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第155章 熟悉 見到陸修澤襲上前來, 回音眉頭一皺,并未迎擊, 而是第一時間選擇了抽身后退。 回音的后退, 說來倒并非是因為怕了陸修澤,而是一種對力量以及結果的權衡罷了。 四月前,當回音將這個世界的自己取而代之后,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是將曾經的五大宗門之二合而為一,而第二件事,便是改換身體的靈質。 當年,他降臨此界前的打算, 是想要將這個世界的自己取而代之,而后再尋他法, 然而此界天道對他的排斥遠超預料, 于是在此界天道的逼迫下,他不得不選擇了沉眠,而在沉眠之前,他對這個世界的自己留下了自己所有的記憶和指引, 也告訴了此世自己的解決辦法,那就是去尋陸修澤。 去尋陸修澤——去找他, 去阻止他, 去將他從深淵之前帶回來,然后在無法挽回的遺憾和悲劇到來之前,將一切終止。 然而天道對于世界的修正是極其可怕的, 因為無論回音在聞景的夢中說過多少回,要他記得多么深,但在聞景醒來之后,它們都會被遺忘,最后只有一個模糊念頭殘存心中,于是最后,回音對這個世界的最大影響,便是叫聞景舍近求遠,以水靈質的體質,拜入了以火靈質為主的擇日宗。 那些前言不再多提,只是當回音自此世的身體里醒來后,對他造成最大困擾的,便是這個半水半火的體質。 曾經的聞景,花費了二十四年才使得自己變成了半火的靈質、將三陽焚天典修至元嬰,然而這樣的手段,極大地透支了這個身體的潛力和壽命。 這樣的做法無疑是極其魯莽而狂妄的,因為聞景若不能及時突破,以更高深的修為為這個身體續命,那么最后他的命運,可能比天上的流星還要隕落得更快。只不過對于此世的聞景來說,這是求仁得仁,因他有不得不做的事,不得不擔的責任。 不過這個理由于回音而言,也同樣適用,于是在回音取代聞景、又奔赴琨洲,使得合宗一事告一段落后,他便立即給自己留出時間,大刀闊斧地將那些火靈質從身體里剝離出去,使身體的資質回復到最初始、也是回音最熟悉的水靈質。 然而靈質可不是什么能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當年聞景為了將身體改為火靈質受了多大的苦,如今的回音將火靈質剝離出去,就要受多大的痛,只不過這些痛對于回音來說都是可以忍耐的。但除了痛楚之外,回音對這件事感到的最大困擾,便是速度太慢,因回音想要做的事太多了。 他想要做的事太多太多了,若要樁樁件件地擺出來的話,幾乎叫他看不到盡頭,然而與此同時,他的時間卻又太少太少,于是深覺時間緊迫的回音,并沒有藏在新生的聞道宗里等自己身體靈質轉換完成,而是在誰都沒有注意的時候,離開中原,一路北上,來到大沙漠的邊緣。 而回音目的也十分明確,那就是收回鎮壓鉞國國運的分影煉靈鉞,和鎮壓叛逆者氣運的三棱開月鉤。 如果回音沒有記錯,這兩件牽扯頗廣的兵器,應當就是這段時間現世的,而它們的出現,將使得人間動蕩,讓戰爭的陰云從凡人界一直卷入修士世界! 若是回音還不是回音的時候,他自然可以耐心地將這件事處理得周到妥帖,了結前因的同時也不給后人留下禍患,但如今時間緊迫,回音也只能選擇將它們再度封印起來,待到一切事情終結之后,再留給后人處置。 可他萬沒想到的是,在他前來尋找這兩件兇兵時,卻遇上了陸修澤和聞景! 聞景死而復生——這件事回音早就知道,因那復生之法本就是他留給聞景的,可他沒想到的是,那兩件兇兵,竟也落在了聞景的手中! 這世界于回音而言,過一天便少一天,而他要做的事,讓他已經無法再顧及凡人界的動蕩、也絕不容許那動蕩的發生,于是他抬手,想要乘其不備,從聞景手中將兇兵奪走,只不過陸修澤反應太快,讓回音失了先機,也失去了奪走兇兵的機會。 此時此刻,回音的體質猶在緩慢轉變,無論是體內生澀流轉的靈力,還是從骨髓中生出的劇痛,都不適合讓回音投入劇烈的爭斗,于是回音一邊躲避陸修澤的攻擊,一邊想要開口勸說。 但陸修澤卻并不想要聽回音開口,因陸修澤也十分明白,自己對著這樣的臉,總是容易妥協。 可他明明不該妥協,明明應當深恨此人才對,然而……這人身上,卻給陸修澤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就好像這具聞景的身體里承載著的,依然是聞景的靈魂。 可若這人是聞景,那他身邊的人是誰? 而若身邊的人是他的阿景,那這人又是誰? 這樣的感覺太過古怪,叫陸修澤困惑不已,難以招架,于是他干脆不聽不想,不看這人的臉,更不給他勸說的時間。 ——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出于什么樣的理由……直接把他留下來就是! 陸修澤相信,自己總有叫他開口的那天! 陸修澤打定主意,要將回音留下,從回音嘴里撬出真相來,于是他罕有地拼上了全力,下手越發兇狠,力量卻越發內斂,但求自己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分靈力都不會落空! 而陸修澤也無疑是幸運的,因此時的回音正是他最虛弱的時候,若當回音將火靈質從體內徹底驅逐,那么陸修澤要面對的便是神君。 但陸修澤也是不幸的,因回音體內依然有火靈質的存在,也因回音不僅僅是回音。 于是,驀然間,原本被陸修澤逼得步步后退的回音,突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來,不再躲避,在二人錯身而過時伸手一探,陸修澤手中那如靈蛇又如狂雷的長劍,竟在誰都猝不及防時換了主人! 陸修澤手中一空,長劍便不翼而飛。他駭然轉身,卻見“回音”笑彎了眼,手捏劍訣,劍式起手的姿勢叫陸修澤熟悉得心驚。 “有趣?!标懶逎陕牭健盎匾簟边@樣說著,聲音輕飄飄的。 熟悉的語調。 熟悉的起手式。 熟悉的思緒。 熟悉的打算。 但這怎么可能? ——這怎么可能???! 陸修澤心中一驚,在來不及想更多,抽身急退,一手一個,將不遠處的陸燼和小聞景遠遠丟開。 下一刻,熟悉的黑火在這片荒野上燃起。 如同惡鬼重臨。 于是,在陸修澤眼睜睜的注視下,那個從姿態到語調都熟悉得令人心驚的人,從黑焰深處緩緩走出,露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 “真有趣?!蹦侨诵Σ[瞇地歪了歪頭,“但這樣程度的有趣還不夠?!?/br> “再讓我感到更有趣一些吧……” “或者拿你的性命取悅我?!?/br> 作者有話要說: 【無責任小劇場】 小聞景:我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 陸修澤:阿景你記錯了,我們并沒有見過這個深井冰 系統:我來提示你一下,當年你們剛下擇日宗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個女鬼,你—— 陸修澤:閉嘴^_^ 第156章 死斗 “再讓我感到更有趣一些吧……” “或者拿你的性命取悅我?!?/br> 對面之人這一瞬的突變, 不說陸修澤,便是只在方才打了個照面的陸燼, 都察覺出不對來。 而相比陸燼, 陸修澤對這一幕轉變的感觸更深,因這漫天的黑焰到底不是誰都能燒起來的。 “魔火?!?/br> 陸修澤喃喃著,注視著“回音”的目光既是警惕, 也是困惑。 若說在這之前,陸修澤還會覺得此人與聞景或許有些淵源,但當黑色的火焰燃起后,陸修澤便知曉最出乎意料的情況發生了。 “你竟然沒有消失?” 魔火被驅逐出身體后,竟沒有消失, 反而寄生在了這個奪取聞景軀殼的人身上么? 不過這件事倒是陸修澤想岔了,因此刻站在陸修澤對面的“回音”, 雖然不是從另一個世界潛入的神君, 但卻也不是被陸修澤驅逐出去的魔火化身,而是同樣來自另一個世界、在曾經的陸修澤的魔火“相助”下死而復生的魔君! 但此刻的魔君,或者說阿澤,他的狀況, 與現在的小聞景幾乎一樣,對自己的記憶模模糊糊, 對自己的處境不甚明了, 對世上絕大部分的事物也不怎么明白,只是單純靠著天性和本能行事,于是這樣的他, 自然也不知道陸修澤口中的“魔火”究竟代表著什么。 但一句聽不懂,不代表另一句也聽不懂,于是阿澤感到不高興了。 “為何我要消失?” 消失? 他? 為什么? 為什么他要消失? 為什么這個人敢這樣同他說話? 許多年了——阿澤隱約記得,有許多許多年,都沒再有人敢向陸修澤這樣同他說話了。 因為這世上向來只有他輕蔑慢待別人的時候,哪里容得了別人質疑他? 于是阿澤感到了不高興,雖然這樣的不高興并沒有上升到動氣的程度,可這卻并不是因阿澤胸襟廣闊,而是因他并未將陸修澤放在眼中。 ——一個人會因為腳下的螞蟻無禮冒犯,而向螞蟻破口大罵、青筋賁露地同螞蟻爭辯嗎? 自然不會。 人們只會隨手碾死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螞蟻。 而阿澤也正是這樣想的。 于是阿澤的話未落音,陸修澤便見鋪滿沙漠的黑色火焰扭動起來,卷挾著狂沙,向陸修澤洶涌而來,所過之處就連空間都扭曲起來,似乎就連這世界都在惡火的咆哮下被燒傷!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讓陸修澤越發確定這就是曾經被他驅逐出身體的魔火——雖然這只是個美妙的、無從辯白的誤會——也叫陸修澤的眉頭皺得更深,心中想得更多。但如今大敵當前,陸修澤自然也不會分心太多,干脆地抬手迎上,金色火焰在沙漠上升起,那灼目的光芒比太陽更甚! “嗤!” 卻聽一聲古怪如同瓢潑大雨倒入火中的聲音響起,阿澤定睛一瞧,卻見那在往日無往不利的黑火,竟在陸修澤金焰的照耀下如同陽光下的影子一般,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退縮消失,而那些來不及退縮的,則被金色神光溫柔附上,發出嗤嗤輕響后,就再沒了蹤跡。 ——這是什么? 直到這時,阿澤臉上才第一次出現了驚訝。 但這也只是一分,因為下一刻,他臉上就浮出了笑意。 “有趣?!?/br> 這一聲“有趣”,已經不再是隨性隨意地隨口而言的話了,而是帶上了一種濃烈的、不祥的興致。 于是陸修澤作為魔君的幼年體——盡管他現在并不知道這件事——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藏在這句話深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圖。 ——要躲開! 躲什么? 不知道。 但一定要躲開??! 陸修澤抽身急退,而就在他離開原地的那一剎那,一柄長劍擦過陸修澤的腳,釘入沙地。 ——太快了! 為何他竟能這么快?! 陸修澤來不及想更多,邊聽一聲輕笑響起。 “竟然躲開了么?倒也不辜負我對你的期望?!?/br> 那聲音響起時,還在遠處的魔火深處,可當話語落音時,那人卻貼近了急退中的陸修澤,指尖已觸到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