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去戶部的那一個倒是匯報的清楚明確,說二爺一下朝就被戶部尚書拎著去算賬本子。蓋因今早皇上和太上皇在朝上打嘴仗,拿戶部撒氣,立等著要看今年秋收的情況。這個就十分麻煩了,畢竟戶部管理的項目最多且最雜,比如全國的稅款歸戶部,人口戶籍歸戶部,田地農莊歸戶部,連軍備籌款也歸戶部,甚至各地災情也要最先報給戶部,才能上報研究撥款救災。如果說兩皇要折騰戶部玩兒,那真是方法多多,各種選項,任君挑撿。 最后是去刑部找寧珊的,也沒見著人,但是好歹見到了寧珊的貼身小廝聽濤,被告知寧珊下了朝就直接去開內閣小會了,人到這會兒還沒出宮呢。聽濤先是擱宮門口候著,后來有小太監出來說護國公開完內閣會議又被太上皇叫到大明宮去了,聽說還要賞賜御膳,那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了,讓聽濤直接去衙門口候著。聽濤就改換地點,在刑部門口蹲守,然而至今也沒等到。 邢夫人兩手一攤,全推給迎春,道:“這情況,你說說可怎么辦吧!” 迎春咬著嘴唇思量了半天,方道:“如此還是別去打擾來的好些,今日便是開不成宴了,也只好這樣?!?/br> 邢夫人道:“現在誰還有心思管宴席不宴席的,只說爺們兒忙成這樣,怕是晚上都回不了家了,咱們是不是得送換洗衣裳去???”寧珊和賈赦爺倆兒能不能回家尚不好說,但賈璉估計要夠嗆。早前那陣子寧珊出兵海疆的時候,他負責統籌軍備物資,就曾經在戶部衙門里住了大半個月。最后回家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出隱隱的餿味了,鳳姐兒好懸都不顧夫妻情分的想把他踢出去算了。 迎春也有經驗應付了,便穩穩的道:“便是要送,現在也還太早了些,好歹也要過了晌午再說。倒是咱們娘們兒,今日自行取樂一會子也就罷了。那宴席不擺了,卻也該用午飯了。母親瞧著這邊,我去吩咐廚房?!闭f著,行了個禮,起身便去安排了。 邢夫人瞧著聽得云山霧罩的劉姥姥,笑著道:“劉親家,這是說我們家幾位當差的爺們兒們的事兒,沒得讓你聽著無聊,咱們且再逛一逛,就等著擺午飯罷?!?/br> 劉姥姥急忙表示:“我隨意,都聽太太吩咐。只是沒想到,府上的老爺大爺們每日里這樣cao勞,也怪累的。我還道只有我們莊稼人最勞神費力呢,感情官老爺們也不輕松?!?/br> 黛玉笑道:“這天底下諸般事情,可都是指著官老爺們去管理呢,他們若是輕松了,這半個國家都要停工了?!?/br> 劉姥姥聽得連連咋舌,對邢夫人道:“府上的姑娘們都是聰慧靈秀過人的,這話兒聽著比我們縣太爺都明白朝廷呢?!?/br> 邢夫人捂著嘴直樂:“這幾個丫頭不過是往常聽著爺們兒說話聽得多了些,跟縣令老爺怎么比?人家個頂個都是進士及第的才子出身,我家的丫頭們不過是嘴上明白罷了,還真能懂得人家朝廷都怎么做事情不成?” 劉姥姥卻道:“嘴上明白就十分難得了,這天底下多少人,是面上精明,內里糊涂的,耽誤了不知道多少事情呢。要的就是這心里口里明白事理的,貴府上的姐兒們這樣的好,以后不知道誰家有幸得了去呢?!边@話聽得黛玉臉頰緋紅,惜春倒是還年幼,不理論。偏偏迎春吩咐完午飯趕回來,正好聽到“將來讓誰家得去”這話,也是嬌羞微怒,想著這個姥姥怎么這般大大咧咧的,先前聽她說別人的笑話只覺得有趣兒,但說到自己身上就不美了。 邢夫人倒是挺愛聊這個話題的,她也到了女人都喜歡給人保媒拉纖的年紀了,卻偏偏沒有用武之地,因此劉姥姥這話倒是挺對她的胃口的,不由笑著看了一圈幾個姑娘,嘴里道:“還真是,一晃眼,也都這么大了,我當年像她們這般年紀的時候,也該說親了,卻偏偏命不好,先死了娘,又沒了爹,接連守孝,最后拖到二十多歲才出嫁?!?/br> 嘆了口氣,又道:“我如今也算是有福氣的了,我那兩個妹子還不如我呢,大妹子也是二十好幾給人做了填房,二妹干脆就老在家里了,至今都沒出門子?!闭f著,不由惆悵起來,自己雖然夫貴妻榮了,但娘家真心拿不出手,出門跟別的貴婦交際,人家說起娘家滿臉自豪的時候,她只有裝傻的份兒。 不過轉念再一想隔壁的婆媳三代,都是名門閨秀,又有個屁用了?一個老寡婦,養了兩個兒子,卻把有能耐的養離了心,如今堂堂一品誥命,只能守著個窩囊廢小兒子過日子,別說出門交際了,找旁人說說話兒都嫌丟臉。 一個罪婦,娘家雖然沒了爵位,卻有個好大哥,然而任他再怎么有本事,位高權重還有錢,可還不是照樣不能抹平了她的罪名?生了一個皇妃女兒又如何?無子無寵的,眼看著年紀漸大,越發沒有指望了。 還一個小寡婦,年紀輕輕的,就一輩子戴不得花,穿不了紅,除非兒子長大成人又出息,能給她掙一個誥命回來,不然那在兩重婆婆手下熬日子的生活,還不如早早死了再投個好胎呢。 第133章 差別爹大 這么一想, 娘家好不好的,也就無所謂了,要緊的是自己過得好。至于娘家,說真的, 邢夫人還真沒有太多感情。她親娘沒得早,后娘養的弟弟又不成器,兩個妹子還是拖油瓶帶過來的, 壓根兒跟她沒有血緣關系, 也就是一處住了幾年,兩人好歹叫了她半輩子大姐,且還算是老實聽話, 不跟她爭什么的,不讓她早就翻臉不認這娘家了。 現在想一想,也只有還留在老家的大哥一家和她還算有親, 只是她那對兄嫂成日里只想著她嫁進了高門大戶,要弄她的銀子, 因此邢夫人也是老大的不耐煩,十封信里都不愛回一封。 越想越糟心的邢夫人索性不再游園了, 只坐著等午飯。劉姥姥也不知道這個太太怎么突然就不高興了,只當是她惦記自家的爺們兒都在外面受累, 自己也不好繼續取樂, 心里還覺得她挺有情義的, 知道心疼旁人冷暖, 是個善心的太太。 不得不說, 劉姥姥著實太喜歡賈家大房一家子了,從她們家二奶奶起,到幾個姑娘,了不起的大爺,順便延伸到能養出那樣了不起的兒子的老爺、和另外一個兒子,又是二奶奶丈夫的二爺和對他孫子板兒不錯的小三爺身上,各個都覺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善心人,今日這半日里,心里口里都不知道念了多少遍‘阿彌陀佛’了,心下更堅定了回家去就要給這一家人都立上長生牌位,日日請幾柱高香,天天給念佛的信念。 繞過花園,重新回到灑掃清理過的山高水長樓下,只見早已擺好了席面。各人都是自己份例的座椅高幾矮榻,上面擺放著頭盤的涼菜和清淡的果酒。熱菜還要等主子們開口要了再送上來,才能保持溫度和口感。這只是侯府中慣例的午膳規格,但在劉姥姥看來卻不亞于一席盛宴。 一時眾人都坐好,丫鬟們先上前請吃茶水點心,邢夫人點頭表示同意,便又見丫鬟去抬了兩張幾來,隨后又端了兩個小捧盒。揭開看時,每個盒內兩樣:這盒內一樣是藕粉桂花糖糕,一樣是紅菱雞油卷;那盒內一樣是一寸來大的小餃兒,另一樣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 丫鬟們先請邢夫人揀選,邢夫人便問:“那餃子什么餡兒的?” 丫鬟回說:“廚下做了蟹黃兒的?!?/br> 邢夫人聽了,便對劉姥姥道:“姥姥你吃這一樣,也不枉我說請你吃螃蟹了?!毖诀呗犃?,便果真將蟹黃兒小餃兒端到劉姥姥跟前,笑讓她吃。 劉姥姥趕緊起身,不住的感謝,方才小心翼翼捏起一個,囫圇放進嘴里,嚼了嚼,也沒嘗出味道就急忙咽了,只道:“好吃,還好看?!庇种钢切∶婀拥溃骸拔覀兡抢镒钋傻慕銉簜?,也不能鉸出這么個紙的來。我又愛吃,又舍不得吃,包些家去給他們做花樣子去倒好?!?/br> 說的眾人都笑了,鳳姐兒甩著帕子道:“不值什么,家去我送你一壇子,你先趁熱吃這個罷?!币幻孀约河H自拿了捧盒,讓邢夫人吃點心。邢夫人隨手撿了塊桂花糖糕,略嘗了嘗就賞給丫鬟了。 迎春吃了半個卷子,便不要了,只端了茶來喝著; 黛玉瞧了瞧四樣點心,略一想,也選了藕粉糕,這東西養胃,她素日里常吃,今日也就順手再拿了; 惜春揀了一朵牡丹花樣的玲瓏剔透小面果子,一面吃,一面笑道:“姥姥說這個做花樣子好,倒也沒錯兒,我往日里畫的牡丹也不少,也有不及這個精巧的?!?/br> 迎春笑道:“那不過是你偶爾畫壞了的畫兒罷了,你若當真畫的還不如廚娘做的點心,可還敢說要畫了絹畫送去給公主殿下賞玩?”說的惜春自得的一笑,對于畫畫,她確實非常有信心,舊年里在外面同著別府的姑娘小姐們賞花作畫,也少有人能及得上她。 只是后來寧珊出海,寧府閉門,惜春也沒有機會再跟著迎春去游園會之類的,現在想來,不覺有些懷念,道:“寧大哥哥又忙起來了,幾時還想著再做幾場游園會,現在也不好提了?!睂幧翰辉诩业臅r候,眾人根本沒心思玩兒;現在寧珊回家了,大家卻都忙的沒時間玩兒,真是自古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黛玉勸她道:“家里這么些景致,你還沒有畫全,做什么又去貪心別人家的?且先把你那寧府游園圖補齊了再說?!?/br> 劉姥姥聽了,插話道:“姑娘答應了送我老婆子一張畫,可別忘了才好。我等著帶回去晃他們的眼珠子呢?!闭f的眾人又是一陣笑,迎春拉著惜春道:“瞧瞧,請你作畫兒的人都排著隊呢,你還不趕著些兒?便是有時間也不讓你出去玩兒了?!?/br> 惜春也笑道:“真是的,我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了個枷鎖套上了,那寧府游園圖,我是再畫不全的,索性還不畫了,就讓公主殿下將來自己慢慢去看吧?!?/br> 黛玉笑著擰擰她的面頰:“你又?;搩?,起頭兒的是你,現在耍賴不干了的還是你,你倒是要怎樣?”惜春笑著扭頭躲避,也不回話。 她們姐妹這邊玩笑著,那邊劉姥姥和板兒卻把兩盒子點心吃了個精光。邢夫人笑著問板兒:“這回你那肚子里可裝滿了螃蟹么?”板兒舔舔嘴角,連連點頭,還埋首在盒子里撿酥卷的碎渣,根本顧不上說話。 劉姥姥一面覺得孫子這樣做有些丟人,一面眼饞的自己也恨不得去舔舔盒子,一時有些糾結,不知道該不該制止板兒的丟人德行。 倒是一旁坐著的賈琮,看板兒吃的那樣香甜,自己也不由多吃了兩口,這會兒正覺得有些撐,慢慢的揉著肚子,想著午飯怕是要吃不下去了。 迎春瞧見了賈琮的舉動,叫他奶娘道:“你去瞧瞧琮兒,是撐著了,還是肚子痛?怎么我見他一直拿手去揉?”賈琮奶娘急忙走上去照料哥兒,賈琮不好意思的笑笑,道:“jiejie眼睛倒是尖,我不過是點心吃的有些多了?!?/br> 迎春嗔道:“又不是多難得的東西,怎么就收不住嘴了,瞧著待會兒難受了你怎么辦?!?/br> 賈琮道:“無非是少吃口午飯罷了?!迸赃叞鍍阂宦牪怀晕顼埩?,立刻抬頭,眼巴巴的看著賈琮,小聲問道:“琮哥兒,真沒有午飯吃了嗎?”劉姥姥終于忍不住了,揮手給了他一巴掌:“丟人敗興的賊小子,哪兒那么多的話,這么些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 板兒扁扁嘴,就想哭,又想起劉姥姥說不哭才有好東西吃,于是又忍住了。倒是賈琮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叫丫鬟去再拿些點心來。他奶娘只當是他想吃,急忙攔著:“哥兒,莫要撐著了,那點心吃多了也不是什么好的,若真還想吃東西,不如叫人去拿幾個大柚子來,消消食兒,聞著也香甜?!?/br> 丫鬟聽了,便去拿來,賈琮接了一個,遞給板兒,道:“給你這個吃?!?/br> 板兒沒見過柚子,只覺得又香又圓,十分好頑,當下一腳過去,且當球踢著玩去了。賈琮從來不知道柚子還可以這樣玩兒,耐不住,也跟著跑去踢了。兩人只把大柚子當成鞠來蹴,倒是玩兒的不亦樂乎。 兩人追著大柚子越跑越遠,漸漸跑到了二門檻子上,小廝們見了,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上前請安,或者阻止哥兒跑出家門去了。還不等說話,便見板兒使勁兒一腳過去,那柚子被踢得高高飛起,朝著一個剛進二門的人影砸去。 賈赦溜達完整個禁軍,才回到家,沒過二門便見一物從天而降,直奔他門面砸來,嚇得“媽呀”一聲,又躲不開,只得兩手抱頭蹲下,坐等挨砸。 卻忽然身后傳來一股大力,將他整個人拖得飛起,甩到身后,砸在另一個人身上,把那人砸的也是“媽呀”一聲大叫,一屁股坐倒在地。賈赦整個兒躺在人家身上,倒是毫發無損,不過嚇得夠嗆罷了。 門口站的一圈兒人,外面小廝,里面賈琮和板兒全傻了眼,只看寧珊一手穩穩的托著那大柚子,一下一下的拋著玩兒,手里還拎著賈赦的半截領子,卻是用力過猛,將賈赦的官服內襯給撕去了一塊。 而那個倒霉的被寧珊用來當rou墊兒接賈赦的人自然就是苦逼的萬年老二賈璉了。他緊趕慢趕的做完了帳,想回家來吃個舒服的午飯。跟著大哥前后腳才剛一進門,就成了自家傻爹的人rou坐墊兒,而且坐到現在還不起來。 賈璉呻|吟一聲,終于把哀嚎忍回去了,無奈道:“老爺,坐夠了就起來吧,兒子這一身衣服裹滿了汗,您老坐著也不嫌濕氣大么?” 賈琮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闖禍了,一臉倉惶的撲上去跪扶賈赦,口中不住的請罪道:“兒子該死,玩兒的忘了形,險些傷到老爺,請老爺責罰?!币慌缘陌鍍涸缇蛧樕盗?,這會兒直愣愣的杵在一邊,話都不會說了。 寧珊玩兒著手里的柚子,隨意把賈赦那半邊兒領子扔到賈琮臉上,道:“自去書房請先生罰十個手板子,再加一倍功課。另外告訴武師傅,就說我說的,琮哥兒既然閑到有空兒踢柚子,不如多花些時間練武?!?/br> 賈琮抹了把臉,順便把賈赦的半截領子抹下來,拽在手里,有氣無力的承受下了寧珊給予的懲罰。十個手板子倒不算什么,多練武也能忍,但是功課翻一倍這種事情,就不能用再加十個手板子替換掉嗎?而且大哥你說清楚,這翻一倍的功課是光今兒一天的,還是以后都照此辦理???兩者大不同的好么! 賈赦終于坐夠了,想到應該起來維護一下為父的尊嚴,遂重重的一墩屁股,又狠壓了賈璉一把,才假裝威風凜凜的站起來,對著賈琮聲色俱厲喝道:“聽見你大哥的話了,還不立馬滾著去執行?” 賈琮從地上爬起來,一溜兒小跑就奔書房去了。留下板兒,嚇得哭都不敢的站在原地,含著眼淚盯著寧珊,不知道這位厲害的大爺要怎么懲罰他。 寧珊卻笑笑,扔掉柚子,輕輕踢了一腳,讓它重新滾回板兒腳邊,和氣道:“你莫怕,我不會罰你,你是跟著你姥姥來做客的不是?怎么不見你姥姥?” 賈赦湊過來,盯著板兒莫名其妙的問道:“這孩子誰家的?哪里又冒出來一個什么姥姥?”他現在神煩老太太好么,不管誰家的。 賈璉拍拍屁股上的灰,又扯了扯被賈赦坐的黏在肚皮上的官服,沒好氣兒道:“鳳姐兒娘家的一個什么遠房親戚,昨兒就來了,讓鳳姐兒多事兒給留下住幾日?!?/br> 寧珊道:“是我開口讓留的,那孩子,問你話呢,你姥姥在哪里?我有事兒要找她商量呢?!?/br> 這下賈璉也一臉好奇的盯起板兒來了,一個鄉野老嫗加上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野小子,怎么就讓大哥看上眼了?還有事兒跟人家商量?他連朝務都不跟自己商量好么?前些天就知道兩皇要找戶部的麻煩,卻不好生分說,只扔給他一句“近期的賬目都快些做好,別等人催”就完了。 不過也多虧提前知道了,今兒尚書大人火急火燎的拎著他去做賬,一見已經做好,頓時喜得夸他中用。其后不過是核對一遍,因此今天才得以回家。若不是大哥事先通知過他,今兒非宿在衙門里不可了,而且還不一定光今兒一天呢。 這么一想,賈璉也就不抱怨大哥不好生給他解釋了,橫豎自己提前得了消息,也因此而受益了,那么原因和經過什么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板兒見寧珊十分和氣,總算把眼淚憋回去了,攮著鼻子,小小聲兒的回了一句道:“姥姥跟著太太吃午飯呢?!毕胍幌?,終究還是又加了一句:“琮哥兒是好人,帶著我玩兒的,你不要罰他了好不好?” 寧珊笑笑,道:“他帶著你玩兒不是錯,但玩兒什么卻要注意,今日險些傷到父親,怎能不責罰一二,至于你么,不是我家的人,自然不歸我管?!辈贿^要是你姥姥知道了,會怎么收拾你小子,我也不會管。寧珊在心里暗暗加了一句。 板兒也知道自己險些傷了別人家的大老爺,聽姥姥說,這家人可比縣太爺還尊貴呢,人家沒罰自己就是客氣了,實在也不應該再要求什么。只盼著他們別跟姥姥告狀,不然姥姥非擰掉他的耳朵不可。只是對琮哥兒十分抱歉,只希望他不要因此生氣,不理自己了就好。 賈赦和賈璉一起眨巴著桃花眼,把板兒看的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寧珊上前一步,肩膀一震,把對著板兒發愣的父子倆都撞了個清醒,道:“還不各自回去換衣服,父親你的官服需要換新的,把那半截領子拿回去,先找手藝好的繡娘縫上,湊合幾天,等著禮部給你重做。至于二弟你么,最好去洗個澡,今兒戶部里沒給冰盆還是怎么著,你聞著有些發餿,我可不想配著你這一身味道吃螃蟹?!?/br> 賈赦問道:“今兒吃螃蟹?我只當你已經在大明宮中吃過了,不是說太上皇要賞御膳嗎?”皇帝小氣就算了,怎么連太上皇都小氣上了,一頓御膳么,還舍不得給他大兒子吃?簡直討厭的不要不要的。 寧珊道:“是我回絕了,御膳有什么好吃的,端上來十盆里有八碗都是涼的。而且御膳房的手藝也就那樣了,一盤茄子都要用十只雞來配,吃什么都是一個味兒。更因為是賜膳,又要磕頭謝恩,又要看著太上皇的臉色下飯,我可沒胃口,正經回家來吃頓螃蟹才舒服呢?!?/br> 賈璉一臉的艷羨,同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兄弟,瞧瞧人家,賜膳的榮耀都不屑接受,自己卻連跪舔都排不上號,這差別,大的簡直差出一個爹去。 第134章 推廣種糧 父子三人突然同時歸家讓一屋子大小女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說的這樣那樣的忙嗎?怎么說回來就一起都回來了?而且還在二門上讓琮兒給沖撞了, 螃蟹宴都不帶他的份兒, 只打發了一盒子送去書房就算完事。到底琮兒做錯了多大的事情,板兒又怎么嚇得要哭不哭的, 邢夫人一肚子好奇, 只是看著寧珊在眼前, 十分的不敢問。 劉姥姥也是同理,而且她隱約覺得, 做錯事的似乎不是府上的小三爺, 而是自個兒的外孫子。只不過人家大爺沒有計較, 她當然也不會傻到主動沖出來請罰,還是等回家了再好生收拾臭小子罷。 好在迎春愣神兒歸愣神兒, 該cao辦的宴席卻沒落下。廚下本來就已經備好了菜肴,現在不過是緊著些兒,把螃蟹蒸上就得了。眼前有涼菜有酒肴,也有茶水點心, 一時倒還能應付。 板兒不敢再跟著一起吃飯,寧珊便叫小幺兒們帶他出去玩耍,劉姥姥卻被留下來,寧珊只說有事想同她商量一二,劉姥姥緊張的整個人都繃起來了,就等著寧珊吩咐呢, 一臉的鄭重其事。 寧珊親切的笑了笑, 成功舒緩了劉姥姥的緊張:“您老莫驚慌, 這事兒也不過是我的一點意思,咱們商量著辦。若是成,我自然謝謝您老,若是不成,也還是這么著,兩家仍舊做親戚往來,絕不會因此而有什么改變?!?/br> 劉姥姥聽了,誠懇的道:“您只管吩咐,只要是我老婆子能做的,斷沒有拒絕的道理?!?/br> 寧珊倒了一杯酒,示意丫鬟端過去給劉姥姥喝,讓她放松放松,也是先致謝的意思,隨后笑道:“您老也許聽說過,去年我出海跟茜香國打了一仗的事兒?!?/br> 劉姥姥急忙點頭道:“咱們整個大興朝都知道這件事兒,都知道您是‘戰神’?!?/br> 寧珊微微一笑:“不過是個噱頭罷了,誰還能真是神不成,我也不過是個rou身凡胎的,只是祖宗保佑,又有皇恩龍氣庇佑,僥幸得勝罷了。倒是大勝了之后,我從那茜香國得來了兩樣高產的種糧,分別叫做番薯和玉蜀黍的,帶回來后便在我自己的莊子上試著種了,收獲得倒也不錯。因此想著,是不是可以借別人家的地也種一種,試試看,是否各類土地,各種種法,收獲會有幾多不同?” 劉姥姥聽到“高產種糧”就瞪大了眼睛,再聽寧珊的意思,是想讓她用自家的地幫著試種,激動的不得了,連連道:“這話當真?真是好糧食?還用我們家來種?好大爺,你可別唬我這老婆子才是?!?/br> 寧珊道:“如何唬你,這兩樣,不但我的莊子上有種,父親的莊子上也種了些,還有我在北疆邊城也買了地,讓人去種植,父親在江南的田地也用來試種,收成都比現有的大米小麥高許多。因此我想著,是不是也可以讓尋常百姓來種一種?!?/br> 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高產種糧他一早就交到兩皇手中了,可是皇莊上那些滑頭們生怕新糧食推廣起來會打破原有的胭脂米、碧粳米的市場,因此不肯出力氣,邊種邊毀,因此收獲的成果還不如現有的,兩皇見狀,只當是這東西離了茜香國便不能成活,自然也不會向全國推廣新種糧。 然而寧珊送到北疆托黎老將軍種下的番薯和玉蜀黍卻獲得了極大的豐收,成為將士們軍糧的一部分。本來黎老將軍要上報給朝廷,卻被東平王死活攔了下來,只為了不再給寧珊增加功績,便扣下了黎老將軍的折子,讓高產種糧推廣不出去。 寧珊看不下去兩皇的短視和東平王之流人物的德行,便想著干脆自己向百姓推廣。在北疆邊城和西海沿子,這方法很成功,人們聽說是“戰神”帶回來的高產種糧,都十分信任,肯播種下去精心侍弄。但是寧珊的名號畢竟還沒有傳到南方去,何況南方富饒,根本不缺糧食,卻反而多出許多偷jian?;鲁霈F任何妨礙他們現有生活的改變,因此在南方,很難靠個人的力量推廣成功。 寧珊便想著,索性從京中著手,找京郊的,肯接受新式糧食的百姓,先種下去,待得將來出了成果,不需要宣傳,百姓們自然都肯搶著去種了。正在想該如何招收肯幫忙推種的人時,劉姥姥便自己送上門來了。寧珊一眼就能看出,像劉姥姥這樣有年紀又有見識,敢領著個小外孫就獨自上京找高門大戶攀親戚的老人家,在村子里說話多半是有些份量,不如托付給她,讓她先在他們村子上推廣種植。將來附近的村莊看到了收成,自然一傳十,十傳百,遲早能夠在百姓中廣泛推行下去。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寧珊也有先給出保證:“若是這糧食果然收成不好,讓你們明年的日子不好過,我這里自然會有補償。等會兒便叫賬房提一千兩銀子給姥姥,凡是肯種我這新糧食的莊家,都可以領取一筆錢,叫他們足夠過上一年的,以防這新糧食產量不高,耽誤了你們的收成?!?/br> 劉姥姥驚得連連念佛:“這可不敢,我們不過舍出幾畝地,種一種這新糧食罷了,可不敢要那么多的銀子?!?/br> 寧珊安慰她道:“不獨是給你的,只要你們村子,甚至周邊村子,誰家肯種我這新式種糧,就給誰家一筆錢。你們莊戶每年需要多少銀子才夠吃用?” 惜春冷不丁插嘴道:“我之前聽姥姥說,要二十兩。大哥哥,你那一千兩可以買五百戶人家了?!?/br> 劉姥姥也點頭道:“只多不少,畢竟莊戶也不是全靠種糧食的收成,我們也會種些別的,農閑時節也會做些其他活計,要我說,一家給十兩,也足夠了?!?/br> 寧珊雖然不是不知民間疾苦的紈绔子弟,但是也不知道一戶莊家只要十兩銀子就可以打發一年,一時有些錯愕。他家里的三等丫鬟一年的月例也比這多些,主子們更不必說。不過倒也是這位姥姥夠誠實,不然謊報一些,她至少能夠墨下一半,說不準還可以更多。那真是一輩子都夠花得了! 感嘆了一番劉姥姥的誠實,寧珊更加放心將這件事交托給她去辦了。劉姥姥也是信心十足的要幫戰神大爺辦好這樁差事,就差寫個血書來表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