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齊樂驟然回神，側過頭，透過希雅爾的肩膀向窗外望去。

    黑色的宇宙中，激光束穿空而過，形成密集的火力覆蓋。即將駛入空間站的商隊，突然遭遇來自對方的襲擊，猝不及防，飛船來不及張開防護罩，一艘接一艘被引爆，在強光中四分五裂。

    商隊措手不及，連續損失八艘飛船。

    反應過來之后，二話不說，立即予以還擊，火力同樣兇猛。

    雙方你來我往，戰斗從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熾熱的激光束彼此交錯，正面相撞，在黑暗中炸裂，形成恐怖的沖擊波；光彈拖著焰尾，穿行在光束之間，準確集中目標，點亮一團又一團強烈的白焰。

    齊樂瞠目結舌。

    他實在想不明白，空間站為何突然發起攻擊。

    這些不是商隊嗎？

    希雅爾放下齊樂，轉身看一眼窗外，迅速接通指揮倉。

    通訊官的聲音傳來，準確給出這場戰斗的因由。

    “空間站發來消息，對方并非商隊?！?/br>
    “這支商隊在穿過火巖星系時，遭遇到大群海盜襲擊。加上有人里應外合，船上的人員不是戰死就是被抓捕?！?/br>
    “商隊是由海盜偽裝，目的是潛入空間站，劫掠補給?！?/br>
    海盜的計劃不可謂不周密，偽裝也算得上成功，可惜空間站有太多類似的經驗，在核對船員身份時，很快發現端倪。

    以為計劃即將成功，登陸的海盜之中，缺乏經驗的總會露出馬腳。

    空間站指揮官當機立斷，關閉船塢通道，將登陸人員當場抓捕，就地審訊。趁對方不知道計劃暴露，迅速增強防護罩，升起全部炮塔，鎖定目標開炮！

    接連損失八艘飛船，知曉計劃失敗，海盜兇性大發，完全撤退的打算，而由潛入改為強攻，全體開火，和空間站對轟。

    然而，無論激光炮增強到幾級，交戰雙方都沒有擴大火力范圍，有默契一般，刻意避開希雅爾率領的艦隊。

    空間站接到通訊，知道艦隊來自藍星基地。指揮官十分清楚，阿萊克圖總督很喜歡自己的外甥，對于后者，總是不遺余力加以支持。

    這樣的情況下，只要有腦子，自然不會試圖將艦隊卷入戰火。

    海盜搞不清艦隊的底細，也沒有輕舉妄動。他們已經是騎虎難下，只能不斷升級火力，盡快拿下空間站。

    雙方勢均力敵，一時間勝負難分。

    空間站向地面求援，訊號發出沒過多久，地面就做出回應，上百艘菱形飛船升空，如蜂群般穿透大氣層，出現在戰場中。

    菱形飛船構造十分特殊，能夠穿透火力交織成的光網。只要距離足夠近，就能產生一種古怪的吸力，牢牢粘附在商船外側。

    位于飛船底部的艙門陸續打開，身穿防護服的士兵手持激光槍，破壞商船外層防護罩和艙板，打開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缺口。

    其余士兵利用缺口涌入，擊退走廊中的海盜，利用種群天賦，進行近戰搏殺，將船中的海盜逐一找出來殺死。

    海盜的行動計劃不錯，可惜選錯了下手對象。

    其結果就是，在戰斗開始之后，被拽入拉鋸戰，既無法拿下目標，又脫身不得。等到菱形飛船大批量出現，遭到重重包圍，最終淪為被屠宰的對象。

    補給星和海盜是老對手，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下手毫不留情，壓根不打算留俘虜。

    目睹整個經過，齊樂滿臉震撼，許久不能回神。

    “位于航路附近的補給星，時常會遭到海盜襲擊，必須有極強的自保能力?！毕Ｑ艩柇h住齊樂的背，手指在他的腰間輕輕掃過。

    知道這伙海盜不構成威脅，他才沒有下令開火。

    相反，如果補給星處于劣勢，他也不會坐視不理，必然會立即支援。

    齊樂低頭，看看腰間的大手，果斷變回貍花。拍拍爪子，示意希雅爾彎腰。四爪踩著探出的手臂，一躍跳進他的懷里。

    看著安頓好自己，正滿意舔著爪子的貍花，希雅爾輕笑一聲，低頭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戰斗接近尾聲，海盜們頹勢盡現，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別說拿下空間站，已經是想跑都跑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邊界巡邏船終于姍姍來遲。

    為首的一艘帶有星宿一標志，齊樂仔細看了兩眼，發現標志后還綴著古怪的紋路。紋路自成一體，更像是一種徽章。

    想起希雅爾告訴他的氏族傳統，齊樂下意識問道：“那是氏族徽章？”

    “是的?！毕Ｑ艩栕叩酱扒?，讓齊樂看得更加清楚，“那枚徽章代表第二氏族，證明指揮這支巡邏隊伍的是第二氏族成員?！?/br>
    齊樂點點頭，繼續向外望。

    巡邏船抵達后，沒有靠近戰場，表明不會同補給星爭奪戰功。只在對方出現疏漏，或是火力覆蓋不到時，才會幫忙補上幾炮，將試圖逃走的海盜擊落。

    有了巡邏船加入，戰斗結束得比預期更快。

    在最后一艘海盜商船被炮火籠罩，消失在強光中時，希雅爾轉身離開二層甲板，登上傳送帶，帶著齊樂返回指揮倉。

    艙門開啟，桑德斯轉過頭，開口道：“希雅爾，巡邏船發來通訊，是否接通？”

    抱著齊樂走到指揮椅前，看向控制臺前的屏幕，希雅爾點了點頭：“接通?！?/br>
    桑德斯返回崗位，滑動控制板。

    屏幕中的影像快速轉換，無盡的宇宙和璀璨的星云陸續消失。

    光芒再次亮起，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表情嚴肅，身著聯盟軍裝的男人。

    即使隔著屏幕，也能知道男人很高，肩膀寬闊，暗褐色的長發束在腦后，現出俊朗的輪廓。雙唇極薄，高聳的顴骨令雙眼愈發深邃。

    “希雅爾，很高興見到你?！蹦腥寺氏乳_口，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仿佛是機器合成，不帶半點感情。

    “魯伯斯?！毕Ｑ艩栂蚰腥祟h首，說道，“恕我冒昧，我記得你的管轄范圍是靠近星宿四的航路?！?/br>
    “這里本屬于塞繆爾管轄?！濒敳箍聪蛳Ｑ艩?，語氣依舊平淡，，“很遺憾，他死了?！?/br>
    “是這樣?！毕Ｑ艩桙c點頭。

    聽到兩人對話，齊樂仰起頭，看向面無表情的船長大人，尾巴卷過他的手腕，被輕輕按了一下頭。

    “我出現在這里，是奉內古斯特將軍的命令?！濒敳┧估^續道。

    “內古斯特將軍？”

    “是的?！濒敳沟谋砬楦訃烂C，“將軍讓我轉告，關于近期發生的襲擊事件，他自始至終沒有插手。他不否認知情，但以軍人的名譽保證，并非陰謀的制定者和推動者。同時，將軍希望你能相信，他不會阻礙你的任何行動。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同基地合作?！?/br>
    “這是將軍個人的意愿，還是代表第二氏族？”

    “目前僅代表將軍個人?！濒敳钩谅暤?，“但是，我和其他在艦隊服役的家族成員，都贊同將軍的意見。議會和元老院腐朽不堪，艦隊上層一樣需要變革?！?/br>
    第一氏族在母星的勢力根深蒂固，想要動搖他們的根基，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必然需要多方合作。

    內古斯特將軍并非真的大公無私。

    他之所以表明態度，選擇支持希雅爾，其中涉及到新的利益分割。

    如果cao作得當，在新的格局劃定之后，作為四位總督和希雅爾的盟友，第二氏族會取代第一氏族，成功接掌母星議會。

    他本人也將取代短視的長老，成為家族的掌舵者和執行人。

    以希雅爾的政治嗅覺，不可能忽略這些利益索求。

    內古斯特不在乎。

    將條件擺上臺面，才方便雙方討價還價，實現進一步合作。在艦隊上層，他能夠給出有力支持，同第三氏族的勢力分庭抗禮。

    如果希雅爾接受他遞出的橄欖枝，雙方就會成為聯盟，在接下來的戰爭和權力爭奪中互惠互利。

    齊樂豎起耳朵，試圖從兩人的對話中把握更多脈絡。

    或許是不了解氏族和母星權力分割的緣故，即便聽得再多，依舊是云里霧里。

    他必須承認，自己的知識儲備過于貧瘠，政治嗅覺也很一般。想要透過表面看本質，成功理解這些彎彎繞，還需要繼續努力。

    “請轉告將軍，我相信他的誠意，并會以實際行動，向他證明我的誠意?！毕Ｑ艩柨聪螋敳┧?，鄭重道，“以軍人的榮譽?！?/br>
    “將軍會很高興聽到你的答復?！濒敳┧挂琅f表情嚴肅，只是聲音略有放松。然而太過細微，不仔細聽實在聽不出來。

    洽談結束，得到想要的答案，魯博斯正要切斷通訊，在最后一刻，視線掃過趴在希雅爾腿上的齊樂，破天荒的現出幾分好奇，問道：“他是藍星種群？”

    “是的?！毕Ｑ艩栴h首。

    “我聽到過關于基地的流言。你堅持要關閉藍星獵場，同他有關？”魯博斯再次問道，

    “只是原因之一?！毕Ｑ艩枦]有否認。

    “藍星存在智慧種群，有屬于自己的獨特文明，不該繼續被視為蠻荒星球。生活在上面的種群，不該繼續成為被囚困的獵物?！?/br>
    魯博斯不置可否，神情中透出幾分不以為然。但他聰明的閉上嘴，沒有就此發表評論。

    真正的聰明人，不是舌燦蓮花，不分時機的表明見解，而是懂得什么時候應該閉嘴。哪怕不同意對方的意見，也不會輕易加以評論。

    通訊結束后，希雅爾下令放出飛行器，前往空間站交易異獸和異植。

    “這里的海獸很有名?！毕Ｑ艩栒f道，“只是不能長期保存，哪怕裝進空間紐也不行。如果你覺得不錯，可以多停留兩天?！?/br>
    齊樂側過頭，蹭蹭希雅爾的手背。

    “不用，趕路要緊?！?/br>
    早一步抵達海盜藏寶的地點，才能早一刻了卻心事。證據也好，其他也罷，都只有放進口袋才能安心。

    希雅爾沒有堅持，交易過第一批貨物，下令艦隊繼續啟程。

    齊樂揣起爪子，又開始昏昏欲睡。

    溫熱的手指順過他的脊背，輕輕撓著他的耳后，讓他忍不住打起呼嚕。在沉入夢鄉之前，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他怎么會知道艦隊的位置？”

    “什么？”沒聽清齊樂的話，希雅爾抬起他的下巴，“你在說什么？”

    “那個魯博斯，他怎么會知道艦隊的具體位置？”

    如果是去藍星，那還說得過去?？膳炾犚呀浐叫辛?，難不成從最開始就追在身后？如果那樣的話，艦隊為何沒有發覺？

    “他們是邊界巡邏船?！毕Ｑ艩栞p輕勾住齊樂的前爪，一下下捏著他的爪墊，“留意空間站的消息，總能找到線索?！?/br>
    “就這么簡單？”齊樂不敢相信。

    “事實上，艦隊沒有刻意隱藏行蹤?！毕Ｑ艩栃Φ?，“跟在我們身后的不只一支巡邏船隊，還有一支星宿五艦隊?！?/br>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