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方明曦啞口無言,氣血上涌,平靜不下來。瞪眼和他無言對峙,視線相接誰也不讓,十幾秒后,她驀地用力甩他的手,再次開始掙扎。 “你放手!你——” 她被他扯得趔趄,差點摔到他懷里。肖硯捏住她的下巴,滿眼幽寒,“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想下半輩子在牢里過?” 她還想反抗,被他一句話堵得心里酸澀—— “你媽剛去世,你是不是想讓她死也不安生?” 下顎快被捏碎,她忽然想哭,但并不是因為疼。 肖硯不再跟她廢話,拽著她大步流星走出小區,對她一路呼喝叫罵充耳不聞。 寸頭開著車等在小區外,肖硯開了后邊車門,直接把方明曦丟進去,隨后也坐進后座。 方明曦剛爬起來,肖硯道:“我不想打暈你,你最好不要再鬧?!?/br> 他不看她,吩咐寸頭:“開車?!?/br> 方明曦撐著車墊坐好,手捏緊成拳,直直瞪著他,到底沒有再撒野。 車開到肖硯住所樓下,寸頭放下兩人,肖硯就讓他先走。寸頭無二話,調轉車頭開出停車場。 肖硯把方明曦領回家,進門手便一甩,任她跌坐在地。方明曦也不想站起來,力氣早就用了大半,頹然坐在冰涼地板上,和先前抓狂模樣相比,死氣沉沉像是兩個人。 肖硯站著居高臨下俯視她,面無表情,周身圍到化不開的低氣壓。 “你想不想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什么樣子?!?/br> 方明曦不答他的話,沒有半點反應,斷了線的木偶般呆坐著。 肖硯看了她許久,她滿臉了無生趣,只一味眼神放空,呆呆怔怔。他擰眉,猛地一下撈起她的胳膊,把人拽到里面浴室。 一手拽她,另一手取下花灑打開水龍頭,冷水兜頭沖著她的臉淋下去。 方明曦不妨如此,臉皺成一團,終于有反應,開始掙扎。她嗆得咳了好幾聲,卻擺脫不了肖硯這個軸心。 “走……開……”她偏開頭,甩胳膊,甚至抬腿踢他,差點滑倒。 肖硯淋了十幾秒,松手將她甩在地上。方明曦狼狽不堪摔坐在浴室地板上,冬天的厚衣服半濕不干,頭發卻濕透,水順著脖頸流進貼身衣物內,她張著嘴喘氣。 肖硯扔開花灑,水龍頭未關,橫在地上呲呲噴出水來。 “你如果想死,洗干凈換身體面衣服?!彼f,“從外面那道門滾出去,然后如你所愿地去死。我不攔你?!?/br> 方明曦臉上濕噠噠一片,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涼水。 她雙手環抱在身前,因為冷瑟瑟發抖,肖硯站著看了她很久。 久到地面快要因下水口塞子未拔而水漫金山,她才終于有反應。 她蜷縮起來,臉埋進屈起的膝蓋和手臂間,無邊際的自責和悔恨洶涌將她淹沒。 “是我害了她……” “原來是我……” . 肖硯家里沒有女人穿的衣物,他找出一套沒穿過的男士睡袍給方明曦換,冬天的面料夠厚,暫時穿著,只等寸頭買新的女裝送來就行。 方明曦在浴室里沖過熱水澡,裹緊浴袍出來,寒意驅散,屋里開了暖氣,光腳踩在地板上也不覺得冷。 剛才那一番爭吵廝打,安靜下來兩個人都尷尬。 肖硯能理解方明曦的反應,原本以為只是意外,但突然出現轉折,發現或許另有原因,而這個原因是因她而起,深深的自責和自我厭棄沖昏頭腦,失態很正常。 方明曦窩在沙發角落,睡袍是他的尺碼,她穿在身上顯得越發嬌小。半干頭發披在肩上,嬌艷眉眼蒙著一層濕氣,素白臉色減了幾分媚意。 肖硯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我這沒有別的喝,只有這個?!?/br> “謝謝?!彼p聲道。先前又抓狂又鬧喊了許久,嗓子微微沙啞。 肖硯坐在她對面,無言相對,她捧起杯子默默喝熱水。好在沒多久,門鈴響,被肖硯一通電話打發去買女裝的寸頭趕到,送來兩身干凈衣服。 寸頭連門都沒進,在玄關和肖硯說了幾句話,地還沒站熱乎又出了這道門。 方明曦瞧著門的方向,肖硯提一袋衣服走進來,解釋:“他有事去找郭刀?!?/br> 她便沒多問。 方明曦要去換衣服,肖硯道:“睡覺就穿身上的,明天再換?!?/br> 她一愣,肖硯起身,掃了眼桌上那一袋新衣物,“晚上你在這住?!?/br> “那你……” “我回隊里,明天要早起帶隊訓練?!彼叩娇蛷d柜子前,從抽屜取出一串鑰匙交給方明曦。 “為什么給我?”方明曦微怔。 “這件事我替你處理,有消息通知你?!毙こ幷f,“事情解決之前你住在這,需要什么打電話給寸頭,樓下樓道門鑰匙也在上面。我剛好有事,回來住不是很方便?!?/br> 說罷,肖硯拿上外套走人。 方明曦叫住他,半晌才說話:“你為什么……” 她欲言又止,話沒說完。 肖硯半天沒聽見下文,提步朝外,“我還有事先走,你休息?!?/br> 門開了又合,里外隔絕。 肖硯行至電梯門前,眉目幽深不知在想什么,站了許久,半天才按下電梯鍵。 第31章 三十一朵 方明曦一個人在肖硯公寓住下,隔天寸頭又送來幾套衣服,外加一些新鮮蔬菜和rou類。爾后一連幾天,寸頭每天早上九點準時送菜上門,肖硯倒是一直沒出現。 春節來臨,下了兩場冬雨,全城浸入濕蒙蒙的新春氣息中。 除夕前一天,周娣邀方明曦跟自己一起回家過節,她家在瑞城周邊的一個縣里,家里條件還算富庶,方明曦婉拒她的好意,連同之后打來電話的梁國也一并拒了。 幾天不見蹤影的肖硯終于出現,帶回些消息。 落座于沙發兩側,方明曦給肖硯倒了杯熱水。肖硯裹挾一身寒意進門,在暖氣里吹淡。 他表情稍顯嚴肅,凝聲說:“我找過店主,和他談完以后他松了口?!?/br> 方明曦看著他,靜等下文。 “店里的電腦燒掉了,不過當天的監控錄像有網絡云端備份?!彼f。 起火是一回事,人命是一回事,責任能少擔一點是一點,沒人會不曉得利害。 “監控錄像里你母親下到地下儲物間……”肖硯神色嚴正,眼里閃過一剎晦暗,聲音沉下幾分,“半分鐘之后,有個年輕男性尾隨至門口,將儲物間的門關上,用門上鑰匙反鎖后把鑰匙拔出丟棄在墻角?!?/br> “……然后呢?”方明曦攥緊拳頭,置于膝頭的手,青筋暴起。 “我和老板檢查了所有錄像,找到了所在包廂號,進門的錄像里有他們所有人的圖像?!毙こ幷f,“……是唐隔玉的朋友沒錯?!?/br> 方明曦嘴里發澀,澀得說不出話。 肖硯告訴她:“東西我拷貝保存了,警局那邊已經聯系,不過要等春節后才能正式處理?!?/br> 客廳里漫開沉默。 許久,方明曦從喉嚨擠出聲音:“……謝謝?!?/br> …… 肖硯說完正事又要走,理好情緒緩和過來的方明曦見他起身,抬了抬眼:“現在就走?” “明天除夕,回隊里安排一下?!毙こ幙聪蛩?,稍作停頓,“你明天……” “我自己煮東西吃?!狈矫麝卣f。 他默了默,開口:“缺什么跟寸頭說?!?/br> 她點頭,道了聲好。 方明曦送他出去。明明是他的家,反倒弄得她像主,他像客。 一前一后行至玄關,肖硯突然停住。 方明曦見他停下,問:“怎么?” 肖硯睇她,有幾秒沒說話。她身上有一股香味,并不陌生,是他常用的那款沐浴乳,偏清淡的男士香。他這下才想起,除了洗漱用的牙具毛巾和換洗衣服,他忘了讓寸頭送別的,而方明曦大概節儉慣了不挑,沐浴乳這類東西,這里有什么用什么。 他用了很久,從沒覺得這個味道香得如此濃烈,纏著呼吸縈繞消散不開。 肖硯沉吟,問:“確實沒什么缺的東西?” 方明曦以為他擔心自己客套住不習慣,扯了個很淺的笑,“真的沒什么缺的,有我一定會說?!?/br> 肖硯動唇,話到嘴邊驀地止住,最后道:“……那就好?!?/br> 想問她需不需要換個女款沐浴乳的話,直至出門也沒提及。 . 除夕當天,方明曦很早就醒了。她作息一向規律,尤其最近睡眠變淺,早早吃過早餐。 寸頭提前送來很多食材,凍在冰箱里足夠她吃好幾天,九點便沒來。他們隊里大多數人不回家過年,兄弟伙聚在一起,想必很熱鬧。 一整天,方明曦沒有踏出公寓門一步,靜靜看書備考,中午吃得也簡單。 晚上把中午的菜熱過,吃完回到沙發繼續沉浸在專業書里。 飯后周娣打來電話,她收起毛躁,語調柔和:“新年快樂喔?!?/br> 似是想到她母親的事發生還不到十天,周娣說完一頓,聲音放輕換了話題:“今天過節,你多吃點好吃的。等過段時間回學校我帶你去吃火鍋?!?/br> 方明曦知道她怕自己傷懷,不想她被自己影響過年也不得開心,不說其他,只笑答:“好。新年快樂?!?/br> 那邊鞭炮聲響亮,和窗戶外隱約傳來的混雜在一塊,仿佛身處同一處,距離和空間的差異霎時變得模糊。 接完一通,梁國又打來,方明曦寬慰他,再三強調自己很好,拒絕了去他那的提議。 手機放回茶幾上,屋里沒有聲音,安靜得有幾分寂寥。 “?!遍T鈴突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