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卑着蹎适瑳]有隱瞞，沉吟片刻，道，“大災發生前后的那一段時間，許多事情我都記得。第三區封鎖之后，我的記憶開始斷斷續續，很多變得模糊不清。有的大概記得，有的無論怎么想都想不起來?！?/br>
    對于這種情況，齊樂能夠理解。

    長期的與世隔絕，沒有被尸群徹底同化，還能留存部分記憶，已經相當不容易。離開第三區后，短短幾個月時間，記憶能夠恢復大半，完全稱得上是奇跡。

    “能給我講一講那場災難嗎？”齊樂揣起前爪，豎起耳朵。

    對于這場改變藍星的災難，他一直心存疑惑。

    從埃爾法口中，他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綠妹子和海龜伊桑也給他講了不少。然而，他們能給出的都是第二手資料，很少有具體細節。

    白袍則不然。

    他是事件的親歷者，憑他的親身經歷，足以給出災難發生的具體細節，讓齊樂對整件事有確實的把握。

    “我這里有一個記錄儀?！饼R樂打開空間紐，取出從地下掩體中找到的記錄儀，遞到白袍喪尸面前，“這里在古玹做試驗的地方找到的，數據經過恢復，是關于當年的部分事實?！?/br>
    白袍喪尸搖搖頭，并沒有接過記錄儀。即使不看，他也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內容。

    “當年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是我知道的?！卑着蹎适P起雙腿，雙手交握，手肘搭在腿上，動作和表情十足人性化，“我必須提醒你，那不是什么愉快的經歷?！?/br>
    “我明白?！饼R樂說道，“我只是想知道真相?！?/br>
    “……如果你堅持?！?/br>
    白袍喪尸搜尋記憶，組織一下語言，從原生人類的戰爭開始講起。

    “當時的藍星文明已經相當發達，能夠制造并發射空間站，讓人類在太空生活。只是沒有掌握空間跳躍技術，無法長距離航行，更無法在星系之間往返?！?/br>
    “戰爭發生得很突然，起初只是兩三個國家，很快蔓延至全球。無論愿意還是不愿意，都陸續卷入其中，沒有任何理我?！?/br>
    “原因呢？”齊樂問道。

    開啟戰爭，總要有原因吧？

    無論如何，都不該有人突然失心瘋，沒有任何理由就開戰。

    “很簡單，為了資源?！?/br>
    “資源？”

    “導火索是一顆新發現的行星，據無人探測器發回的數據，那是一顆礦產星，蘊含大量制造飛行器所需的礦產，還有一種未知能源?！?/br>
    “只是數據？”

    “探測器還帶回幾件樣本，經過研究檢測，證實了數據的真實性?！?/br>
    “就為了爭奪礦產和能源？”齊樂問道。

    “對?！卑着蹎适瑥澚讼伦旖?，笑容里盡是嘲諷，“很可笑，不是嗎？那顆行星距離地球很遠，載人飛船只能做單程航行，根本無法返航。為了這樣短期無法開采的資源，戰爭竟然開始了！”

    齊樂陷入沉默。

    或許，這只是個引子。

    矛盾早已經存在，只是缺少一個“契機”罷了。

    “在戰爭中途，異族的飛船突然出現，墜毀在藍星?！闭f到這里，白袍喪尸突然停了下來，閉上雙眼，表情閃過一抹清晰的悔恨和痛苦。

    “我是罪人?！?/br>
    “白袍？”

    “最先接到命令，組織起研究試驗的人是我?！卑着蹎适谅暤?，“是我最先打開飛船，研究飛船的內部系統，記錄下各項數據。在打開位于二層甲板的密封艙時，發現裝有礦石的容器，將可能存在‘能源’的事情上報?！?/br>
    “但做出決定的不是你?！饼R樂道。

    “可如果沒有我的報告，沒有我的研究數據，或許事情不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卑着蹎适犻_雙眼，記憶深處的悔恨不斷涌現。

    “我發現不對，曾經想要阻止，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br>
    “在沒有確定安全之前，那個容器就被另一批試驗人員打開?！?/br>
    “當時，恰好有一支敵方部隊鎖定實驗室的位置。在此之前，他們不知道礦石的存在，但知道我們藏有一艘異族飛船，并握有大量相關數據，一直都在設法尋找?！?/br>
    “他們做了什么？”齊樂預感到，接下來就是事情的關鍵。

    “毀滅?！卑着蹎适曇舻统?，予人以無盡黑暗之感，“他們無法奪走整艘飛船，也無法獲取記錄下的數據資料，最終決定，發起一次襲擊，將實驗室連同里面的資料一起毀掉?！?/br>
    “為了達成目的，他們不惜動用殺傷性最強的武器?！?/br>
    “激光武器？”貓爸脫口而出。

    “比那更糟糕?！卑着蹎适瑩u了搖頭，手指攥得更緊，“他們利用無人探測器帶回來的礦石，制造出一種新式武器，能讓最富饒的地區變得寸草不生?！?/br>
    “爆炸產生的能量，和實驗室中的礦石互相作用。以實驗室為中心，輻射蔓延開，很快遍及整顆星球?！?/br>
    “軍服和骷髏當時在第五區作戰，提前獲悉對方的計劃，冒險進入實驗室，在爆炸發生之前，將我和一部分試驗員帶了出來?！?/br>
    “在那之后，我們輾轉數地，顛沛流離，最終來到第三區?！?/br>
    “我隨身帶有部分資料，包括飛船的數據和影像，還有一段受傷異族留下的話?！?/br>
    話到這里，白袍喪尸再次停住。

    “當時，我不清楚他在說什么。等我明白過來，錯誤早已經發生?！?/br>
    “他是在提醒過我們，警告我們不要打開那個密封的容器，可惜……”

    接下去的話，白袍喪尸沒有再說，齊樂也沒有繼續問。因為他能猜出，未盡的語句都是什么。

    “異族試驗又是怎么回事？”

    “那部分由古玹主持?！卑着蹎适痤^，雙眼直視齊樂，“最初是解剖尸體，研究異族身體構造。緊接著，就是在傷員身上獲取數據。隨著實驗不斷加深，他們變得愈發瘋狂，不在滿足于對尸體的解剖，開始秘密進行活體實驗?！?/br>
    由于沒有親自參與整個過程，白袍能給出的資料十分有限，但從他的敘述中，仍能描繪出當年的一切有多么瘋狂。

    只要具體想一想細節，齊樂就覺得頭皮緊繃，不由得毛骨悚然。

    “幾名異族的大腦被保存下來，在一段時期內仍具有活性。在襲擊之后，輻射開始遍布全球，我以為這些都被毀了。然而，其中的一顆大腦被古玹帶出了實驗室?！卑着蹎适o手指，聲音像砂石磨過，“那是他發現天賦的契機，也是他融合其他種群力量的開始?！?/br>
    “他吸收了異族的天賦？”齊樂聲音緊繃。

    “或許還有知識?！?/br>
    聽到這番話，貓爸渾身冰冷，無比確信，必須讓古玹消失，徹徹底底。

    一個有頭腦、有知識、有力量的瘋子，還有比這更恐怖的存在嗎？

    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齊樂打算轉換話題。

    “封鎖令又是怎么回事？”

    “大災發生后，一夜之間，大批的原生人類出現異化，轉變為喪尸。動物和植物也產生變異，異獸異植大量出現。星球秩序陷入混亂，戰爭無法持續，國家不復存在，上層權利架構也被打破，各個軍事區和安全區取而代之?！?/br>
    “十二區是在那時創建?！?/br>
    “首次轉化的原生人類，出現兩極分化?！?/br>
    “一部分就像我和古玹，保留原生人類的智慧，擁有獨立思維，更具備天賦和極強的戰斗力；另一部分完全喪失理智，不具備任何思維，只剩下食欲和殺戮欲，無異于行尸走rou，甚至還不如異獸?！?/br>
    異獸依靠本能生存，至少有“族群”和“撫育幼崽”的觀念。而普通喪尸，腦子里除了“食物”和“殺戮”，幾乎沒有第三樣東西。

    “當時的藍星上，還殘存部分原生人類，動物和植物的異化也沒有徹底完成。但有一點，放任大批喪尸在外，整顆星球都將面臨毀滅?！?/br>
    “所以，幾名將軍經過商議，選定第三區，決定將喪尸驅趕到這里，全部封鎖起來。只是有人不同意?！?/br>
    “不同意？”

    “如古玹所說，他們認為不應該放棄手中的一切，可以繼續對礦石進行研究，并利用轉化后的高等喪尸，繼續統治這顆星球?！?/br>
    “他們長腦子了嗎？”齊樂愕然。

    “是啊，我也懷疑?！卑着蹎适p笑一聲。

    古玹認為白袍被蒙在鼓里，事實上，早在第三區封閉時，他已經有所警覺。許多當時想不通的事，如今已經全明白了。

    “古玹佩戴的手環，我也曾戴過，而且遠遠早于他。這些手環最初是為了召集喪尸創造，我參與了制造環節，提前在體內埋有抵抗能量的晶石，所以并不會受到影響?！?/br>
    “晶石？”齊樂好奇道。

    “這里?！卑着蹎适瑐冗^頭，舉起右手，在耳后劃開一條狹長的缺口，露出藏在里面的白色晶石。由于年代久遠，晶石已經長進血rou，被毛細血管包裹，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

    “軍服和骷髏都有。和我們執行相同任務的實驗員和軍人，也有部分埋有相同的晶石?！卑着蹎适栈厥?，耳后的傷口快速愈合。

    “為了保護星球，有人提出，設定封鎖區還不夠，最好集中所有資源，盡快制造一艘小型飛行器?！?/br>
    “飛行器？”齊樂詫異，“當時的藍星還能制造飛行器？”

    “是的。即使經過連年戰爭，又遇到一場足以毀滅星球的災難，留存下的原生種人類仍掌握著不少技術和資源。更何況，制造這艘飛行器，為的不是往返，而是帶著礦石離開藍星，在星球外自爆?！?/br>
    從一開始，這個計劃的目的就是“毀滅”。

    “只是在計劃實行之前，古玹和礦石一起消失了?！?/br>
    白袍喪尸仰起頭，望著頭頂的艙板，深深嘆息一聲。

    “然后，異族的艦隊來了?！?/br>
    “再之后的事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br>
    兩人交談時，飛船改由軍服喪尸駕駛，松鼠和其他原生種陸續聚集到齊樂四周，靜靜聽著白袍喪尸的講述。

    小貓背著太歲，趴在齊樂身邊，豎起耳朵，聽得聚精會神。

    小猞猁靠在母親身邊，雖然白袍的話很沉重，有一部分內容他們根本聽不懂，但是，在母親和阿姨的要求下，他們也安靜下來，沒有中途出聲，更沒有追逐打鬧。

    古娜和漢娜知道一部分大災發生時的情況，對于白袍講述的內容，卻是知之甚少。

    有知識和記憶傳承的猛禽，對于當年的真相，也僅掌握大概，知道是原生人類釀下的禍患，其中牽涉到一艘異族飛船。至于其他的，能猜到些許，卻從不曾掌握細節。

    白袍喪尸講完，原生種們陷入長久的沉默。

    背負如此沉重的歷史，遭遇到如此致命的打擊，藍星竟能重新煥發出生機，恢復成今天的樣子，當真稱得上是個奇跡。

    就在這時，齊樂身上的通訊器發出藍光。希雅爾發來訊息，已經抵達坐標星球，飛船即將進入軌道，可以準備登陸。

    在行進過程中，埃爾法對古玹體內的礦石進行分析，得出一系列數據，促使船長大人對計劃做出調整，選定一顆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星球，在地面設置屏障，將古玹轟成碎片，再對留下的礦石進行銷毀，任何殘留物都必須密封，掘地進行深埋。

    “我會將星球封鎖起來?！毕Ｑ艩栒f道，“在聯盟戰爭結束后，派遣船隊前往發現這塊礦石的星系，采取妥善措施?！?/br>
    這顆礦石太危險，不僅能讓藍星種群陷入瘋狂，還會對部分異族產生影響。

    由于發現礦石的星系太過偏遠，并且靠近星獸的盤踞地，幾百年來，一直沒有其他科研考察船靠近過，聯盟內少有人提及。

    在此之前，希雅爾和埃爾法一樣，以為這顆礦石已經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