藥進來的使女?!?/br> 那個使女是羊仙姿的同鄉,裴英娘聽上官瓔珞說過,羊仙姿對同鄉非常照顧,時常把天后賞賜給她的金銀彩帛分送給同鄉。 太子的病太蹊蹺了,前幾天他病得雖重,至少還能行動自如,突然暈厥,實在奇怪。而且東宮如臨大敵,卻沒有人去找李治求助,只有執失云漸冒險入宮,所有人牢牢守著東宮,仿佛在等著什么的到來。 現在裴英娘明白了,他們準備好了陷阱,等著武皇后一腳踏進來。 如果武皇后不中計,那他們就主動出擊,把武皇后扯下來。 由羊仙姿的同鄉端來的湯藥,就是太子派系為武皇后準備的殺招。 李弘凄然苦笑。 他不想毒死任何人,用自己的身體來當賭注,也是擔了風險的。裴英娘的到來,本該有利于他實施自己的計劃,有阿父疼愛的公主親眼目睹他被羊仙姿的同鄉下毒戕害,母親的嫌疑就更重一分。 然而他沒有想到,裴英娘會搶著為自己試藥。 毒藥劇烈,他提前服用過解藥,飲用一些不會有大礙,裴英娘懵里懵懂,一旦喝下湯藥,必死無疑! 他睜開雙眼,面色逐漸平靜下來,接過碎了一角的玉如意,似悲似喜,“你還是個孩子?!?/br> 所以他不能繼續裝睡,不能眼睜睜看著裴英娘死在他的謀算之中,她只是個無辜的小娘子。 哪怕他知道,打掉那碗湯藥,他的全盤計劃將功虧一簣。 李弘是李治的兒子,他有扳倒母親、徹底把權柄歸攏到自己手中的野心,有孤注一擲、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但他沒有李治年輕時的狠決果斷。 裴英娘恍惚從他身上看到李治因為妻子和兒子左右為難時的痛苦無奈,緩緩道:“王兄,阿父和母親決定遷去驪山溫泉宮,你且好生養病罷?!?/br> 李弘怔愣良久,“你不去母親面前告發我?” 他設計陷害母親,暗中扣下執失云漸,差點默許精兵殺死裴英娘,她竟然什么都不做,就這樣輕輕放過此事? 裴英娘搖搖頭,摸出袖中的銀牌,“是阿父讓我來的,阿父他……只想看到你好好的?!?/br> 不論是李弘,還是武皇后,李治一個都不想傷害,她只能瞞下這件事。 畢竟,武皇后已經先退一步,不能再挑起她的怒火。 李弘雙手顫抖,抬起頭,目光越過帳幔,投向李旦。 李旦站在昏黃的燭火下,長身玉立,眉目俊秀。 他最小的弟弟,從來不溫不火,不咸不淡,自自在在做他的閑散皇子,既不關心朝政,也不親近阿父或者阿娘。 連胸無大志的李顯有時候都會因為一時的意氣和李賢翻臉,李旦明明年紀最小,卻是最不掐尖要強、任性驕縱的那一個,他沉穩得像個清心寡欲的僧侶。 “王兄?!崩畹╅_口,“我帶來的人,全是阿父的護衛?!?/br> 他沒有倒向武皇后。 李弘鼻尖發酸,眼里閃出隱隱約約的淚花。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覺得轉變太突兀,解釋一下哈,之前十七是以自保為主,所以該裝傻時裝傻,安安心心當個小孩子,現在發現人心是無法控制的,李治也意識到他的優柔寡斷沒有絲毫用處,開始為將來鋪路,所以之后十七要主動啦~(≧▽≦)/~ 然后人參在唐朝的地位沒有后世那么高,參湯是我胡謅的…… 第50章 花形玄綾云履輕輕踩在腳凳上, 啪嗒兩聲細微輕響, 寬大的襦衫袖子像潺潺的水波垂落而下,黑地刺繡月梅梢蜀錦披帛隨風滑落,無聲萎落在地。 裴英娘走下卷棚車,站在石階前, 仰望著夜色中高聳的宮墻, 喟然長嘆:李弘是皇太子, 不可能坐視武皇后獨攬朝綱。武皇后貪戀權勢,亦不可能甘心退守后宮。這對母子, 只有不死不休一條路可走。 如果李治能狠得下心腸,或許還能解開如今的困局, 但李治真能鐵面無情, 悍然對武皇后下手的話, 他就不是李治了。 更何況武皇后現在羽翼豐滿,在朝中頗有威望,不是輕易說廢黜就能廢黜的。不然東宮屬臣不會將她視作心腹大患,意欲除之而后快。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撿起裴英娘遺落的披帛, 抖去塵土,籠在她肩上,看她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那雙手頓了一下, 在她肩頭多停留了一會兒,張開蜀錦披帛,把她包得嚴嚴實實的。 裴英娘攏緊披帛, 蜀錦厚實,她覺得暖和了很多。 李旦輕聲道:“英娘,你覺得冀州怎么樣?” “冀州?”裴英娘愣了一下,仰起臉看著李旦,“冀州怎么了?” 李旦不語,下頜微微緊繃。 裴英娘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解釋,目光落在他的手上,蜷曲的手指間,有幾道暗紅的勒痕。 她想起危急關頭那支破空而來的羽箭,耳邊似乎還回想著弓弦震動的嗡鳴聲,李旦沖入內殿時手中一直緊握著長弓,大概是那時候拉傷的。 她拉起李旦的手,輕輕拂開他的手指,從袖中摸出一張帕子,蓋在傷痕上,“阿兄的手受傷了?!?/br> 語氣帶著愧疚和心疼。 如果不是因為擔心她,李旦不會和李弘作對。 粉膩嬌軟的手指握著自己的手掌,像浮在半空中的云朵一樣,軟軟的,暖暖的,仿佛還有幾分香甜,掌心有些微微發熱,又有些酥軟,明明知道她純粹是出于關心,李旦還是不自在地輕咳一聲,緩緩抽回手,“不礙事?!?/br> 裴英娘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不許他退開,就著忍冬手中的宮燈那一點暗淡的光芒,仔仔細細查看一遍,“還好沒有破皮,天氣愈發冷了,阿兄天天練字,傷口露在外面,容易生凍瘡的?!?/br> 李旦干脆由著她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掌包起來,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你怎么曉得我天天練字?” 裴英娘抬起頭,雙眼亮晶晶的,“阿父告訴我的,阿父說阿兄小時候天天堅持練兩個時辰的字,還專門在庭院里修了個洗硯池呢!” 看著她彎眉下一雙烏黑發亮的雙眸,李旦不由自主摸摸她的頭,難怪阿父喜歡英娘的陪伴,她總能迅速從陰郁的泥沼中抽身,在平凡無奇的細枝末節中找到樂趣。聽著她若無其事地閑話家常,如果不是雙掌還隱隱酸痛,他差點忘了他們剛剛從東宮脫身出來。 宦者提著八角琉璃燈走下石階,“公主,圣人等候多時了?!?/br> 他不動聲色瞥一眼李旦,似乎奇怪李旦為什么會在這里。 裴英娘淡淡嗯一聲,跟在宦者身后,緩步拾級而上。 走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來,冀州好像是李旦的封地?他還不滿一歲時便獲封冀州大都督、右金吾衛將軍,遙領冀州。剛才他提起冀州,莫非是目睹太子和武皇后的陰謀算計,想遠離是非之地,出鎮冀州? 這確實像李旦的處世之法,可李治和武皇后不會準許他獨自去冀州。 而且冀州大都督只是個虛職而已呀? 她回頭看向臺階下幽暗的前庭,沒有找到李旦的身影。 夜風吹動衣袍,發出颯颯細響。 微涼的秋風拂在臉上,隱約有清冽的暗香透過微風,熏得人精神一震。 裴英娘進宮時,李弘和李賢已經成婚,和她幾乎沒有交集,李顯愛捉弄嘲笑她,唯有李旦和她相處的時日最長,也最和睦。一開始她是抱著偷師的目的主動靠近李旦的,但李旦嚴厲背后的溫柔很快讓她忘了那點小心思,真心喜歡上這位兄長。 她輕嘆一口氣,扭過頭,繼續往前走,心里涌起一陣難言的悵惘和不舍,如果李旦離開長安,她肯定會很想念他。 前殿沉寂冷肅,后殿內室提早燒起火盆,暖意融融。 李治斜倚憑幾,鬢發花白,面容清俊,燈光映襯之下,有些鶴發童顏的感覺。 “執失校尉往劍南去了?!迸嵊⒛锝淮赀@句話,不再多說其他。 執失云漸本來是為了保護李弘才趕去東宮的,他是習武之人,很快瞧出李弘的不對勁,東宮詹事怕走漏風聲,倉促把他扣下。他設法逃出東宮私獄時,剛好和慌慌張張的忍冬迎面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