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寧珊拼命壓制住想把龍案上的擺件一股腦扔下去的沖動——你個混小子還想占朕的meimei多少便宜?“愛卿但放寬心,寧珂是懂事的,訓練將士們當然比教導她重要得多,她是不會介意的?!?/br> 可是末將很介意啊,誰放著貌美如花的公主不教,樂意跑去跟一幫糙老爺們兒混在一起? 可惜再不樂意也沒轍,教公主只是口諭,訓練京營可是圣旨,朱筆寫在黃帛上的,更別提皇帝陛下還語帶深意的表示:“最優秀的勇士才配娶到最美麗的公主,想當年,朕能當上駙馬,可是因為軍功之高整個興朝都無人能敵啊……” 云海躥起三尺高,蹦著直叫:“這么短的時間,哪怕您親自去訓也出不了多高的成果,兩營對抗不公平,末將愿意跟黎將軍單獨比拼,無論武藝騎射還是兵法推演都可以?!北任湔杏H可以有,但必須是一對一的,帶著那群殘兵弱卒,他就真的把公主拱手讓給姓黎的了——一個月前還同袍情深的黎兄弟如今已經變成姓黎的情敵了。 寧珊很大方的表示:“三戰兩勝,狩獵場上你們單獨比一場,這個考察各人素質;把隊伍拉到草原上兩營比一場,這能體現你們帶兵的能力;最后一場么……” 云海屏住呼吸,寧珊摸著下巴,故意吊著云海的胃口,沉吟半晌,方才慢吞吞道:“到時候再說吧!”到時候讓迎兒自己挑選合眼緣兒的這種話他會提前說么?人家黎小將軍比你長得好多了,出身也好,允文允武,要不是生在將門,估計二十出頭當個探花也不難。 反正以寧珊對小姑娘們的了解,基本上見過黎可明的姑娘都看不上云海,不過他對于迎春的眼光不是很有信心,這姑娘似乎專門喜歡不那么大受歡迎的。云海跟黎可明比起來,就名字沒那么滑稽能占一點優勢。 黎家老爺子雄霸天下,給孫子起名是按照“光明普照中土大地”的順序來的,老二黎可明算是最好聽的一個了。如今在邊城給親爹打下手的驍騎將軍黎可光每次在兩軍前叫陣都羞于報上大名,四房幼子黎可土就笑笑,表示不想說話。黎老將軍五個兒子中,老五一見給自己剩的是黎可大,郁悶難當的連生三個閨女。 順便說一句,黎老將軍兒子們的排序是“鎮遠揚威武”,讓人一看就知道黎家祖上是干鏢局出身的。至于黎老將軍本人的大名——黎耀祖也很意味深長,讓人總覺得他應該有一個叫黎光宗的哥哥,實際上是有黎光宗的,不過是他jiejie。 云將軍也知道自己光拼臉應該失敗的可明顯了,拼身材又不分高下,文采氣質也不是一個水平上的,第一印象分就落了一籌。當即悲憤的一個踉蹌,扯著圣旨走人了:“末將這就去訓兵,不過陛下您可別嫌末將手段太狠?!?/br> 寧珊微微一笑,京營要倒霉了。 京營果然很倒霉,統領一臉猙獰的對他們宣布了陛下無理取鬧的決定以后,馬上開始了兇殘的訓練——重裝奔襲是第一步,一晝夜之間拉練到滄州,原地下馬跋山涉水的再回到京城,四萬大軍一根糧草不帶,全靠弓箭獵兔射鳥填肚子簡直不能忍,開回京營的時候把留守的四萬兄弟嚇得面無人色——這群人一炷香的功夫就把十萬人的口糧一掃而光。 好在成效是明顯的,到了秋獼開拔前,京營的上靶率已經高達八成半的,遠超歷屆最高值。但統領大人仍舊周身環繞著黑霧,郁郁寡歡。 第208章 行進途中 從京中開往圍場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寧珊放棄豪華但笨重的龍輦,帶著御林軍輕騎簡乘,一馬當先。賈赦倒是老老實實的窩在太上皇的儀仗里, 跟小公主們走在一起。臨出發前, 還十分得意的享受了一把瓔華向往的眼神和邢夫人畢恭畢敬的目送。 這次出京, 只帶了迎春和黛玉兩個, 城外玄真觀里的賈敬誤服了劣質丹藥, 雖然得到及時搶救,但仍然臥床不起,惜春代表自己和賈珍去觀里侍疾, 歸期未定。賈蓉率龍禁尉陪同,賈薔則帶著鑾儀衛一同出京了。賈琮則因為功課沒有完成,被太傅大人扣在宮中, 哭兮兮的一個人面對三大閣老——在大皇子還沒有成長起來以前, 三公三師僅有的玩具就是安樂王寧賈琮小同學。 云海被京營同袍們良莠不齊的戰斗力打擊的夠嗆,整天垂著腦袋可憐巴巴的求問第三場到底比什么,可見他對于第二場已經完全沒有信心了。寧珊愉快的飽覽夠了他那張沮喪的臉,終于松口讓他負責公主車架的安全,能夠圍著迎春跑前跑后的獻殷勤總算讓云海打起了精神。 不過寧珊并不是真的那么好心給他提供勾搭自家妹子的機會的, 黛玉可是跟迎春一起的, 寧珊是想考驗一下這小子是不是只注重美色——畢竟從男人的角度來看, 黛玉那種弱不經風的嬌柔范兒更能激發保護欲。 截至目前為止, 寧皇帝對云將軍的表現感到初步滿意——這人基本就沒正眼瞧過黛玉。雖然覺得略匪夷所思, 但一個意志堅定的妹夫當然比三心二意的要值得嘉獎, 寧珊也就沒去詳細調查原因。 而云將軍沒有正眼欣賞康平郡主也很好理解——人家根本就沒露過正臉。 黛玉一直在跟迎春賭氣,因為她偷偷換了好教習,一夜之間就把她遠遠甩在了后面。這本也沒什么,但壞就壞在臨出宮前,寧珊心血來潮跑去校場考察她們的學習成果,黛玉因為騎術落后迎春太多,險些被拒絕參加本次秋獼——這才是康平郡主氣得至今不想說話的主要原因。 迎春覺得很抱歉,但是她真的不好意思說自己學會這么好騎術的代價——后來她從出宮回家探親的繡橘那里聽說,云將軍那天的舉動放在民間叫吃豆腐的咸豬手。 得不到合理解釋的黛玉便繼續生著悶氣,迎春只好百無聊賴的一個人坐在六帷金玲桃紅錦幄明黃傘蓋鳳車上,心不在焉的聽著窗外云海的東拉西扯,視心情和話題偶爾回答一兩句。 饒是迎春這般刻意冷淡也沒能讓云海退卻半分,反而秉承著武士斗志,越挫越勇,他已經打定主意要發揚屢敗屢戰精神打破屢戰屢敗的桎梏。 終于,他找到了一個能讓長公主掀起明黃薄紗跟他面對面交流的話題:“這么說來,云將軍要同黎將軍比試騎射?其他呢,常聽戲文里說你們這些將軍都有十八般武藝,還比別的么?”迎春興致勃勃的追問不休,云海興高采烈的詳細回答—— “武藝騎射末將都是極有自信的,雖然說他們邊城軍整日在草原上訓練,看上去應該是騎術嫻熟,弓法過人,但事實上,我們海疆將士們也不是光會在船上海戰的,要知道在陛下設計出新式戰艦可以開到外海作戰以前,海疆的攻防戰基本都是拖到敵軍攻上海濱淺灘rou搏的?!?/br> 云海熱情洋溢的比劃著:“在海灘上,淤泥沉積,砂石松軟,貼身作戰需要極穩定的下盤功夫和靈活百變的步法,同時因為和敵人距離過近,槍、戟、斧、棍、槊、棒這樣的長兵器不適宜,往往是用單刀、雙鉤、三戟叉這種近身作戰的短兵器,鞭子也不錯,八棱鋼鞭是我常用的,軟鞭么就因人而異了,反正我們隊里少有人用這個,不過也不是不會?!?/br> 迎春睜大雙眼,聽得目不轉睛,云海說的口干舌燥,不由停下來到處找水。這要是在行軍,不用說馬鞍子上肯定掛滿水袋,但是跟隨御駕出行,云海沒有經驗,胯|下駿馬披紅掛彩端的是威風八面,就是不適用,連個褡褳都沒有。 正聽得過癮的迎春見云海忽然就不說話了,不免催促道:“還有呢?海軍跟騎兵怎么拼騎射將軍還沒說呢?難道你們在戰船上也能騎馬嗎?” 云海撓撓頭:“長公主略等等,末將說的口干了,找人去要個水囊再給您講?!?/br> 迎春一推同樣聽得入迷的司琪,吩咐道:“把咱們帶的茶倒一盞給將軍喝?!?/br> 司琪回過神來,手忙腳亂就去倒茶,一時不察,竟隨手用了迎春常日里吃茶用的掐金絲魚戲蓮葉碧玉斗,滿滿斟了一杯武夷rou桂茶遞出窗外。這茶本來是清熱降火的,木樨特意帶出來防止公主趕路辛苦,避免上火用的,結果云海一看那秀氣玲瓏的碧玉斗,頓時熱血沸騰,壓都壓不下來。一口喝干了就想把茶盞揣進懷里當信物,卻被繡橘叫破了“險惡用心”,在車里就掐了司琪一把:“你怎么拿公主的茶盞給他?快要回來!” 迎春也才發現那是她吃茶用的,也氣得拍了司琪一巴掌:“你越發憊懶了,仗著成了官身,平素就橫針不拿豎線不拈的光知道使喚小宮女,如今叫你隨侍,也這樣倒三不著兩的,連我的東西都隨意給人,打量我好脾氣,不會把你遣回宮去是嗎?” 司琪急忙告饒,一面伸長了手臂朝云海要那碧玉斗:“云將軍,快把我們公主殿下的杯子還回來?!?/br> 迎春又拍司琪一下,嗔道:“他用過了,我才不要呢?!?/br> 云海立馬順桿就爬:“那末將就笑納了?!?/br> 繡橘叫道:“快還回來,那是殿下用過的,就是砸碎了也不能給你?!?/br> 云海怪叫一聲:“這多奢靡浪費啊,末將萬萬不能害殿下背上此等污名?!?/br> 迎春氣得滿臉通紅,她就是嘴笨不會跟人吵架,明明這個云海全是些歪理,她卻無論如何也駁不倒,真是太氣人了。 偏云海還要得寸進尺,一眼一眼瞄著迎春緋紅的面頰繼續討茶水喝:“這小小一杯實在不足以解渴,殿下再賞末將幾杯吧?!?/br> 迎春白他一眼,叫木香道:“把簾子放下來,不要理他了?!?/br> 云海隔著簾子再接再勵:“那末將只好端著這只碧玉斗往別的地方討茶水喝去了?!?/br> 迎春靠在車壁上氣得撕手絹,這前后的車馬無非是她父皇和黛玉的,賈赦也許不知道她用的器具,但是黛玉肯定認識,這碧玉斗跟她常用的那只青玉斗本來就是一塊玉料上解下來的,顏色純正,玉質通透不說,更因為那魚戲蓮葉的花紋渾然天成而倍加難得,一共就雕出兩只小斗來,本是要晉上給據說喜愛金石器皿的太上皇,但是賈赦嫌棄這花紋娘里娘氣,不襯他的霸氣四溢,就隨手賞給來請安的迎春和黛玉一人一只,惜春因為賴床而沒有得到。 真讓云海捧著這碧玉斗到處去要茶喝,她也不用做人了。迎春羞憤難當,竟然口才爆發,隔窗諷刺道:“所謂品茶,一杯才是品,二杯就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飲牛飲騾,云將軍是打算吃幾杯?”司琪繡橘等為了替主子造勢,紛紛做作的大笑起來。 云海絲毫不覺得受到了羞辱,反而對于能逗引得迎春不得不接話而洋洋得意:“只要殿下繼續賞茶喝,您說什么就是什么?!?/br> 迎春對于這樣的厚臉皮表示無可奈何,只好命繡橘去討價還價:“云將軍,這一壺都給你,你把那碧玉斗還回來可以嗎?”這東西雖然不是什么貼身的穿戴,卻是日日沾唇的,司琪那夯貨還不如丟掉手帕出去呢,了不起就是咬緊牙關不承認就得了。 云海把碧玉斗攥在手里,戀戀不舍道:“不劃算,一壺茶轉瞬就喝光了,也就沒了念想了,倒是這碧玉斗留在身邊,能日日睹物思人?!?/br> 脾氣火爆的司琪端起茶壺就丟出窗外,目標直指云海的腦袋:“放肆,真以為公主脾氣好就拿你沒辦法嗎?我這就去跟陛下告狀,看你能有什么好結果?” 云海微微側頭避開,順手抓住茶壺挽了個花兒,大半壺清亮的茶湯一滴未灑。左手持壺右手握杯,云將軍就端坐于馬上自斟自飲,喝一杯就往車窗里看一眼,滿面笑意,嘖嘖有聲。饒是迎春氣得閉目不看也能聽到吸溜茶水的聲音,無奈只好拿帕子把耳朵掩住,來個不聽不看,那碧玉斗她也不要了,賭氣叫道:“司琪、繡橘,別跟他拌嘴了,就當是打了狗的rou包子算了?!睔夂艉舻拈L公主殿下生平第一次罵人,云海作為當事人,表示相當榮幸。 到了晚間宿營,迎春命辛夷牽來自己的小馬,披上斗篷戴起帷帽,一眾特選女親衛將她圍在中間,呼嘯著穿過千軍萬馬跑到寧珊跟前告狀:“皇兄,你把那個云將軍攆回京中去嘛?!?/br> 寧珊氣憤道:“他怎么欺負你了?”直白的問題讓迎春從額頭紅到了脖頸,寧珊見狀,朝外吼道:“去把云海給朕拖過來?!?/br> 帳外站崗的衛若梅嚇得一抖,也不敢問是人拖還是馬拖,狂奔而去。 云海正被賈赦拉著問還有多久才能到達目的地呢,身嬌rou貴的太上皇才坐了一天馬車就顛的要散架了,衛若梅橫沖直撞到了近前,也顧不上給賈赦行禮,抓著云海急忙報信:“云兄,你做了什么錯事?陛下生氣的叫我把你‘拖’過去呢?” 賈赦扒著車門探出腦袋,十分積極想參與其中:“怎么了?怎么了?誰惹珊兒生氣了?”太好了,有熱鬧看,坐了這么久的車,顛的腦子都發暈,趕快看個熱鬧清醒一下。 云海嘻嘻一笑:“末將魯莽,罪該萬死?!弊焐险J錯,面上自得,衛若梅愣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勸他調整一下表情,只好著重強調:“云兄,陛下讓我把你‘拖’過去呢?!?/br> 他云兄樂呵呵表示:“拖就拖唄,拖一回能換得一件傳家寶,太值了?!?/br> 第209章 強力外援 軍中多兵痞, 寧珊也是從先鋒當到將軍的人,當然不會不明白軍痞都是在什么環境下產生以及為何無法加以糾正。 但這不意味著他能容忍某些人流氓到他meimei頭上,別說他meimei是長公主, 就算當年跟著賈赦當一等獎軍的庶長女那會兒也不能讓人這么戲弄啊。 如果云海真的有按照寧珊的想象坦誠如何戲弄了迎春的話—— 可實際上, 因為迎春羞于開口, 而云海又削春秋之筆, 將自己的粗鄙行為, 撮其要,刪其繁,再加以潤色和扭曲,完美的避開了皇帝陛下的憤怒點:“這么說你只是拿了一個杯子沒還她就生氣了?不應該啊, 寧珂不是小氣的性子,平常琮兒到她那去搜刮寶貝, 看上什么給什么,從來不帶猶豫的,怎么區區一個杯子就生氣起來了?”那是因為您的副將沒有闡明這杯子是您妹子自己喝茶用的??! 云海臉不紅心不跳:“還有一個茶壺, 末將把茶水都喝光了, 據說是上個月才晉上的貢茶呢?!北苤鼐洼p的寫作手法分外熟練, 寧珊要是知道全過程,就肯定不會再認為云海的文筆不如黎可明了, 就這功底, 沒個十年八年練不出來。 寧珊還是不得要領:“這就更沒道理了, 朕又沒少了她的吃用, 一壺茶算什么, 這批貢茶的一多半都分給她了?!比锊枘芘荻嗌賶??饒是寧珊數術學的不錯也難以計算清楚,只覺得迎春這脾氣來的忒奇怪,反倒好生安慰了云海一番:“她小姑娘家家的,難免哪一日就突然氣不順了,你莫掛心,回頭朕說說她?!?/br> 云海急忙表示:“殿下沒錯,您千萬別教訓她,一切都是末將孟浪?!边@話倒是既真實又誠懇,然而沒說清究竟孟浪些什么也是相當狡猾。 當然嘴上說著要“說說她”的皇帝陛下也就是客氣客氣,送走云海,扭頭就告訴隨侍太監:“把朕這里的茶葉也都給長公主送去?!狈凑膊皇呛軔酆任湟膸r茶,還是傳統的西湖龍井更符合他的口味。 莫名其妙收到一包茶葉并一句“茶不夠了只管說,不要為這等小事賭氣”的輕微批評,迎春難得埋怨起了寧珊:“大哥哥也太偏心了,怎么反倒說我呢?” 木香勸道:“聽說云將軍乃是陛下的心腹愛將,當年在海疆,陛下能心無旁騖的出征茜香國,全靠云將軍坐鎮護衛,保證海上補給的運輸。后期攻入茜香國都城的時候,聽說就是云將軍帶領陛下訓練出的戰無不勝的海軍特戰隊率先攻破城門的?!闭驹趹鹇越嵌?,一位能征善戰的將軍當然比公主重要得多。木香到底是寧家出身,即使跟了迎春,也凡事優先考慮皇帝大爺的利益,想當然的就勸迎春不要跟云海爭寵,免得讓陛下維護她失了將心。 迎春聽了果然不敢再抱怨什么,只好轉而拿茶葉出氣:“我要這么多茶葉干什么?送給了不起的云將軍去,省的他明日又口渴?!彼@里的茶葉多到泛濫,才不想再要了呢。 皇后嫂子有孕在身,太醫叮囑不要喝茶,只喝蜜水和花露。林meimei黛玉郡主慣常嬌弱,又逢秋燥上火,整天拿川貝枇杷膏兌雪梨湯喝,也不吃茶。而她偉大的父皇寧賈赦陛下有著氣死后宮女人的完美體質,秋天喝茶不長膘還掉秤,御茶房日日把極品宮燕拌上雪花洋糖供太上皇陛下進補。結果分來分去,今秋上供的茶葉哪宮都不要,迎春無奈之下硬塞了兩小罐給惜春,也不管她是擺著觀賞還是擱著落灰,剩下的一分為二跟乾清宮平攤了。結果現在又合二為一,全送到她跟前來了。 云海收到公主金帳送來的茶葉,美的冒泡,當即就去旁邊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的帳篷里搶來了一大壺熱水,拿著硬賴到手的茶壺泡了,捧著準備當傳家寶的碧玉斗吸溜了一個晚上,頭腦清明的對此后的行程做出了一連串詳盡到只有他一個人喜聞樂見的流氓計劃。 悲催的長公主殿下在連續三天的全方面sao擾之下終于忍無可忍的崩潰了,一把掀開黛玉的帳簾,迎春難得強硬的表示:“從明天開始你到我的車上來,不準反對,抗議保留?!?/br> 黛玉幽幽道:“我不反對,就是想問一下為什么?” 迎春俏臉一紅,隨即馬上反應過來,背過身道:“我一個人坐著無聊,咱們兩個一起也好說說話兒么?!?/br> 黛玉的眼睛多尖啊,迎春轉身再快也逃不過她的法眼,一把拽住想溜的迎春,黛玉滿臉都是小狐貍般狡猾的笑容:“說的是啊,一個人確實無聊啊,jiejie不妨別走了,今晚咱們也學一學文人雅士,來一個抵足而眠如何?”就不信撬不開你的嘴,半夢不醒的時候最好套話了,常年睡眠不佳的林meimei最擅長熬!夜??! 然而不懼熬夜又口才便給的林meimei失算了,這一回迎jiejie真是被氣大了,眾所周知,迎春姑娘性格溫柔良善,沉默寡言,外加過去還膽怯懦弱,這使她養成了一生氣就不說話的習慣——因為她既不知道怎么罵人,也沒有勇氣去罵人。到如今,已經貴為長公主成為這個世上的女性當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也仍舊沒有拋棄過去的“陋習”——躺在床上明明沒睡著卻努力保持平穩呼吸假裝自己睡得很熟的迎春讓黛玉無處下手,林meimei的教養讓她做不出像湘云那樣扒拉著別人非跟她有問有答的對話下去不可的舉動。 無可奈何挨到天亮,黛玉打著哈欠推掉了早餐,伏在高足圓桌上抱怨道:“我昨兒一夜沒睡?!?/br> 迎春端著半碗菊苗枸杞粥小口抿著,也不搭茬兒,黛玉見狀,不依不饒道:“你得賠我?!?/br> 迎春無奈道:“你要我賠你什么?只要我有的,都給你?!?/br> 黛玉抿嘴笑道:“你明知道的,我就要知道你為什么非要拉我同乘不可?” 迎春放下粥碗,菊苗炒的略焦,枸杞泡的太水,配粥的小菜也不對路,再被這樣盯著逼問不休,真的吃不下去了:“我要是不說,你就不肯了是么?” 黛玉眼珠一轉,出人意料道:“當然不是了,你要是不說,我更加得親自去瞧瞧究竟了?!?/br> 迎春給她磨的哭笑不得:“那你還問什么,等著自己看唄?!?/br> 黛玉拿勺子在紫鵑給她盛的燕窩蓮子粥里攪來攪去,半天才喝了一小口,皺眉道:“太甜了?!彼雴柷宄獾每吹绞裁床辉摽吹降膯h,就像這碗粥一樣,沒個心理準備真的會被齁到——本次出行最大的失策就是忘了配齊御廚,奉命安排隨行人員的黛玉只考慮到了圍獵之后需要燒烤獵物,從而選擇了兩個擅長處理野味的御廚,并搭配兩名擅長素菜的御廚,免得光吃rou太膩。卻偏偏忘了考慮從賈赦到迎春再到她,都是嬌生慣養大的,各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做硬菜的大廚做出來的細點他們根本吃不下去。 一帳之隔的賈赦就完全沒有這種煩惱,身邊有著力壓四大煞神惡名還能成為總管太監的裘世安相隨,太上皇的飲食起居完美一如平?!煊裢它c齊的全套衣食住行班子都在賈赦的車后邊綴著呢。 喝著云海一大早不知道跑去哪里打來的野鴨子煮成的香濃美味的鴨子rou粥,太上皇贊不絕口:“云小將軍真是有心極了,裘世安,你替寡人跑一趟,賞他幾道點心?!毕讨嗖慌涮瘘c心,賈赦自從當了太上皇反而知道節儉了,專拿自己不愛吃的東西賞人,又便宜又體面。 今日寧珊正巧也來賈赦的帳殿一道用早飯,一聽說這鴨子是云海捉來獻殷勤的,頓感皇妹要不保,郁悶的只喝了三碗就吃不下了。 用過朝食后稍歇一陣,隊伍繼續前行。迎春戴著錐帽,拉黛玉一道上了車,云海正指揮人折疊整理公主的金頂帳,暫時沒功夫來添堵,迎春索性拉緊車簾,靠在司琪身上閉目養神。但是黛玉不干了:“昨晚你就敷衍我,現在還這么著,那我走了?!?/br> 迎春急忙睜開眼睛,賠笑拉著黛玉道:“眼看就要出發,你還折騰些什么呢。瞧著外面塵土飛揚的,沒得嗆到你?!?/br> 黛玉仍舊不滿:“我不怕嗆死,怕憋死?!?/br> 迎春哪里好意思說自己一路上都在被人調|戲,出京不到五天,常用的杯子給人當了傳家寶,被穿堂風刮出窗外的手絹也一去不復返了。迎春只覺得慶幸,自從被云海賴走了碧玉斗她就把隨身的東西都收拾了,那條被云海掖在腰帶里的手絹只是柳葉兒的女紅練習品,她們放在桌子上抹灰的。 兩人正纏雜不清著,忽聽外面鼓樂齊鳴,馬蹄紛踏,迎春急忙道:“坐穩了,要啟程了?!辈艅傉f完,車架一震,緩緩前行,外面則適時傳來了這幾天來聽得迎春頭痛無比的聲音:“末將給長公主殿下請安,今日來的遲了,還望殿下見諒?!?/br> 迎春郁悶道:“你不來才好呢?!甭曇粜〉闹挥兴剧饕粋€人聽得見,但黛玉仍舊從中察覺到了異樣:“這是哪位將軍?為什么特地來向你請安?”好氣哦,她也是郡主娘娘,怎么出了宮就連個請安的內監都沒有? 黛玉的聲線清脆悅耳,又沒有刻意放低音量,云海自然聽得到,而且也能聽出這個聲音是前幾天沒有的——迎春身邊的宮女們全跟云海吵過架,不單聲音都記住了,連修辭手法都相當熟悉了。今天忽然多出一個雖然驚訝些,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公主殿下今日又多帶了宮女嗎?車架會不會太擠,要不要末將讓人在后面騰出些地方來給她們分出去坐,您也好寬松舒服些?!泵髅鏖L公主殿下溫柔又靦腆,乖順又軟糯,偏偏身邊的宮女一個比一個伶牙俐齒,刺猬似的愛扎人,老是以一敵十他也很累的,還是早早分流出去幾個好些。 迎春推著黛玉道:“外頭有不長眼的當你是宮女呢?!眱裳坶W閃發亮的長公主殿下滿臉期待:快懟他啊,以往有婆子媳婦不尊重,說你是來打秋風的都要生一肚子氣,這樣被人看低,你還不罵他? 黛玉果然不悅道:“你是哪個牌面上的大人物,也來指揮公主殿下?殿下愿意帶多少人你管得著么?橫豎我們又沒擠著你?!边@次出巡的隨行武官她都有背過名單,全是天子心腹,理所當然應該跟著皇帝陛下策馬當先,因此黛玉懟起人來毫無壓力,在她想來,這時候沒能陪著御駕在前的多半是不受重視要么能力不高的小侍衛,頂個雜牌將軍的名罷了。當年她大舅舅還是一等將軍呢,沒人扶著上馬都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