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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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取走糜糕的人是誰呢? 東閣的守衛雖然比不上含涼殿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但也是護衛森嚴, 沒有裴英娘的許可, 臉生的宮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出入東閣。 那么只有兩種可能:那個人就是東閣的某位宮婢。又或者, 是個忍冬和半夏很熟悉, 以至于絲毫不會起戒心的熟人。 裴英娘沉吟片刻,一時拿不定主意, 打發走半夏。 半夏欲言又止,含淚離開。 午后,李令月寢殿的宮婢來東閣傳話,宮廷畫師的櫻桃宴飲圖畫好了, 李令月請裴英娘一起去含涼殿賞畫。 裴英娘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去含涼殿的路上, 問李令月:“阿姊, 宴飲圖要把曲江池的風景全畫上,畫師這么快就畫好了?” 風景是其次,其實主要是畫人,武皇后的左右護衛、隨行就有幾百號人, 少說也要畫上幾年, 宮廷畫師怎么可能在短短數天內畫完? 李令月輕哼一聲, 說:“其他畫師還沒下筆呢!等他們畫完, 不曉得是哪年哪月了。今天給阿父獻畫的,是崔奇南。他畫畫從來不多想,每次都是先喝上幾天幾夜的酒,然后趁著酒醉揮筆一蹴而就。宮廷畫師們不喜歡崔奇南的畫, 說他離經叛道,偏偏阿父和阿娘都很喜歡他,他才敢那么張狂?!?/br> 姊妹倆到了含涼殿,由宦者領著踏進內殿。 李治和武皇后并肩站在窗下,正含笑觀賞崔奇南獻上的畫。 宦者把裝裱好的畫卷徐徐展開,初夏的明媚日光從如意花型窗欞漫進內殿,灑在卷軸上。 霎時震驚四座,滿室寂然。 絹上花團錦簇,人頭攢動,芙蓉園的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全部一個不漏地重現在畫卷中。神采飛揚、悠然閑適的貴族男女們散布其間,個個形神兼備,細致入微,連少女發鬢旁的鳥獸簪子也畫得活靈活現,沒有重復的。 櫻桃宴上的繁榮富麗景象,躍然紙上。 宮人們驚嘆不已,嘖嘖稱贊。 李令月倒吸一口氣,吧嗒吧嗒幾步跑到畫卷旁,伸手去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審視好幾遍,才不甘心地退回裴英娘身邊。 武皇后命人傳崔奇南上殿。 宦者斟酌著道:“殿下,崔七郎醉得不省人事,恐不能聽召?!?/br> 崔奇南每逢作畫,一定要先喝十幾壇酒,然后仗著酒意,一氣呵成,喝得越醉,畫得越好。作畫時可以一連幾天幾夜不休息。畫完后,往往要倒頭大睡三天三夜。睡醒后,據他自己說,他根本不記得自己畫了什么。 所以宮里的人給崔七郎起了個諢名,叫“醉畫仙”。 武皇后愛惜人才,聞言并不生氣:“也罷?!?/br> 李治笑了笑,“常聽姑母說七郎嗜酒,把前幾日江南道進貢的醽醁酒賞給他?!?/br> 宦者領命而去。 裴英娘聽到這里,恍然大悟,原來崔奇南也是某位李唐公主的兒孫,難怪他敢如此率性而為,也難怪那些宮廷畫師們能夠容忍他的特立獨行,由著他出盡風頭。 中原人杰地靈,藏龍臥虎,不乏曠世奇才,但天資不凡又出身高貴的怪才,可以說是罕有了。 這時,宮婢躬身進殿,“淮南大長公主求見?!?/br> 李令月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發髻上的珍珠串墜叮當響,一把攥住裴英娘的手,撒腿就跑,“小十七,快走!” 裴英娘還沒反應過來,已經下意識邁開腿,跟著李令月跑起來了。 李治和武皇后看著姊妹倆倉惶逃離,對視一眼,笑著搖搖頭。 李令月生怕被淮南大長公主逮住,不敢耽擱,一口氣跑到太液池邊,才放慢步子?;仡^看一眼含涼殿方向,心有余悸,拍拍胸口,喘幾口氣,“不知竇jiejie又看上誰家小郎君了,姑祖母最近三天兩頭進宮?!?/br> 淮南大長公主李澄霞端莊沉穩,外孫女卻和她南轅北轍,出了名的急躁冒失:一時看中柴家郎君,口口聲聲非君不嫁,不然就出家當女道士去。等淮南大長公主為她求來李治的賜婚旨意,她早把柴家郎君忘在腦后,天天追在郭家郎君身后跑。 郭家郎君禍從天降,嚇得整日閉門不出。 昭善奉李令月的命令,故意落后一步,打聽清楚淮南大長公主進宮的目的是什么,追上幾人:“公主,大長公主和竇娘子一起來的,大長公主這一回似乎有意招執失校尉為婿,竇娘子剛剛鬧著讓執失校尉舞劍給她看?!?/br> 李令月笑了一聲,兩手一拍:“竇jiejie這回只怕要失望而歸了?!?/br> 見裴英娘迷惑不解,她笑著解釋:“每一個千牛備身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兒郎,京兆府世家每年搶著和千牛備身聯姻。執失校尉十一歲時入選千牛備身,卻拖到現在還沒訂親。我聽阿娘說過,執失校尉志向遠大,曾經在阿父面前發誓,說建功立業之前不愿早娶,所以阿父遲遲不為他指婚,等他什么時候外放出去,才會幫他cao辦婚事?!?/br> 裴英娘覺得原因應該沒有李令月說的這么簡單。 唐朝在很長一段時期里重用歸附的外族將領,以夷制夷,鞏固邊疆。執失云漸是異族酋長和大唐公主的后人,身份敏感,他的婚姻,很可能關系到李治在軍事方面的布局。 李令月回頭張望,問昭善:“執失校尉果真舞劍給竇jiejie看了?” 昭善噗嗤一笑,“執失校尉不肯舞劍,圣人怕竇娘子胡攪蠻纏,讓他隨便舞了一段?!?/br> 她故意停頓一下,拖長聲音,“執失校尉不敢違逆圣人的旨意,隨手抓起內侍手里的拂塵,舞得虎虎生風——偏偏舞得太好了,把竇娘子給嚇得嚎啕大哭,圣人和大長公主正安慰竇娘子呢?!?/br> 李令月哈哈笑,“了不得,竇jiejie總把別人嚇哭,竟然也有今天!” 她幸災樂禍了一會兒,怕淮南大長公主隨時會想起她,不敢回寢殿,拉著裴英娘在太液池周圍的樓閣里閑逛。 池中荷葉田田,微風拂過,蓮葉起伏搖曳,淺綠、油綠、銀灰色交相輝映。 幾枝開殘的荷花褪盡粉色外衣,只剩下一兩片孤零零的花瓣,黃色蓮蕊被南風吹落,跌在擠擠挨挨的荷葉上,剛從花苞中探出頭的蓮蓬只有嬰兒小拳頭大小,還沒到吃蓮子的季節。 李令月不信邪,非要宮婢給她摘幾只蓮蓬嘗嘗。 宮婢劃著小船,采下一大捧新鮮蓮蓬和蓮花,送到岸邊。 昭善剝開幾只蓮蓬,撕掉脆嫩的蓮衣,里頭的蓮子只有小米粒大小,吃起來沒甚滋味不說,還有點苦澀。 她們兩人坐在池邊,說說笑笑間,禍害了一大堆沒有長成的蓮蓬。 有人打東邊走來,身后領著幾名宮婢,“兩位貴主,大王讓奴給貴主們送些果品嘗鮮?!?/br> 他示意身后的宮婢把漆盤送到李令月和裴英娘面前。 四只花邊形狀的漆盤,一盤飽滿圓潤的葡萄,一盤金燦燦的枇杷,一盤紅艷艷的石榴,并一盤綠色甜瓜。 李令月咦了一聲,“王兄怎么曉得我們在這兒?還給我們送鮮果吃?” 來人是八王院的內侍馮德。 馮德的臉色有點古怪,“大王……大王在池中賞景?!?/br> 李令月聽了這話,吐吐舌頭,笑著道:“曉得了,沒想到王兄在用功,我們坐一會兒就走,不會吵到他的,你去吧?!?/br> 馮德退下。 裴英娘洗凈手,拈起一枚甜瓜,咬一口,甜絲絲的,“阿兄在池子里做什么?” 總覺得李旦不是那種有閑情欣賞荷花的人。 李令月讓昭善給她挖石榴,晶瑩剔透的果rou盛在瑪瑙小碟子里,愈顯鮮紅水嫩。 “王兄在看池子里的水鳥?!彼龎旱吐曇?,沒像剛才那樣大聲嬉笑,“每年這個季節,王兄都會躲在池子里看水鳥,古古怪怪的?!?/br> 吃完半只石榴,李令月起身回寢殿,“別把阿兄吵煩躁了,咱們回去吧?!?/br> 裴英娘跟著站起來,想起那盒下落不明的糜糕,又坐回去,“我等等阿兄,阿姊先走吧?!?/br> “你等王兄做什么?” 李令月使勁扯裴英娘的袖子,沒扯動。 裴英娘想了想,說:“阿兄在池子里看水鳥,是為了觀察它們的體形和游動的姿態,然后運用到書寫時的筆法上去,我的字寫得不好,沒有筋骨,想向阿兄討教一下他的心得體會?!?/br> 前有東晉王羲之從白鵝撥掌的動作中領會用筆的走勢,如今李旦觀水鳥,應該也是為了習字。 李令月聽到諸如琵琶、練字、讀書的事就頭大,揉揉她的臉,“池邊水氣重,別坐久了?!?/br> 南風拂過,荷葉隨風搖擺,綠浪翻涌,發出嘩啦啦的簌簌聲響。 李旦躺在小舟上,時不時有淡黃色的花蕊和冰涼的水珠從肥潤的荷葉邊沿滾落,飄灑在他的茶褐色衣袍上。 讓馮德走了一趟,池邊漸漸安靜下來,不一會兒響起一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家伙應該走遠了。 李旦靜下心來,雙眸凝望著碧綠的荷葉叢,繼續感悟水鳥騰空而起那一刻的酣暢淋漓。 直到夕陽西斜,晚霞漫天,潺潺的水波間閃爍著淡金色光暉時,李旦才讓宦者靠岸。 到了岸邊,馮德點頭哈腰,笑著道:“大王,永安公主一直等著您呢?!?/br> 李旦蹙起劍眉,抬腳走到亭子前。 瓜皮、蓮蓬散落一地,裴英娘吃完甜瓜、枇杷,百無聊賴,讓宮婢摘來一串串白玉簪、鴛鴦藤和凌霄花,坐在欄桿里頭編花環。 武皇后崇佛,年年捐出大筆錢物開鑿石窟、修建佛寺,是個虔誠的供養人。 宮里的佛寺每年舉辦浴佛節,宮婢們負責在佛前供花,幾乎每人都會一手靈巧的編花環手藝。 裴英娘在她們的指點下,勉強編出一只沒有散架的花環,纏到手腕上,放在鼻子底下輕輕嗅聞。 李旦還沒走近,就能聞到一股清冽馥郁的花香,黑如點漆的眸子掃視一圈左右,走到她面前,伸手碰碰她頭上扎的小髻,又飛快收回手,“等多久了?” “也沒多久?!迸嵊⒛镎酒鹕?,“阿兄要回去了?” “先送你回去?!崩畹科鹚氖?,袖子擦過她腕上的花環,花朵簌簌往下掉,“跟著你的人怎么全換了?” 忍冬燙傷手,半夏被禁足,下午跟著裴英娘出門的宮婢是兩個尚衣局宮人。 裴英娘個子小,跟不上李旦的腳步,說話間微微喘氣,“我正想和阿兄說這個?!?/br> 李旦察覺到她的辛苦,放慢腳步。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夾雜著細微的清苦冷澀。荷花的香氣,遠遠聞著清新宜人,靠近了,才能聞到那一絲縈繞在宮蓮里的苦味。 裴英娘腳步一滯,示意馮德和其他宮人遠遠走開,慢慢踮起腳,“阿兄?!?/br> 李旦看她一眼,彎下腰,和她平視。 裴英娘平時和他說話都要抬頭仰望著他,幾乎能閉著眼睛畫出他的下頜形狀。頭一次認真和他平視,她發現他的眼睫長得格外濃,又長又密,這讓他的眼神顯得很溫柔,仿佛滿蘊深情。 此時的他,和初見時那個驕矜雍容的八王似乎一點都不像。 她匆匆掃一眼左右,小聲問,“阿兄曉得東閣里哪些人是從前服侍過廢王后的嗎?” 李旦神情一凜,烏濃的眉睫輕輕顫動,“怎么?” 裴英娘不敢隱瞞,把王浮利用半夏,往宮里送了一盒糜糕的事情如實說了。 李旦雙眼微微瞇起,“王浮和王洵是你的表兄?” 裴英娘點點頭,想了想,又搖搖頭,“張阿娘嫁進裴家的時候,我還小呢,不記得他們?!?/br> 裴拾遺和褚氏和離之后,為了賭氣,前腳送走褚氏的嫁妝,后腳立刻把新婦的嫁妝抬進門,裴英娘那時候還沒出生呢。 王浮和王洵頻繁登門的年月,裴英娘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小娃娃,根本不記得兩位沒有血緣關系的表兄。后來她長大了,王浮和王洵一個入朝為官,一個專心進學,很少探望張氏,彼此多年不見,她幾乎沒和他們打過什么交道,不是半夏提起,她壓根不知道自己有兩位表兄。 更何況,現在張氏不再是她名義上的繼母,王浮和王洵基本上和她沒有任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