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他們的想法很好,不過除了在鮑鴻軒面前一直做戲這點猜對了, 其他的完全和事實沒有一點關系。 在陛下這里的實際情況其實是這樣的。 陛下的書房中放了兩張書桌, 每個書桌上都放了同樣多的奏章, 兩人各自批改一半,難以決定的事情便兩人一起商議著處理,這樣做的他們極大的提高了工作效率。 原本卜兇是拒絕這樣超越自己職責的事情的, 不過后來聽到華懷允的訴苦之后,他還是答應了。 華懷允道:“現如今又沒有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又都由你來擔任,朝廷中的政事不由你來幫我處理還有誰能?況且我下達的這些命令到最后怎么執行還是得看你, 所以你就這么直接幫我處理政務,豈不是更快捷便利了?不然整個國家的擔子都壓在我一個人身上,我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你再不幫幫我,我連覺都不用睡了,整天就處理這些東西好了?!?/br> 卜兇想想也是,按照規定, 皇帝確實應該有幾個助手來幫助他處理政務的,別人他不放心,丞相目前還沒有,所以挑來選去,最適合的人還是自己啊。 于是就出現了此時兩人共處一室批奏章的場景,伺候皇帝的宮女宦官們都在外面安安靜靜地站著,沒有陛下的命令,誰也不許進去。 卜兇正低頭認認真真批改著奏章,突然感到有什么在接近自己的動脈,身體本能快過思考,他低頭轉身下蹲腿下一個橫掃,整個動作快速流暢,一氣呵成,等他反應過來那人就是陛下時,華懷允的后腦勺離堅硬的地板就只是幾十厘米的長度了,卜兇甚至清楚地看到他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 他下意識就沖過去,用手護住了他的頭,兩人一齊跌落在地,卜兇落地時盡量調整了自己的身體,生怕壓著他。 “你傷著哪里沒有?”見華懷允落后頭偏向另一邊,并不看自己,卜兇以為他哪里傷著了,說著就要動手去查探一下他的身體,哪想卻突然被華懷允推開了手。 “我沒事?!比A懷允悶悶地說了句,然后面無表情地推開卜兇自己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原本的座位上,拿起筆就做出要繼續批改奏章的模樣。 卜兇感覺他生氣了,他想了想,起身地走過去,輕聲叫道:“陛下?” 華懷允在寫字的手頓了一下,略帶氣音哼了一聲,便又繼續批改奏章了。 他現在終于可以確認,陛下看來是真的生氣了,他自己也承認,他剛才的行為舉動確實過分了,換成誰都會傷心的。 卜兇走到他旁邊站著,有些歉意地說道:“陛下,剛才我太專注批奏章了,突然感覺背后有人,在軍中遇見的刺殺多了,所以我的身體本能就下意識防備起來,將陛下當成了刺客做出這么無禮的舉動,但是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諒我嗎,陛下?” 這下華懷允停下了筆,但是卻依舊不看他。 他心里覺得又氣又難受,方才他明明只是想從后面抱一抱卜兇,哪想最后居然受到了這樣的對待。 卜兇無奈,伸手將他手里的毛筆拿到一邊放好,用手挑起他的下巴,低頭就吻了過去。 華懷允一開始不反對也不主動,到了后面,明顯動情了就開始主動起來,卜兇以為他不生氣了,立馬放開了他。 “不生氣了?” 華懷允不敢相信卜兇居然在這種情況下就退開了,他一邊痛恨自己的自制力實在是太差,一邊又對卜兇的真心產生了懷疑,他會不會是為了預防他以后不要再想不開什么的,才故意誆騙他?那些情話都只是假的? 他如果真的喜歡自己,那為什么能夠這么干脆利落地控制自己的情感欲.望?如果真的喜歡,為什么在自己接近的時候,他會露出這么防備的樣子?竟然還將他當成了刺客? 卜兇看到華懷允的臉色變得比剛才還難看,立馬就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或者做錯什么了,但是他又不太明白自己錯在哪里。 他試探性地扣住華懷允的手,問道:“又怎么了?” 華懷允霎時間怒氣上來,突然用力地掙脫他的手,對著卜兇怒罵道:“你這個騙子?” “哈?”卜兇覺得自己可能再次穿越了,不然他怎么會聽不懂華懷允的話。 華懷允見他沒有否認,頓時就坐實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他憤怒地站起來就踢了一腳卜兇的小腿,踢完就要離開。 卜兇這回哪里再會讓他獨自生著氣離開?上次的意外他決不可能再讓其重演。腿上的痛他絲毫沒有在意,戰場上的他都過來了,難道還會怕這點痛? 他想起上輩子看到的一句話,小情侶吵架,先道歉肯定沒錯,于是他邁開步子,幾步就追上了華懷允,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十分真誠地道歉。 “對不起!” 卜兇第一次開始后悔自己這方面的知識實在是匱乏,如果他之前談過戀愛的話,今天的情況說不定就不會這么糟糕了。 對于在懷疑他的華懷允來說,卜兇現在說出口的話,就無疑證實了他是個騙子的事實。 他使勁甩了甩手,發現卜兇這家伙力氣實在是太大了,他實在甩不開,于是他只能放棄掙扎,用眼睛惡狠狠地等著卜兇:“你為什么騙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且我才不會因為你去自尋短見呢,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卜兇心想我果然是又穿越了吧。 “陛下,你究竟在說什么?”卜兇一臉困惑的樣子,就差在臉上打上滿臉問號了。 華懷允冷哼一聲不說話。 “我們之間肯定有什么誤會,來說清楚好不好?”卜兇見他沒有反對,于是就將他拉回椅子上坐著,他過去將自己的凳子搬到華懷允面前,做出一副要面對面好好談談的架勢。 卜兇先主動開口:“我們先來整理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剛才我在批改奏章,陛下忽然到我背后,我沒有注意到是陛下,所以才不小心動手了,還好沒有導致什么嚴重的后果,這事我承認是我的不對,不過陛下以后在我專注的時候接近我之前,還是先提醒我一聲,不過以后不會了,以后有陛下在的地方,我一定會分出一份精力去關注著陛下的?!?/br> 華懷允總算冷靜了下來,他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一開始沒有生氣……只是接近你結果卻被你當做陌生人對待,所以心里覺得難受而已?!逼鋵嵥鼩獾氖?,明明兩人都一起,共處一室,為什么他就可以專心的批奏章,而自己卻總是忍不住想去看他? “我發誓,絕對沒有將陛下當做陌生人,況且后來我也努力調整自己保護陛下了,我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了,如果我再對陛下動手,那么陛下想要怎么罰我,我絕無怨言?!?/br> 華懷允低聲道:“你是手握天下軍權的太尉,誰敢罰你?” “當然是陛下了,這天下只有陛下有權利罰我?!彼nD了一下,看著華懷允的臉色好了些,于是就問道:“陛下可以告訴我,后來為什么突然說我是騙子的原因,這點我敢保證,我絕對沒有騙過陛下?!?/br> 華懷允抬頭認真地看著卜兇的眼神:“你真的不是因為害怕我跳水威脅你,所以才故意跟我說你心里喜歡我的?” 他突然想到當時卜兇的話可能有歧義:“……其實你根本就沒有對我說過喜歡,你只說你心里有我,是我誤會你了,忘了你的心里指不定也還可以有很多人的?!彼f完生氣的轉身背對卜兇。 他的一系列舉動讓卜兇產生了一種他們好像是夫妻一樣的微妙既視感。 對于卜兇來說,他認認真真地活了幾十年,因為是一個正經的男子,知道自己是gay,所以從來沒有隨便找男朋友,這是他第一次正式談戀愛,也是他第一次認識到,戀愛中的人竟然是如此可怕,有時候甚至完全沒有邏輯可言。 “陛下你聽我解釋,我像是誰能夠輕易威脅得了的人嗎?”這時候他生怕華懷允會說出他什么也不想聽的話來,還好他的陛下還是愿意理智地聽他說話的。 華懷允想了下,自從他和卜兇認識以來,確實從來沒有見到他對誰屈服過,遇到任何困難他都是想辦法讓別人順從他的,從來就沒有見到過他屈服過誰,就包括他做鮑鴻軒義子的時候,就連鮑鴻軒都不敢輕易得罪他的,所以得出的結論就是沒有誰能威脅得了他。 秉承事實的華懷允回答道:“不是?!?/br> “對啊?!辈穬吹?,“若不是真心喜歡陛下,那么在昨天的時候陛下就算真的掉水里再也起不來了,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馬上回去起兵造反自己稱帝,豈不美哉?怎么反而還會這么著急于你的生死?況且我擁護陛下你的理由昨天已經說得足夠多了,我覺得沒有必要再說一次了?!?/br> 卜兇說的話不是那么中聽,不過華懷允還是被他說服了:“好吧,我暫且相信你這點,不過你之前說從來沒有騙過我這句話我不贊同,還記得鮑鴻軒死前,我對你說祝你前程似錦,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對于那天的事情,他還有一點耿耿于懷,為什么不早點告訴他同意和他合作,讓他在心里痛苦擔憂了這么久。 卜兇笑了,他湊近華懷允道:“我沒說謊,我當時說‘我會的,陛下’,整句話連起來就是‘我會和你一起同生死,共榮辱的,陛下’,那時候我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擁護你為帝的,到了現在,你還在懷疑我對你的心嗎?” 他又指著自己的心口道:“陛下實在是太霸道了,所以這里只住得下你一個人,其他人再也住不進去了,知道嗎?” 華懷允被他后面的話取悅了,他放松了些語氣道:“時間會證明一切,所以現在朕決定就暫時相信你的話,你以后可別讓我失望?!?/br> 卜兇說當然。 于是兩人又重歸于好。 終于解決了這個小難關的卜兇松了口氣,回到自己位置上,心中萬分感慨地想:天成兄,我終于理解你當年跟我抱怨你老婆的心情了,現在我也恨不得找你去訴訴苦。 華懷允看著坐下之后又立馬投入批奏章的卜兇,心里始終沒有把心里最在意的那句話說出口。 若是真的喜歡,為什么總是會在自己最動情的時候他可以輕而易舉地退出? 難道感情,也是不對等的嗎。 為什么付出最多的是自己,收獲最少的也是自己呢。為什么他不可以多愛我一點,把我看的再重要一點呢。 他手中捏著毛筆,低頭呆呆地看著桌子上的字,卻一個都沒有看進去,墨水隨著毛筆滴落,暈染了桌上的奏章。 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這么流逝,卜兇突然起身的動作才讓他驚醒回神。 看到卜兇桌子上全部都換了一個位置的奏章,華懷允愣了一下:“怎么,你都已經批改完了嗎?” “是,陛下,臣還要去處理軍中事物,畢竟不久后就要出征了,我一定要親自去確保萬無一失才行?!?/br> 華懷允抿唇,眼中帶著些許失落:“好,注意休息別累著了?!?/br> 卜兇笑道:“陛下也一定要記得吃飯才是,經常餓著的話,身體會受不了的,以后不要再像昨天那樣突然暈倒了,我會擔心的?!?/br> “嗯?!?/br> 卜兇總覺得現在的陛下情緒不是很高,似乎藏著什么心事,他想了想,過去在陛下的唇上輕輕落下一吻,溫柔眷戀地說道:“今日忙完就來見你?!?/br> 華懷允努力讓自己露出個開心的笑容,說好。 卜兇心里覺得有些怪異,但是他還是立即就離開了,他確實很忙,這并不是借口,鮑鴻軒死后,他要忙著處理這一系列的后續事務:要交接鮑鴻軒原本負責的所有事情;清除他原本在軍中的爪牙和勢力;穩定軍心,防止有人趁機作亂等等。 不過也好在他最大的障礙鮑鴻軒已經被他除去了,剩下的這些小嘍嘍他的手下們幾乎都可以處理掉,他只要去聽聽他們的報告就可以了,他這么著急著出宮,其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他需要找人咨詢。 處理完正事后,他叫來了聽說夫妻關系十分好的一個比較親近的屬下——鄭義。 鄭義跟著卜兇多年了,他一直將卜兇當做他的偶像來崇拜,所以今天第一次能夠單獨和他尊敬的英雄談話,他感到十分激動與興奮。 他搓了搓手掌心,獻媚道:“不知道將軍您……瞧我這嘴,太尉大人,您今日叫我來,到底有什么是小的能為您效勞的?” 卜兇清了清嗓子,有點問不出口,于是拐彎抹角道:“沒什么,就是想找你聊聊天,最近軍中怎么樣?” “挺好的,非常好,有了太尉大人您的英明帶領下,我們所有人終于邁向了光明?!彼麅刃暮喼毕窠o自己一個巴掌,他就不理解,為什么平時說的好好的巴結話,到了這里就說得跟個傻子似的? 卜兇根本就不是想來聽這些不知所謂的阿諛奉承的話的,他喝了一口茶,摒棄掉自己內心羞恥的情緒,直接了當道:“鄭義,聽說你和你夫人是青梅竹馬,感情一直很好?” 鄭義不明白為什么話題會突然轉到他妻子身上,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 “很好,”卜兇坐直了身體,雙手交叉道,“今日我找你來是想學習些情人之間的相處之道,最近剛和心上人在一起了?!?/br> 卜兇居然有戀人了!而且第一個告訴的人還是他!艾瑪好榮幸! 鄭義沸騰了,他興奮道:“沒問題,我最擅長這個了,太尉大人有什么想問的就盡管問!” “咳咳,這個嘛,說起來情況有些復雜,多余我的就不說了,我們才在一起沒多久,但是我卻總是摸不準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是在為什么生氣,好像我做什么都會惹他不開心一樣?!?/br> 讀音上的她和他是一樣的,所以鄭義完全沒有發現卜兇的話里面有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聰明機智的他立馬就從卜兇的話里推斷出了不少信息,最近才和人在一起,聯想一下最近和卜兇有過接觸的所有女人,最后他成功得出了一個最符合這種情況的女子,正是那個剛入卜府的名叫問蝶的女子。 以為自己早已看透一切的鄭義在內心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然后抬頭挺胸道:“太尉大人,別的我不敢說,但是這方面的事情你卻完全可以包在我身上,到時候我保管你可以把你家那口子治得死死的?!?/br> 卜兇瞥了他一眼,對著鄭義擺擺手:“也不用這么夸張,我只是想和他好好相處而已,至少能夠明白,他生氣的時候到底是因為什么?!彼氲搅怂裉祀x開的時候,華懷允的情緒其實十分低落,他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為什么。 “哈哈,這些都不是問題,您只要告訴我,您和她相處時候的一些細節,這樣我也好判斷,到底要怎么處理你們之間的關系?!?/br> 卜兇想了想,模糊了自己和華懷允批改奏章的情節,只說了自己今天和他相處發生的那些事情。 鄭義聽后驚呆了。 “什么?您竟然和她共處一室的時候專心做其他事情而忘了她的存在最后甚至在她主動接近您的時候還將人當成了刺客還將人掰倒在地?” 后面還有讓他更震驚的事。 “什么?您居然親到一半就退出然后去工作了?”鄭義的下巴都快被他們英明偉岸的太尉大人給驚掉了。 對于他的驚訝,卜兇表示十分不理解,他有些郁悶:“……這難道有什么問題?我成功讓他氣消了啊,不過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之后他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br> 鄭義就差對著卜兇翻白眼了,當然他是不敢在傳說中那么恐怖的太尉大人面前這么放肆的,他只敢在心里默默地想,這個世上人無完人那句話實在是有道理,他們的太尉大人雖然打仗很厲害,但是感情方面完全可以說是無知??! 一想到自己這方面比卜兇聰明了幾百倍,他就莫名地覺得驕傲,當然他什么都不會表現出來的。 鄭義分析道:“大人啊,您前面發現人傷心了就去安慰,這點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您做的很對,錯就錯在你居然在她好不容易放下生氣正準備要接受您的時候,就突然抽身退出然后跑去繼續工作了?這樣十分打擊對方的信心的,會讓她以為自己對你完全沒有任何吸引力。不過真難以想象,這種情況您居然能夠忍住?!?/br> 莫不是那方面有什么問題吧。鄭義暗戳戳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