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
兩人一拍即合,隨即又各自分開,一人順著原路回返焚天宮,一人則是在黑暗中向著陸燼二人離去的方向追去。 第191章 陰差 當陸修澤收到秦汀芷傳回的密信時, 正是第二天的下午。 這時候,南部莒洲的陽光正好, 毛驢紅舸正將那些跳海的小妖們聚集起來, 把他們噴了個狗血淋頭,垂頭喪氣,哭哭啼啼。 對于這一點, 倒不能說是這些小妖太過脆弱,因為這是一個很明顯的問題:陸修澤在撈小妖的那天上午發出了密信,為何在陸修澤收到密信時的第二天下午,他們卻還在海邊? ——因為那頭驢逮著小妖們數落了一天一夜。 陸修澤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咋看之下姿態高冷, 一身高人風范,實則在心里掐著時間, 默默倒數, 琢磨如果一刻鐘后眼前這頭驢還不停嘴,那就干脆把它揍到閉嘴。 于是,就在這樣各種含義下的“危險”氛圍中,陸修澤聽到了自己懷中傳書之盒的輕響。 陸修澤心中頗為驚訝, 因這傳書之盒其實是陸修澤從某個上古仙人的洞府里機緣下得到的法器,雖然好用, 但卻有著次數限制, 并且無法被解析和復制,更顯珍貴。因此,這個寶盒雖然能夠兩端傳書, 但秦汀芷卻鮮有使用的時候,一般都是由陸修澤傳書下令,秦汀芷默默執行。 可如今,秦汀芷卻主動使用了這個盒子,這說明了什么? 陸修澤心中微沉,展開密信,眨眼便將密信所有的內容收入眼中。他微微沉吟,有些走神,但卻在一個小妖好奇投來目光的下一刻,驀然點燃指尖火焰,將密信瞬間化作灰燼,簌簌落下。 小妖嚇了一跳,趕緊收回目光,縮頭縮腦地坐好,再不敢四處亂瞧,而陸修澤在此刻卻無暇顧及其它,心中思緒頗為復雜。 說來慚愧,當陸修澤收到秦汀芷密信的第一時間,他心中所想的,竟并不是人間界與魔界再一次的拉鋸戰,而是此刻不知身在何處的……那位聞道宗宗主。 陸修澤曾經跟聞景反復猜測,試圖明白那位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神君,究竟心中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想要達成什么,但在最后,他們也只有一個模糊的方向,那就是晝神。 可是……是不是…… 是不是那位神君的目的,其實并非是晝神,而是天柱? 是不是他想做的,并非是引起大亂,顛覆此世規則,而是他早已看到魔族入侵的未來,因此身先士卒,寧可被世人誤解,也要在天柱拒敵? 陸修澤的猜測不可自抑地向袒護回音的方向滑落,直到他暗自懊惱地拍了一下頭,他才回過神來,否定了這個可能。 ——為何要否定? 這十分簡單,因為那位宗主對于這場魔族的入侵閉口不提,這就是最大的破綻! 在這個所有宗門高層都對世界歧點不再陌生的世界里,神君若真心想要抗擊魔族的入侵,他可以有萬種手段將魔族的動向披露出來而不會遭到懷疑,但他沒有。 而對魔族最仇視的是妖族,對魔族入侵人間界最感到緊迫的也是妖族,所以神君若真想要對抗魔族,那么只要他將確鑿的證據帶到妖族面前,那么妖族只要稍有些自知之明,就一定會敞開大門,將神君和人族修士迎入——但神君依然沒有這樣做。 那神君除了增長人族的實力之外,還做了什么? 他庇佑了狐妖最大的敵人,并搜羅小妖,將他們統統扔進海中意圖溺死……若說這是抗擊魔族的手段之一,陸修澤是萬不會相信的。 那么……他到底想做什么?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可是聞景啊…… 陸修澤心中百感交集,怔立原地,許久之后,才發出一聲微嘆。 他拿出一張信紙,指尖靈力躍動,很快便在這特殊的信紙上寫下了自己的決定,然后折好放入傳書之盒,用力蓋上。 “咔?!?/br> 木盒合上的聲音并不大,但不遠處正喋喋不休地數落小妖的紅舸,卻莫名一怔,心有所感,望了過來。 “我們該走了?!标懶逎傻?,“刻不容緩?!?/br> 紅舸:“???” 欸?等等,怎么這就走了? 紅舸滿頭霧水,陸修澤卻是掉頭就走,于是紅舸無法,化作人形,用妖力擰成一股繩,將如蒙大赦的一群小妖個個捆上手牽著走,這才跟上陸修澤,嚷嚷道:“怎么了怎么了?這么著急作甚?啥事兒硬要趕在這一時片刻?” 陸修澤頭也不回,道:“你可知我剛剛收到什么消息?” 紅舸漫不經心,還帶著兩分抱怨:“能有什么消息?” 陸修澤莫名一笑,道:“魔族十二國聯合下了全界征兵令,似是劍指天柱……你覺得這個消息如何?” 紅舸張大嘴,直到被身后的小妖撞在腰上,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臥槽……臥槽?”紅舸一蹦三尺高,“這他娘的還磨蹭什么?還不趕緊走?。?!” 紅舸在爻城混吃混喝多年,對陸修澤手中情報的真實性毫不懷疑,于是這時候也越發火急火燎,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沖進最近的一個妖族駐地里,掐著那族長的脖子狂搖,讓那一族族長立即通過妖族的特殊渠道發出召集令,將所有部族的族長齊聚一堂,然后再召集妖族所有部族里的精銳弟子,沖到天柱干他娘的! 要說紅舸會有這樣大的反應,便是陸修澤都略感詫異,但他卻又很快明白過來。畢竟,不同于多年難得見到一個魔族的琨洲,在妖族地盤莒洲這頭,魔族可算不上什么新鮮人物。 當年,天柱將崩時,魔族從天柱的另一頭蜂擁而出,意欲入侵人間界,結果被晝神斷了后路支援,又被妖族圍殲,滅了主力。然而魔族除了主力之外,其余逃脫的游兵散勇卻也不少,年年都在莒洲東游西蕩,四處掠奪,殘殺小妖,對妖族來說就像是蒼蠅和惡狼的結合體,又惡心又可恨,可謂是在妖族拉足了仇恨,其后,上一任的天瀾國少主穆裘又色誘白狼族族長之女,雖未殺她,卻叫她因其而死,讓白狼族上下都發了狂。因此,在懟魔族這件事上最積極的,除了妖族,還是妖族。 因為這是血仇,是關于自己生存之地的戰爭! 而另一頭,在秦汀芷將信從傳書之盒發出、在傳書之盒前焦急等待回信時,莫言東也循著蹤跡,向陸燼和杜小琴這二人的方向找去。 這時候,空氣微涼,天色微亮,南勝神澤那一段的陸修澤還未收到秦汀芷的信件,而莫言東卻已經像是一條幽影,在暗與光的交界之處飛掠游走,慢慢看到了前頭兩人的蹤跡。 嚴格說來,陸燼并不是什么毫無警惕之心的人,更不是毫無追蹤經驗的毛頭小子,反而可以說是深諳此道,然而莫言東卻也不是吃素的——不說他在作為神武峰弟子時追蹤魔修那些年的經驗,光是他在魔界的種種奇遇、追蹤和反追蹤的時日,就足以將陸燼徹底比下去了。 收益伴隨著風險,莫言東既然能在不足十年的時間里以傀儡之身登臨元嬰之境,那么其中艱難險阻、風霜雨露之苦,又哪里少得了?又哪里是陸燼凡人時的那些險惡能比? 因此,莫言東才能在三更出發、天還未全亮時,便追上了前頭二人。 對于陸燼和杜小琴二人,以及他們輕率的行徑,莫言東倒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畢竟人不輕狂枉少年,若人年紀輕輕便已懂得曲意奉承、老道圓滑,那這世界可就沒什么意思了。 然而,話雖這樣說,可偷偷離家出走惹人頭疼的毛孩子,該教訓還是要教訓的,于是莫言東難得起了童心,在心中琢磨起了壞念頭,準備給這兩個熊孩子留下點深刻印象才好。 不過,沒等莫言東想出什么法子,前頭的兩個小家伙卻又在一座客棧前停下了腳步。 莫言東心感詫異,這才發現他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大沙漠的邊緣處。他微微沉思,身體慢慢沉入沙漠深處,避開即將到來的烈日和前頭二人可能的探查,只留下神識遙遙觀望,準備瞧瞧這兩個毛孩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么,這兩個熊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很簡單,打,砸,燒! 在陸燼的一聲令下,兩人同時動手,打人的打人,砸房的砸房,二人精誠合作,效率盡顯,惡霸氣焰之囂張,簡直叫莫言東目瞪口呆,幾乎以為自己追了個假的徒弟! 莫言東:那個……是不是我記錯了?你們師父好像不是這個樣子的吧? 莫言東沉思片刻,以極快的速度懷疑完人生、質疑完記憶,最終拍板,決定出手,替陸修澤聞景二人好好教訓一下兩個熊孩子! 小時不打,長大揭瓦。 這兩小家伙就是欠打! 莫言東面無表情,心中摩拳擦掌。 但就在莫言東出手前,異變突生! 第192章 陽錯1 此時此刻, 在客棧四周那荒涼堅硬的戈壁下頭,有隱隱的窸窣聲響起。 這聲音太過微弱, 因此當它響起時, 神識外放、密切觀察著這兒的莫言東第一時間聽到了,其后,精神高度緊繃、在天上到處點火的陸燼也發覺了不對。 而除了這二人外, 無論是在客棧里把人頭揍成豬頭的杜小琴,還是那些哭爹喊娘、到處奔逃的客棧掌柜,竟無一人察覺! 陸燼放火的動作一頓,目光下投,神識外放, 試圖穿過層層石塊,看到那些窸窣聲的來源。然而叫陸燼驚詫的是, 他的神識在入地三寸不到后, 便被什么東西阻住了,縱使他竭盡全力,也只能無數細小的、極快挪動的身形。 陸燼心中驚疑不定,即便心中對叛逆者留下的守護此地的力量做了些心理準備, 但也萬沒想到,除了他之外, 那些同他有世仇和血仇的叛逆者, 竟然也勾搭上了不屬于凡人的力量! 他再不遲疑,將下頭撒歡兒揍人的杜小琴撈起來,迅速與地面拉開了距離。 杜小琴眼前猛地換了個景色, 但也沒有被打斷“替天行道”的興致的不高興,而是興致勃勃道:“怎么了?又有什么新鮮玩法了?” 陸燼瞥了杜小琴一眼,只覺得這小姑娘在“找樂子”這件事上有著非比尋常的敏銳和天賦——這客棧地下藏著的東西,要真是大言不慚地說一聲“樂子”也不是不行,只不過那些“東西”,卻可能不太是杜小琴想看到的了。 在心里想著有的沒的,陸燼往天上飛的速度卻一點兒也不慢。 而事實也證明,陸燼是個非常懂得審時度勢的人。 就在兩人飛上天的十息后,客棧下的地面慢慢出現了變化:先是大地微微發出了顫抖,而后流沙下陷,地縫開裂,碎石滾落,房屋崩毀! 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如同天災一般,化作惡獸,將客棧中大部分藏匿的千魂音成員們一口吞下,讓他們連逃脫的念頭都沒有升起,便已化作這惡獸的腹中餐,而那些在客棧外頭的人,倒是逃過一劫,躲開了惡獸的第一口吞噬后,再不敢隱瞞自己的武功,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塊險地。 杜小琴站在空中,從上往下瞧,只覺得大地上突然多了一個黑洞洞的天坑。她抬起頭來,太陽已在不知不覺中升上了高空,將四周的黑暗驅散,但她低下頭后,大地上的黑暗依舊,并且還在不斷擴大、不斷將附近的沙石也拉入這片黑暗之中。 杜小琴詫異至極,不由得喃喃道:“這究竟是什么?” 她絞盡腦汁,將藏書閣中記載過的異獸妖獸在腦中過了一遍,但卻沒有一個有記載的妖獸是以這樣的形態出現的。 “難道……是沒有出現在記載上的異獸?”杜小琴道。 “此言差矣?!标憼a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杜小琴好奇道:“為何不是?難道你知曉這是什么?” 這話說出來時,杜小琴心中還有些不服氣,因她自認也算是博覽群書,見識不少,對于她都認不出的東西,她師父師伯們能認出來就算了,要說陸燼也知道,她卻是不太相信的。 陸燼不用上眼去瞧,都知道杜小琴心里頭想的什么。但他懶的辯駁,畢竟他底蘊不足乃是事實,因此他只是向下一指,道:“你再仔細瞧瞧?!?/br> 杜小琴依言細瞧,越瞧越覺得不對勁,越瞧越覺得頭皮發麻。 她顫巍巍地抓住一旁陸燼的衣袖,聲音都忍不住有些發顫:“這……它……這些難道……難道都是……” 陸燼冷靜道:“是蟲子……不,準確來說,它們都是蠱蟲?!?/br> 只見在兩人的下方,那個連光都似乎被吞噬的天坑里,無數黑甲黑足的蟲子,擠擠挨挨地在這天坑里游走。它們生得細小,甚至還不足人一指甲蓋那么大,但它們卻能夠貪婪地吞噬下比自身還要大上千百倍的東西——無論是草木沙石,還是人rou皮骨,都無法妨礙它們的好胃口! 杜小琴并不是怕蟲子的人,但這樣多而密集、令人作嘔的蟲群一口氣出現在她面前時,卻依然讓她感到窒息,就連抓著陸燼衣袖的手都擰白了,唯恐自己一個失足,落盡這群惡心的蟲子堆里。 杜小琴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自己抓狂的沖動,道:“這些蟲子——”杜小琴一頓,咬牙切齒道,“這些蟲子,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陸燼皺眉道:“都說了不是蟲子,是蠱蟲!” 杜小琴對修士中的妖魔異獸了如指掌,可對這些凡人界的歪門邪道卻不明白,不由得道:“蠱蟲又如何?” 蠱蟲又如何? 陸燼幾乎要忍不住氣笑了。 蠱蟲,同那些隨處可見的蟲子可不一樣。它們雖然同為蟲形,但卻只有吞噬了無數同類、身帶劇毒,并具有各種古怪而莫測能力的蟲,才能稱為蠱蟲! 一般來說,專門飼養蠱蟲的養蟲人能有數十條蠱蟲,變算是頂天了,再多的話就會反受其害。然而如今二人腳下那深不見底的天坑里,蠱蟲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盡頭……什么樣的養蟲人,能夠指使這樣多的蠱蟲?什么樣的地方,才能養育這么多的蠱蟲?! 到了這個時候,陸燼心中其實已經察覺到了了不好。 今日,他雖是為了復仇而來,但卻并沒有跟對方死磕的念頭,而是覺得如今的自己已經有了碾壓對方的優勢,這才來到此地,意圖將這里了鬧個天翻地覆、引出此地的主事人,而后順藤摸瓜,一步步找到千魂音的核心成員,再將那些叛逆者統統殺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