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湯逸對于祝家的兒子表現出頗為不屑地摸樣,他嗤笑道:“什么十來歲,人家整整比陛下長了一歲,如今已經二十有一了 ,幾個兒子都快會跑了?!?/br> “什么?”這回輪到卜兇和華懷允吃驚了。 華懷允說道:“我從小只知道祝家有位公子,不過卻從來沒有聽祝常奉說過,聽說祝常奉對他的管教十分嚴格,畢竟是祝常奉的親兒子,想來應該也不錯?!?/br> “陛下,這可就不一定了?!睖莸脑捤坪跻庥兴?。 “此話怎講?”華懷允聽他的話就知道他恐怕了解什么內情。 湯逸道:“我只不過是聽了些閑話而已,他到底是個什么樣子的,陛下明日上朝就可以見到了?!?/br> 第29章 祝和玉是祝德澤的老來子, 所以祝德澤和祝老夫人兩人格外疼愛這個兒子,一直以來在物質上幾乎都是有求必應。 祝老夫人將這個孩子保護得很好,從來沒有讓他受過什么罪, 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最好的, 伺候他的人也絕不容許有一點閃失,所以這也養成了他目中無人的性格, 有時候就連自己這個總是忙碌的父親也不放在眼里。 他和他父親祝德澤吵架的原因還要從幾天前李澤的事情說起。 話說那日李澤邀請眾大臣一齊捐出財產,可偏偏沒有請祝德澤, 于是身為九卿之首的祝常奉不開心了, 他回去便準備將自家九成的財產都捐出來, 然而這個想法才剛說出口就遭到他兒子祝和玉的強烈反對,兩人為此大吵了一架,事情不了了之, 之后的幾天他們倆的各種爭吵就一直沒有停下來,二人一遇見便大有水火不容之勢。 后來祝德澤會病倒,也是因為在和祝和玉爭吵的時候被他兒子忤逆的話給氣倒了。 祝和玉怒斥道:“你個老不死的,我告訴你, 你馬上就要死了,等你死后,家中的錢財都是我的, 你這老糊涂,臨死都想把這些東西都送出去?我告訴你,沒門!你們誰敢動我家中財產,等我繼位后就第一個處理誰!” 祝德澤氣得渾身發抖, 轉身就命令下人去把家中錢財都搬到皇宮里去,然而那些下人都看著祝和玉的臉色,沒有人敢冒著得罪下一任家主的風險去行動,祝德澤就這么被氣倒下了,然后再也沒有起來。 事后祝老夫人為了不讓這件丑事傳出去,便將當時在場的所有下人都收買了,之后嚴厲要求誰也不能將此事說出去,以免影響祝和玉的名聲,她又打算帶著祝和玉回家鄉為祝德澤守孝三年,等這件事淡下來后再回來。 然而祝和玉根本就不知足,他不僅不為自己父親死去而感到傷心,還時常通宵取樂。在聽說了要回鄉守孝三年后,立馬跑去見祝老夫人,讓她去請求陛下讓他留在京城,祝老夫人思慮再三,還是答應了他。 祝老夫人這樣縱容,不僅沒有讓祝和玉有一分悔改之心,還讓他更加變本加厲,肆無忌憚。 正所謂慈母多敗兒,說的恐怕就是這樣的吧。 祝老夫人出宮的當日,祝和玉就舉行了繼承父親官位的儀式,華懷允命人送去了圣旨,追封了死去的祝德澤,又讓祝和玉成為名正言順的常奉,卜兇讓手下送去了一份禮物,朝中大臣基本都去了,雖然因為喪事,這場繼任儀式并沒有太大的聲勢,但是那些去祝家的人都是當朝響當當的大人物,這也算是低調中的高調了。 第二日早朝,大臣中又有人說起了湯逸的事情。 “陛下,”一位大臣站了出來,手中執著笏板跪拜道,“湯逸雖是太祖身邊的忠臣氏族之后,但他現在畢竟還未正式入朝為官,陛下就將奏章大部分都交給了他批閱,他身為一個平民,手中卻掌管著丞相的大權,實在是駭人聽聞,還望陛下三思?!?/br> 華懷允坐在高位上看著那個大臣:“這件事前幾日不是說過了么,這一月由朕與太尉共同考察湯逸的能力,朕并不是讓他批改奏章,而是借這批奏章來看他是否有擔任丞相的能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滿,便和太尉去說?!?/br> 華懷允原本是想將鍋甩到卜兇這里,這樣那些大臣們就不敢再來說三道四了。然而祝和玉聽到陛下這樣說之后卻產生了誤會,他以為華懷允這是在看卜兇的臉色,卜兇的所作所為在他眼里頓時就變成了一個想要獨攬大權的權臣的樣子。 祝和玉想要讓人高看他一眼,更想要討好當今天子,于是他站了出來道:“陛下,臣有話要說?!?/br> 華懷允有些意外地看著這個新上任的常奉,抬了抬手溫和道:“祝愛卿請說?!?/br> 他跪拜后站起來用手捏著喉嚨清了清嗓子,大聲地說:“臣以為陛下已經掌權,任免丞相應當是陛下一個人的事情,如今卻要過問太尉,太尉大人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長了?!?/br> 卜兇輕輕哼了一聲,其他大臣見狀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縮到衣裳里去,幾個原先和祝德澤關系好的大臣嘗試著給祝和玉使眼色,然而祝和玉就是沒有看到。 華懷允食指敲了敲龍椅,不急不緩道:“愛卿,此事乃是朕決定的,太尉只是向朕推薦了湯逸這個人選而已,若是朕說不同意,太尉肯定也不會同意的。愛卿才剛剛繼任常奉之位,恐怕有許多事情不懂,下朝之后你可以多去問問其他大臣?!?/br> 見他還想要說什么,華懷允立馬就提出了下一個要商議的問題,成功將這件事給揭了過去。 然而剛才卜兇那一哼卻成功讓祝和玉更加誤會了,他看著朝中戰戰兢兢的大臣,眼珠子一轉,心想難道這個卜兇的權勢當真這么大不成?怎么好像陛下也要看他的臉色?當年鮑鴻軒掌管朝政的時候朝廷大臣都沒有像現在這般噤若寒蟬的模樣吧。 他感覺自己吃了個啞巴虧,于是之后便不再說話,一直觀察著卜兇。他發現一個現象,在朝堂上一般卜兇不說話,但是他只要一說話,那么他說出口的事情便一定能夠成功。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陛下難道不應該才是現在整個大夏最有權勢的人嗎,怎么朝廷的一切好像都跟他之前想的不一樣? 他有些懊悔,以前在家中時,大部分時候只懂得吃喝玩樂,很少關注朝廷中的事情,之前頂多就知道鮑鴻軒權勢很大,就連自己的父親也十分忌憚他,然而鮑鴻軒后來還是被陛下給除掉了。他聽到的消息一直是這個,怎么現在看起來這個太尉的權利似乎比陛下還要大?難道他還有什么不知道的東西? 懷著這個疑問,下朝之后,他便立馬飛奔回家,準備找自己的母親問問。 祝老夫人正坐在大廳守著祝德澤的棺材,旁邊兩個侍女弓著背跪在棺材前燒紙錢,要等到過了頭七下葬之后才會停止。 祝和玉一進來便深深皺著眉頭,很嫌棄地捏著鼻子,雖然這里經過處理之后并沒有什么氣味,不過他就是覺得這里讓他很不舒服:“娘,我問你些事情,你跟我到外面去一下吧?!?/br> 老夫人的臉朝著祝和玉的方向,眼神卻一點焦距也沒有。她手中握著的拐杖在地上敲擊了一下,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小的威嚴:“跪下?!?/br> 祝和玉面露出了抗拒的神情,猶豫了一番,想到畢竟是自己親娘,他終于還是跪下了。 “不是對著我,是對你爹?!弊@戏蛉擞霉照戎钢斓聺傻撵`位。 祝和玉扭動了半天,終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對著自己爹的靈位跪下,旁邊的下人各個低著頭各干各的事情,不敢說話。 祝老夫人嘆息一聲,對著祝德澤的靈位:“夫君,你當年或許做錯了,你若是多用心教教這個孩子,哪怕只是用對陛下十分之一的精力來對和玉,也不會讓他變成如今這模樣了,你說陛下肩負著天下,可他畢竟是你的孩子……” “行了行了,”見祝老夫人大有要滔滔不絕說上半天的趨勢,祝和玉有些不耐煩地站起來擺擺手,“整天就只知道說這些沒用的,況且我不是早跟你們說了嗎,沒你們管,我的日子好過得很,只要你別整天在我面前啰啰嗦嗦的,我一切只會更好,算我求你了?!?/br> 老夫人不說話了,微微駝下去的背卻顯露出了她的失望,她甚至有些后悔昨日進宮去求陛下讓自己兒子留下來的決定。 祝和玉也許是看出了自己母親的情緒,家中的大部分權力還掌握在祝老夫人手里,他絕不能因為一時沖動而因小失大。他趕緊討好一笑,到自己母親面前跪下,手握住她放在腿上的那只手,撒嬌道:“母親,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應當活好當下才是,您告訴我,那太尉到底是什么來頭,怎么陛下都要看他的臉色?” 祝老夫人最受不住的,便是自己兒子的哀求和撒嬌,她原先一直對自己說,自己的兒子還只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很多事情等他長大了自然就知道了,直到等到他將自己親爹給氣死,才將她給打醒:祝和玉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他已經是一個會說話的孩子的爹了,然而他的口中卻依然能夠問出這么無知的問題來。 她抓著祝和玉的手,嘆息道:“我兒,朝廷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當年我和你爹想著不讓你去面對鮑賊那廝,便什么也沒有教你,一心只想讓你過得幸??鞓?,你爹本打算過幾年再教你政事,讓你在進入朝廷之前好有個準備,可人算不如天算,這恐怕就是你的命了,你氣死了你爹,自然也就失去了你爹這個最大的依仗?!?/br> 祝和玉頗為不屑道:“娘你別亂說,我爹明明就是病死的,與我有什么關系,況且朝廷之事有何難的,我看不也就是去宮里站一站,然后說些話就可以走了,之后的每一天也都是這樣,想想還覺得挺無趣的。對了娘,您還沒有告訴我,那個太尉到底是什么人?!?/br> 他這般輕松地評論上朝的話,讓祝老夫人無言以對,心中涌起一股無力感。 祝老夫人氣不動了,便讓自己不再多想,她沉吟一番,簡單講了講卜兇的身世,然后說道:“據說他原先一直是聽從陛下的命令潛伏在鮑鴻軒身邊的,不管這是不是真的,你一定要記住一點,千萬不要惹他,你爹曾經說過,他一己之力便可讓大夏翻天覆地?!?/br> 祝和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怎么可能有這么夸張的人存在?難不成他是山里來的妖孽?” 祝老夫人搖搖頭道:“傻孩子,他手中握著整個大夏的兵權,可以說反與不反,都在他一念之間,恐怕他現在就算和鮑鴻軒一樣在朝堂上斬殺大臣,也沒有一個人敢出來來說一句不是,故而陛下從不敢輕易違背他的命令,朝中大臣也不敢輕易得罪他。你之后行事說話,千萬要小心避著他,莫要跟他對著干,你爹一把老骨頭不怕死,所以才敢跟他唱反調,但是你不一樣,你還年輕,知道嗎?!?/br> 祝和玉想到自己早上說的那番話,額頭上不覺間便出了幾顆水珠,心里一陣后怕,他有些緊張地對著自己母親問道:“我只聽說過鮑鴻軒是這般殘暴的人,難道卜兇也是這種jian臣?” 老夫人想到了那日卜兇陪著陛下來看他時的場景,心中倒是對卜兇有幾分好感,不過她還是沒有肯定,她道:“正所謂日久見人心,目前來看他雖并無反心,但以后誰知道呢,盡管小心就是。和玉,你可知我為何會答應你去求皇上?” “難道不是因為我一直哀求,母親才答應的?”祝和玉十分不解。 “當然不是,你這般容易闖禍的性子,我本是一定要帶你回去教導三年的,但是現在朝堂正處于變革的時期,若是你離開了三年再回來,恐怕這個九卿之首位置就坐不穩了,你千萬要記住,千萬不能與卜兇為敵?!?/br> 祝和玉擦掉額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我知道了,知道了?!?/br> 第30章 作者有話要說: 我破產了qaq,從這章以后抓錯字就不發紅包了,不過我有必要說明破產的原因,不是因為錯字太多絕對不是這個,而是因為我借錢買了個鍵盤,然后就變成入不敷出 欠了一屁股債的狀態蛤蛤 謝謝一直以來抓蟲的小天使們,以后的蟲我自己抓了,雖然很艱難orz 與此同時, 卜兇下朝回家后,發現家里竟然來了個意外之客。 “吳常侍?您今日怎么有空光臨寒舍?”卜兇請人坐下之后又立馬讓人去準備好茶。 吳常侍抬手阻止:“不必了,茶我已經喝了一早上了?!闭f著他伸手指向自己旁邊的茶杯, 看樣子他已經來了很久了。 卜兇點點頭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 喝著剛才仆從端上來的茶葉,沉吟一番, 心想吳常侍可從來沒有主動找過他,今日這么一來, 估計不是什么好事。 放下茶杯, 隨意找了個話題便主動開口:“聽陛下說您前幾日病了, 還望吳常侍好好愛惜身體,莫要讓陛下擔心了?!?/br> “我今日來見你,是有要事想要與太尉相商, 還望太尉大人能夠屏退左右?!?/br> 卜兇心道果然,他揮手讓人都退下。 吳常侍突然跪到卜兇面前,一言不發就要磕頭,卜兇吃了一驚, 立馬上前想要扶起他,但吳常侍卻死死跪著,不愿起來。 卜兇又不好強迫他站起來, 兩人糾扯了一番,卜兇只好放棄:“你這是何意?若真有要事,直接開口便罷了,為何要跪我?” 吳常侍跪拜道:“我吳某雖是閹人, 但心中亦有大義,今日來,便是為了這天下,想求太尉大人一件事?!?/br> 卜兇心底一沉:“你說的,難道是陛下?” “正是?!眳浅J烫痤^,望著卜兇的目光正氣浩然,全無私心。 卜兇抬了抬手,略微失魂地坐回身后的椅子里:“你先起來吧,起來我再與你詳談此事,你若不起來,我一個字也不會答應的?!?/br> 吳常侍這才起身,他目光直直地看著卜兇:“我知你與陛下的關系非同一般,你是真心,陛下也是真心,可陛下身后肩負著大夏江山,若是無后,到時候會是怎樣的場景,想必太尉大人也應該很清楚才是?!?/br> 卜兇靜默了一瞬:“也不一定要陛下的子嗣,華家宗族的孩子不也一樣可以嗎?!?/br> “不可能,華家宗族幾乎都因為戰亂,死的死,散的散,現在留下來的就只有陛下這一脈了?!眳浅J淌挚隙ǖ卣f。 卜兇知道情況確實是這樣,他的胸口開始覺得煩躁起來:“你想要我怎樣做?放棄陛下,遠離陛下?” “我的確是想讓你這么做,但是首先不說你,陛下肯定也不會答應的,所以我的請求便只有一個,你們想要怎么樣我不管,也管不了,但是陛下必須要有一個可以繼承江山的子嗣?!?/br> 情況聽起來是比剛才好了不少,但是對于卜兇來說還是這么不容樂觀。 “你想讓我去勸陛下?”還未等吳常侍回答,他便首先站起身來,焦躁地在原地來回走,“我不答應?!?/br> “我沒有要你去勸陛下,這事不需要你來做,我自己會去勸陛下,來這里找你,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怨恨陛下?!?/br> 卜兇冷笑一聲:“原來你是怕我反了陛下,難道你就不怕我真的造反,劫了陛下安置后宮,到時候豈不是永無后患?” 吳常侍心中緊張萬分,但面上卻依然強裝鎮定:“太尉大人若是有反心的話,今日坐在龍椅之上的就不是陛下了?!?/br> 卜兇嗤笑道:“知道我沒有反心,你們不是無后顧之憂了,想怎么做就做去,怎么來問我的意見,不覺得很奇怪嗎?!?/br> 吳常侍一時無言,他頓了頓道:“你知道我為何會來問你的?!?/br> 卜兇當然知道,拒絕思考肯定不能解決問題。理智告訴他,他無法拒絕吳常侍說的話。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開口:“過一段時間,我去戰場,你們想做什么便做吧,只要別讓我看見,不要讓我知道,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么來,知道了嗎?!辈恢^了多久,卜兇終于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吳常侍驚喜地看著卜兇,心里知道他這算是默認了,于是他對卜兇深深地鞠了一禮,隨后告辭離開。 卜兇送走吳常侍之后,坐在椅子上怔楞了許久,直到什么時候他母親卜原氏來了都不知道。 “娘?!辈穬唇K于回神了些。 “兒子,你怎么了,往日從未見你如此……是不是朝中有什么煩心事?還是陛下怎么了?” 某些地方來說,還真的被她說中了。 卜兇扯起嘴角笑了笑:“不過是因為最近要去打仗了,兒子有些擔心而已?!?/br> 說起打仗,卜原氏心里就十分虛,她想到了多年前他兒子一身血從戰場上回來的樣子,明顯,她不想要再經歷這樣的事情了。 她猶豫了一下,側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對卜兇道:“兒子,你現在的已經當了這么大的官了,可以……不去打仗了嗎?” 卜原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老實說卜兇覺得十分驚訝,他原以為,卜原氏來到京城之后除了榮華富貴之外,就再也不會關心別的東西了,沒有想到今天他還會在乎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