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著我干嘛？”海怪拽著一條長長的小尾巴，在走了幾步路之后總算是有些不耐煩的回頭看著那個不用牽手就自己跟著的大尾巴。

    “你是要去醫院吧，我帶你去如何？”古巖峰露出了相當和善的微笑，開玩笑，現在要是讓人跑了，再想在城市中找到無異于大海撈針。

    “不用了?！焙９忠荒樀臒o所謂。

    “可是你應該不知道醫院在哪里吧？”從來都沒有進過城市的鄉下人，甚至連坐個大巴車都能少了半條命，這個男人現在十分需要他的幫助。

    “我知道啊?！焙９忠荒樚谷坏脑捵尮艓r峰心中的算盤轟然破碎。

    “你……你怎么會知道在哪里？”古巖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嗯……”海怪聳了聳肩膀，有意無意的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說道，“各種各樣的血液混雜在一起的味道，應該就是醫院了吧？”

    古巖峰一愣，瞬間瞪大了眼睛，難道說這個男人是在通過嗅覺去判斷方位的？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這位先生，我真的沒有惡意……”古巖峰還想要說點什么的時候，話語卻被海怪所打斷。

    “有沒有惡意，不是你說了算的?！焙９值统琳T惑的聲音卻在此時散發著明顯不悅被靠近的低啞音線，是已經做出了防備姿態的生物，隨時都會讓誤打誤撞過來的獵物失去生命，“你身上有讓我很討厭的味道?！?/br>
    古巖峰覺得自己的表情可能不太好，強行扭曲出一個笑容：“什么？是我身上的香水味讓你有些不舒服嗎？我可以換的?！?/br>
    “不，是狩獵的味道?！焙９值奈邓{色的瞳孔之中滿是冷傲的色彩，“從來沒有人能夠把我當做獵物，在你嘗到后果之前，最好還是離我遠點?！?/br>
    怎么說這家伙算是給他當了一路的司機，也不應該對人太差不是？海怪想的很清楚，雖然這家伙讓他不舒服，他就大度的原諒人好了。

    心思直接被戳穿，古巖峰一向柔和的表情終于耐不住陰森了下來，看著海怪決然的回過頭去，微卷的長發在空氣中略過一個嘲諷的弧度，瀟灑的像是再看他狼狽的玩笑。

    海怪找尋方位其實全然是靠直覺，然而任何的狩獵的生物，無論是陸地猛獸還是深海巨獸，沒有一樣生物會輕易的放過血的味道。

    這代表著受傷=弱者=食物。

    沒有生物會和吃過不去。

    但是人類是一種很奇特的動物，在初始之時，人類相互之間也像是野獸一般會吃食同類，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開始的治愈受傷的同類，到開始有醫者，醫館，到現在有醫院，這是一個十分奇特的現象。

    海怪并沒有將衣服的扣子扣上，半敞著胸口并且抱著一大一小倆孩子，身后牽了一串，周圍的人投過來了奇怪的目光。

    去到醫院的路程相當的遠，幾個孩子已經累的氣喘吁吁，但是腳下的步子從來都沒有聽過，海怪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放慢腳步等一下孩子，一路上幾個孩子就像是進行了一次無休止的長跑。

    “到了?！焙９痔痤^，面前的高樓中所傳出來的濃厚的人類的血液的味道，還混雜著病弱的氣息，“嗯……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爸爸?！碧邑策@時候氣喘吁吁的站在了海怪的面前，“要先去掛號?！?/br>
    “嗯？”海怪順著桃夭的手看向了正在排隊的一個窗口，點點頭說道，“哦?！?/br>
    “但是爸爸……”桃夭立刻拉住了打算走向窗口的海怪，“我們沒有身份證，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錢?！?/br>
    海怪有多少錢，跟過來的一路人都是心知肚明，海怪就賣魚那點錢還是最后一天在經過了王方方的指點之后才賣出的好價錢。

    他們……是沒有資格去醫院的。

    醫院的價格昂貴，在孤兒院中，哪怕是病到快死了，也依舊是無人問津。

    付陽在這個時候醒來，發現自己居然一直躺在海怪的懷抱之中，海怪身上綿軟的觸感，讓他做夢之時仿佛是躺在了只有電視中的人才能夠享受到的柔軟的床褥。

    沒有陰暗的房間，沒有硬實的被褥，沒有偷偷藏起來的食物散發出來的霉味，在海怪的懷抱中的那一會，付陽感覺自己，像是享受了這個世界的善意。

    “我沒事的?！彪m然留戀海怪身上的感覺，但是卻強硬的從上面跳了下來，舉起自己的手臂，也拉開了身上的衣服，“我的傷口都在愈合，我現在身體好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完全沒有任何擔心的必要?！?/br>
    就在這時，健康開口說：“我也沒關系的，我自己會辨認藥草，我也會學習中醫調養自己的身體?！?/br>
    所以不要進去，不要進醫院，不要知道你需要花費多少錢才能夠治療他們的身體，不要知道對男人來說撫養他們是多么大的負擔。

    可以挺過去的，只要咬咬牙，只要……不回到那個充斥著黑暗的地方。

    第十五章

    海怪低頭看著這幾個乖巧的看著他的孩子，一個個矮矮的個頭抬頭看著他，每一個孩子都是一個表情。

    嗯……

    怎么說呢。

    海怪形容一下。

    就像是一堆金魚的盯著你看的感覺，頗有點毛骨悚然。

    海怪不是個傻的，這幾個孩子到底有多虛弱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在轉身想要帶著孩子們一起繼續進入醫院的時候，健康的腳步卻突然一個踉蹌，直接摔在了地面之上，海怪才發現了異常。

    健康在這幾個孩子中間，是除了七七之外最小的。

    人類的孩子到底是怎么計算年齡的，海怪哪怕是不知道也多多少少有所耳聞。

    健康的年齡，小到還不知道什么叫做認知的地步，但是這樣的孩子卻已經懂得去學習，這是正常的嗎？

    海怪一頭霧水，不過他也是生來就知道張嘴進食，應該是同理吧？

    拽著一串小雜魚頭走到一旁，將摔倒的健康抱起來放在了綠化帶的邊緣，低頭去看健康的腿。

    將健康的褲腿掀起來，入目的是已經完全腫脹起來的關節，尤其是腳踝處紅的發紫，皮膚因為緊繃甚至已經發亮了。

    不疼嗎？海怪皺眉，還是說這個孩子天生痛感就不敏銳？

    突然想到了什么，讓幾個孩子都當著他的面脫掉鞋襪，發現每個孩子的腳上都多多少少有受傷。

    海怪這才意識到，對于他來說并不算什么的距離，對這幾個孩子來說太勉強了，長時間的走動會對這些孩子的身體造成傷害。

    就在這時候，從身后傳來了一聲啼哭，海怪回過頭去，看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孩子，被自家家長抱在懷中安慰。

    “不哭，不哭啊，寶寶不疼?！蹦贻p的母親小心翼翼的將自己兒子額頭上已經腫起來的部分落下了一個親吻，腳部迅速的走向醫院，邊走邊說，“mama親親就不疼了，痛痛全跑掉了?！?/br>
    海怪將注意力放在了那個孩子的腦門上，不知道是怎么了撞了一個大包，雖然腫起來了但是并不是很嚴重的模樣。

    但是……那孩子哭的相當的洪亮。

    這時候海怪才看向自己身旁的七個小雜魚。

    ……為什么不哭呢？

    明明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健康看到海怪在看到自己已經腫脹起來的關節和其他人的傷口之后就沉默了下來，心中一直跳個不停，然而……

    當腿上落下了海怪一個親吻的時候，不止是健康，所有孩子都愣住了。

    “爸……爸爸親親就不痛了?！焙９帜７轮溯p柔的語調，抬頭看向幾個孩子的時候，淺笑，“痛痛都跑掉了?！?/br>
    當第一顆淚水掉下來的時候，健康不知道，等到發覺自己展露出了脆弱后，已經無法阻止洶涌而來的悲傷，淚水連成線。

    孩子哭了怎么辦？

    海怪一臉懵逼，他以為那樣做孩子會不哭，至少剛才那面的孩子在那位母親的親親之下的確是哭聲小了不少，可是為什么到了他這里就不管用了呢？

    健康哭的很厲害，從一滴一滴的掉眼淚到嚎啕大哭，海怪只能低頭看著完全不知所措。

    哭到一半健康發現海怪沒有離開，干脆伸出瘦弱的小手抓住了海怪的衣服，繼續哭個沒完。

    這聲音大的連一直都只喜歡看著海怪的七七都瞪圓了眼睛低頭去看健康。

    孤兒，是沒有哭的權利的，在孤兒院中生活的孩子都知道這個道理，哭是不被允許的，可能會被扣掉吃的，可能會被別人欺負，哭是最沒用的東西。

    健康也知道，可是就是忍不住，剛才海怪低下頭來親吻他的膝蓋的時候，并不溫暖的唇貼在傷處上還有些冰涼，但是偏偏刺激的他根本沒辦法緩過神來，哭了個沒玩沒了。

    其他的孩子都冷冷的看著正在哭泣的健康，視線忍不住的放在健康抓著海怪衣服的手上，如此明顯的撒嬌的動作，讓幾個孩子對海怪的反應都在觀望。

    然而海怪自始至終都十分的平靜，沒有心疼的安撫，也沒有厭惡的拒絕，就只是看著，任由健康發泄著情緒。

    這樣不明不白的反應，讓幾個孩子都很迷惘。

    “哭夠了？”總算是等到健康的哭聲小了下來，海怪才低頭問道。

    健康不知道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時候，但是在哭過之后心情的確是好了很多，渾身上下似乎都放輕松了下來，在看向海怪的時候就有著莫名的，淡淡的依賴。

    “嗯……”已經哭啞了的嗓音的帶著淡淡的鼻音，健康不僅僅是哭紅了雙眼更是羞紅了臉頰。

    “那去醫院吧？”海怪抬頭說道。

    “爸爸……”桃夭一見到海怪這么說，就知道他剛才肯定沒把她們的話聽進去，“我們……沒有錢?！?/br>
    海怪帶著七個娃站在醫院的門口，透過醫院的透明玻璃看到了在里面正在交錢的人，海怪的眼神定格在那些人手中紅紅綠綠的紙張，摸了摸口袋掏出了幾張看著十分破舊的錢幣。

    海怪：“……”

    “沒關系的爸爸……”健康笑道，將自己的褲子撂下去說道，“這些傷口很快就會復原的?！?/br>
    人類的恢復能力到底有多差，海怪是見識過的，自己曾經撫養的祭品人類，也因為不小心被食人魚咬了一道口子，很長時間都沒有能夠愈合。

    海怪想了想，讓幾個孩子一對一的坐好，然后將七七也放在了長青的懷里。

    從腦袋上拔下了七根頭發，綁在了幾個孩子的小指頭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海怪那不能算是頭發，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是有著感覺的，拔頭發的時候就像是從身上撕下一塊rou，相當的疼痛，但是在短時間之內，頭發沒有死亡，可以引起共鳴，能夠隨時掌控這幾個孩子的方位。

    “你們都在這里坐好，等著，我要離開一會?！焙９指⒆觽儙讉€說的時候，幾個孩子猛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海怪。

    就在海怪說完之后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桃夭心中恐慌，猛然伸手去拉住了海怪的衣服：“爸爸……”

    第十六章

    即將被拋下的感覺充斥著幾個孩子的心頭，陳墨看向海怪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危險，帶著濃烈的恨意和冷漠，似乎是想要將海怪碎尸萬段。

    剛剛哭泣過的健康，感覺心頭壓上了更加的巨石，痛的難以忍受，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是闖禍了嗎？是闖禍了吧？不然他為什么要丟棄他們？

    “怎么了？”海怪低頭問道。

    桃夭痛苦的搖頭，張嘴想要留下海怪，然而發現怎么都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來。

    “回去坐好，等我回來?！焙９植⒉荒芾斫膺@些孩子為什么突然一個個都變得莫名其妙的讓他心中發憷。

    “如果……你不回來了呢？”付陽突然啞聲說道。

    “恩？”海怪抬起頭去，對上了付陽陰霾的眼光，連他身旁的付瑤都難得的將目光放在了海怪身上。

    “如果你不回來了，如果我還能夠活下去……”付陽咬牙切齒的說道，“無論你在哪里，我都會想辦法把你找出來然后碎尸萬段?！?/br>
    到底是誰給的這個小子這樣的自信，居然還想將他碎尸萬段？海怪挑挑眉，但是也沒心情和這小子計較。

    “乖乖的坐好?！焙９趾翢o留戀的將桃夭的手從自己的衣服上拉開，“乖乖等我回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