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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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英娘喉頭發緊,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依偎在李治身邊,雙手緊緊攥著紅地金錦床褥,指節用力到發白。 宮婢送上湯藥,裴英娘拂去眼角的淚花,接過飛禽卷草紋銀碗,“我來服侍阿父吃藥?!?/br> 她跪在床褥前,舉起銀匙。 李治含笑望著她,艱難飲下一整碗黑乎乎的藥汁子。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問裴英娘為什么會讓房瑤光騙奉御說她摔下馬了。正如他剛才所說的,他不關心原因,只在意裴英娘是不是真的受傷了。 第37章 等李治睡下, 李旦牽著裴英娘離開含涼殿。 武皇后從側殿走來, 七破間色裙被暮色鍍上一層淡淡的金暉。 她的臉色不大好看, 眼神淡然,但不怒自威, 輕抿的嘴角昭示著她此刻的心情。 裴英娘不由自主瑟縮了一下。 李旦攬住她的肩膀,把她藏在袍袖底下, “阿娘?!?/br> 武皇后匆匆點頭回應, 徑直進了內殿。 李旦目送武皇后走遠,拉著裴英娘走開。 夏日將盡,太液池滿池荷花依然開得熱鬧,接天蓮葉無窮碧,一朵朵或粉或白的蓮花在層層翻涌的綠浪中亭亭玉立, 綺麗的霞光也奪不走蓮花的秀美婀娜。 暗香浮動,池邊有許多低飛的蜻蜓和細小的飛蟲, 嗡嗡嗡嗡一片響。 荷葉長勢迅猛,一夜間忽然蓋住大片湖面,暗綠色的桿子頂著一張張翡翠圓盤, 一直伸到岸邊的回廊里。 李旦拂開垂在欄桿上的荷葉,單手折下兩朵淺粉色的荷花苞,遞給裴英娘。 裴英娘一手拉著李旦,另一只手輕輕攥著花苞,把嬌嫩的花朵揉得發蔫,“阿兄,對不起?!?/br> 以前在裴家, 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什么,因為沒人會在乎?,F在不一樣了,她情急之下隨口扯的一句胡話,會讓關心她的人信以為真。 她不曾經歷這種隨時隨地被關懷的寵愛,所以根本沒有想過要向李治和李旦打聲招呼。 李旦把她的小手掌捏得更緊了些,“下次要記得和我說一聲,曉得么?” 裴英娘乖乖點頭。 她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后,她也是有牽掛的人。 第二天,武皇后才把薛紹受傷的事情告訴李治。 她輕描淡寫,“薛三打球的時候摔下馬,這幾天暫時在宮里修養?!?/br> 李治在得知裴英娘沒有受傷的時候,就猜到她扯謊是為了替真正受傷的人求醫,不過他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薛紹。 他立刻派人分頭去看望薛紹和李令月,青春正好的小兒女,這會兒不知嚇成什么樣了。 武皇后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李治鬢邊的白發上,把阻止的話吞回肚子里。 她不喜歡沉迷巫術的城陽公主,也不喜歡城陽公主的兒子薛紹,可李治和李令月都對薛紹很滿意。 尤其是李令月,早已經認準薛三,非君不嫁。 武皇后側首,掃一眼羊仙姿。 羊仙姿會意,悄悄退出含涼殿。 當天下午,薛紹的兩位兄長進宮,堅持要把薛紹帶回薛府。 李令月聽到消息,霍然而起,“表兄的傷還沒好呢,怎么能說出宮就出宮?” 等她匆匆趕到麟德殿,薛紹的兄長已經把薛紹帶走了。 李令月急得直頓足,“宮外的太醫署里盡是招搖撞騙的庸醫,哪比得上尚藥局的奉御醫術好?” 她揚聲喚昭善的名字,“薛家郎君走到哪兒了?” 裴英娘看李令月竟然想出宮追回薛家人,哭笑不得,攔下她,“三表兄回到自己家里,心情暢快,興許更利于他養傷。阿姊擔心三表兄,不如去找阿父求一道旨意,讓尚藥局派兩個直長去照顧三表兄?!?/br> 李令月一開始很惱怒薛家兄弟的自作主張,但是想想他們才是薛紹的兄長,把受傷的弟弟接回家照看,確實合情合理,薛紹肯定也不愿待在宮里,再經裴英娘一勸,火氣早消失得一干二凈。 她嘆口氣,“只能這樣了?!?/br> 姊妹倆聯袂去找李治,到含涼殿的時候,才知道李治已經派人去尚藥局傳旨了。 李令月有些不好意思,“阿父事事都想在前頭,我不該給他添亂的?!?/br> 奉御在為李治施針,李令月和裴英娘不敢打擾奉御,只能原路返回。 李令月不想孤零零回自己的寢殿,裴英娘把她帶到東閣吃茶點。 東閣比不上含涼殿幽涼,但臨著活水,撤下南面的屏風,整座廳堂空闊通風,微風吹過水面,拂在臉上,讓人覺得慵懶舒適。 裴英娘嫌庭院單調,讓工巧奴在小溪上架了一座小風車,用竹管相接,把低處的流水澆到高處的假山上,假山的山石是江南道進貢的太湖石,日日被流水沖刷,紋理圓潤,玲瓏剔透。 宮婢把坐褥搬到廊檐下,四面點上幾爐熏香。盤式錯金博山爐小巧精致,香煙從山巒形狀的爐頂逸出,盤旋繚繞。水多的地方蠅蟲也多,紗簾擋不住,只能靠熏香。 半夏坐在臺階上扇爐子煎茶,茶香清淡,和四溢的熏香交纏在一處,沒有被沖淡,反而顯得更清香了。 李令月輕輕嗅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氣,飲一口酸涼的烏梅漿,恨恨道:“六王兄說倭人是我們的藩屬國,向來忠心,不能為了三表兄的傷大動干戈,否則有失氣度?!?/br> 她一拍小花幾,眉心幾乎擰成一個結,“三表兄的馬童親眼看見倭人故意刺傷三表兄的馬,難道只能這么算了?” 裴英娘眼波流轉,笑了笑,“阿姊放心,我們不能明著給倭國人找麻煩,不表示三表兄的仇沒法報?!?/br> 早在中原內亂時期,倭國人曾多次劫掠沿海居民。當他們目睹大唐的繁榮穩定后,轉變政策,俯首稱臣,數次派遣數百遣唐使西渡海洋,前來大唐學習先進的生產技術、天文數學、衣冠器物、典章制度和歷史文化。 倭國人以他們的盲目崇拜和狂熱仰慕成功贏得朝廷上上下下的歡心,很多人對倭人抱有好感,覺得他們和野性難馴的西邊異族相比,更恭順謙卑。 在這種情況下,處置倭國使團成員必須得有確鑿的證據,薛紹僮仆的話,并不足以服眾。 比賽中發生碰撞是常事,裴英娘找不出更多的證據,但報仇這種事,并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裴英娘抿嘴一笑,挪到李令月身邊,和她低聲耳語一通。 李令月將信將疑,“這樣就能教訓那幾個倭人?” 裴英娘點點頭,“阿姊不放心的話,可以讓人在一邊架橋撥火,確保萬無一失?!?/br> 鍋里的茶水開始冒泡,咕嘟咕嘟響,姊妹倆在高雅的茶香中,確定下計劃。 一時昭善走到廊檐底下,說奉御離開含涼殿了。 裴英娘連忙站起身,順手把懶洋洋的李令月拉起來。 李令月想到自己能為薛紹出氣,興奮不已,來來回回把計劃推演好幾遍,“要是他們打不起來怎么辦?那個煽風點火的人一定要慎重挑選!” 剛巧輪到千牛備身換班,一行腰佩長刀、著綠色團花錦袍的千牛備身迎面走來,打頭的,赫然是用精湛的球技把倭國球隊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執失云漸。 李令月眼前一亮,“大郎!” 九江大長公主去世得很早,執失家的兒郎雖然是大長公主之后,其實和皇室的關系早就疏遠,大多默默無聞,沒有什么建樹。唯有執失云漸深受李治信重,和李唐皇室的關系很親密,甚至連薛紹這個公主之子都不如他親近皇家,李旦、李令月當著人稱呼他的官職,但私底下喚他叫大郎。 執失云漸示意同伴先走,站在原地,等李令月開口。 李令月把裴英娘教她的計劃和盤托出,“等到重陽登高那天,你可得幫忙呀!” 執失云漸瞥一眼裴英娘,不必問,這個計劃,絕對是永安公主想出來的。 李令月等了半天,看他不說答應,也不拒絕,忍不住催促他,“大郎,三表兄平時最敬佩你了,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人欺負吧!” 執失云漸表情不變,點點頭,應承下來。 李令月輕輕舒口氣。 裴英娘左右看看,叮囑一句,“執失校尉,這事最好不要和別人提起?!?/br> 畢竟是使心機算計別人,不大光彩。 執失云漸背光而立,瞳孔看起來有點像清透的琥珀,“你放心?!?/br> 說完抬腳走了。 李令月拍拍裴英娘的手,“英娘,你不用擔心執失校尉,他會守口如瓶的?!?/br> 裴英娘勉強笑了一下,她完全不擔心執失云漸的口風,她擔心的是李令月看人的眼光??!執失云漸就是個悶葫蘆,而且還是個直來直往的武將,讓他去干挑撥離間的事,合適嗎? 李治針灸過后,換了身干爽的輕紗衣裳,歪在憑幾上欣賞歌舞??吹浇忝脗z手拉手進殿,笑著道:“別另設坐席了,都坐到我身邊來?!?/br> 宮婢連忙撤去準備好的簟席,把盛放茶點瓊漿的小幾移到李治的坐褥前。 裴英娘和李令月挨著李治坐下,殿里沒有外人,姐妹倆偷懶沒有跽坐,腿一盤,坐得很隨意。 裴英娘仗著自己年紀小,直接把半個身子靠在宮綢隱囊上。 李令月有樣學樣,也抓起隱囊,墊在背后。 舞伎在殿前翩翩起舞,龜茲樂人吹奏音樂,另有幾個戴紗帽、穿彩衣的小童在庭前嬉戲,做出各種滑稽古怪的形態,逗李治發笑。 裴英娘細細端詳李治的臉色,看他笑容滿面,氣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心里偷偷松口氣。 這才有心思觀賞舞曲,看了一會兒,她發現自己竟然能分辨出龜茲樂人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儒學士看她實在不開竅,最近試著教她學古箏,前幾天才向她演示過打譜,當時彈奏的正好是這首《春鶯囀》。 據說李治有天坐在廊下賞花,聽到枝葉間隱隱有清越的鶯聲,偶有所感,遂命宮廷樂師白明達創作《春鶯囀》。 隋唐兩朝崇尚胡樂,唐朝的宮廷樂師大多是隋朝舊部,白明達是龜茲人,擅長作曲,曾經很受隋煬帝的寵愛。他所作的《春鶯囀》流傳很廣,是宮廷樂曲中的經典曲目。 裴英娘瞥一眼龜茲樂人懷中的鈿螺箜篌,捏捏自己的手指頭,學羌笛是個錯誤,她至今還不能吹出完整的曲調,古箏她也學不來,或許她可以換一種樂器,改學箜篌? 一曲奏罷,宦者躬身進殿,“大家,太子殿下求見?!?/br> 李治微微蹙眉。 裴英娘和李令月對視一眼,起身離席,“阿父,我們明天再來陪您?!?/br> 李治揮揮手,讓宦者把她們送到殿外。 太子李弘頭束金冠,穿紅地瑞錦紋圓領袍衫,面色蒼白,神情郁郁,看到姐妹倆步出內殿,柔聲問李令月:“三郎挪出宮去了?” 李令月固然埋怨李弘心慈手軟,但對這位自小被冊封為太子的長兄,還是以敬慕居多,“大表兄把他接回府去了?!?/br> 李弘點點頭,“三郎是外男,不能久居宮中,搬出去才是正理?!?/br> 等李弘走遠,李令月嘆口氣,小聲和裴英娘說,“六王兄是個好人,就是太好了,總讓小人得志!” 李弘聰穎仁孝,是個無可指摘的君子,但作為一個帝國繼承人來說,他的心思過于纖細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