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一響，講臺上的歷史老師說了一聲下課，然后提醒了一下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就拿著課本就往外走了。

    夏默看著前面的方菲背著書包急吼吼地往外跑，臉上有些失落。

    第14章 回家

    上了車，恬妞打開窗戶看了看前面的路，激動地跟方菲說，“終于等到放假了，好想我爸媽??！我長這么大還沒離開家這么久過。這要是以后考了外地的大學，四年真不知道怎么熬過去?！?/br>
    方菲想到多年后，恬妞跟著一個男人義無反顧地去了千里之外的異鄉，真想把她剛才的話錄下來，到時候問她疼不疼。

    老客車顛簸了一個小時，終于到了鎮上。方菲和恬妞一下車，就看到關爸爸在車站門口的小賣店等著，身后是那輛熟悉的三輪車。

    看到女兒的身影后，關爸爸趕緊揮揮手喊道，“恬妞，這邊！”說著走過來接過恬妞的書包，順便跟方菲說，“我等了半個多小時，沒見你爸媽，他們不來接你嗎？”

    “我跟我爸媽說了，不用來接我，走回去也沒多遠?！睆逆偵献呋丶乙簿退氖昼?，方菲中學的時候就走習慣了。窮人家的孩子養得糙，方爸方媽自然也不會想到來接她。她曾經為了減肥，下班走一個小時回家都輕輕松松，這四十分鐘算什么。

    關爸爸想到村里其他人養孩子的方式，很快就明白了，不過他開著車呢，怎么也不忍心看著孩子走回去，他伸手取下方菲的書包，放到車上，跟方菲說，“坐叔的車回去吧，反正也順路?！?/br>
    鄉下人都實在，方菲也沒有推辭，道了謝，蹬著車輪子身手敏捷地上了車。關爸爸車上就放了一個凳子，方菲就坐在了車斗的邊緣上。

    出了鎮子沒一會兒，柏油路就沒了，三輪車在坑坑洼洼的鄉間小道顛簸起伏，方菲覺得自己的屁股都被震麻了。不過，這也比自己走路強多了。到了關莊，方菲認真道了謝就執意要自己回去。

    “你這孩子就是太客氣，這開車一會兒的事，還非要走回去?！标P爸爸無奈地說。

    一個月就回來兩天，還是不耽誤人家一家相聚了，方菲背上書包跳下車，輕快地笑著說，“謝謝關叔了，走回去也就十幾二十分鐘的事，您還是趕緊回去吧?！?/br>
    方菲一到家，方mama就上來一通噓寒問暖，在學校怎么樣啊，有沒有被人欺負，老師好不好之類的。然后對院子里和小朋友摔洋牌的兒子說，“斌斌，快去燒火，我趕緊把菜炒了，你姐坐一路車該餓了?！?/br>
    對方mama異常的熱情，方菲一點也不奇怪。每當她離家久了，回到家后，就會被mama格外關懷一翻，等她在家超過三天，就開始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了。

    方菲在廚房里看著方mama炒菜，然后簡單地匯報了開學一個月來的日常，還有摸底考試的成績?？傊?，要讓mama對她的學習和生活都放下心來。

    方mama側耳認真聽著，不住地點頭，她家閨女就是讓人省心，不過以防萬一，她還是給方菲打了一針防疫針，“菲啊，你在學?？刹荒苷剳賽?，在學校就要好好學習，什么亂七八糟的事都不要想?！?/br>
    “媽你怎么想到這兒了，誰跟你說閑話了？”方菲狐疑地問，她一向是個乖寶寶，前世也是上了高中才有過一場暗戀，正兒八經的戀愛，好像兩輩子都沒有過。

    方mama把蔥花放進鍋里，哧啦一聲，鍋里冒起一陣白煙，方mama快速在鍋里翻著，還不忘跟方菲說話，“你姥村里那個建威，以前成績多好啊，自從在學校里面談了一個女朋友，抽煙、打架、逃課、上網都學會了，那成績一落千丈，今年高考連個大專都沒考上?！?/br>
    方菲聽著偷偷翻了一個白眼，我的老娘啊，高中不讓談戀愛的是你，大學不讓談戀愛的，還是你，結果等一畢業，催著我結婚的，也是你。你以為男朋友是地里的大白菜，時候到了摘一棵就行了？

    這個叫建威的男生，方菲想了半天也沒有印象，不過她對方mama的話不敢茍同。這個男生不學好，跟談戀愛沒有必然的關系，大約是從村里去了縣城，沒有抵擋住誘惑。

    但是為了安撫方mama，方菲還是乖巧地說，“知道了媽，我會好好學習的?！本退阏剳賽?，如果那個人不能讓她成為更好的自己，就不值得她去喜歡。

    得了女兒的回復，方mama還接著恐嚇，“你可不能學他，要是知道你在學校談戀愛了，我讓你爸打斷你的腿?！?/br>
    母女倆針對早戀的問題，進行了一場深刻的談話，基本都是方mama在說，方菲在附和。等到飯做好做，方菲就像刑滿釋放一樣，飛快地幫著收拾桌子盛飯，終于不用聽老媽嘮叨了。

    怕方mama在飯桌上再提起這個話題，方菲趕緊拋出了一個問題，“媽，我們學校門口有好多推著小推車賣小吃的，成本也不大，我看他們一天也沒少掙錢。一到中午，好多學生都隔著大門，在外面買東西吃。不如你也做點什么吃的去賣吧，比你去板廠掙錢多了?！?/br>
    村后開了一家板廠，方mama閑了就去干幾天活，一天才十幾塊錢，活兒還不輕。

    家里的負擔不輕，方mama也想掙錢，但她對女兒的話并不太信任，“就你能！要真跟你說的那么掙錢，你們學校門口還站得下人嗎？”

    更重要的，“還有你弟，還沒上初中呢，又沒法住校，我不得伺候他一日三餐??？你爸就忙著收樹，天天不著家，這個家能離了我？”

    方菲不想就這么放棄，她對方爸爸說，“爸，收樹有點危險，上次王伯不就是差點被砸傷嗎？還不如你在家照顧玉斌，讓我媽去縣城試一個月，不行也耽誤不了多少事。要是掙錢了，到時候咱們都搬到縣城，讓玉斌去縣里上初中，城里教育條件也好?！?/br>
    記得方爸爸好像有一年收樹就被樹梢掃了背，雖然不嚴重，也在床上趴了大半個月，掙的錢不夠藥費。方菲不確定是不是今年，但是她不想方爸爸冒這個險，還不如干脆不做了。

    方爸和方媽相互看了一眼，被女兒畫出的大餅誘惑了。兩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方mama就果斷地說，“行，后天你上學我跟你一塊去?？慈思屹u什么，我也跟人家學?！?/br>
    “你跟人家學能賺到多少啊，還不如賣快餐呢?！狈椒凭透絤ama簡單說了快餐怎么個做法。到縣城租個房子，提前做好菜放到車上，中午推到學校門口賣?？觳头奖阌直阋?，學生不用等，菜色也豐富，肯定有不少人買。

    方mama聽了很欣慰，“總算沒白供你上學，多讀點書腦瓜還是好用一點?！比缓笥猪槺憬逃齼鹤?，“沒事跟你姐學學，天天就知道玩，到時候考不上一高，家里可沒錢出擇校費?！?/br>
    玉斌只覺得冤枉，他一句話沒說，她媽都能扯到他身上。唉，有個優秀的jiejie，做弟弟的壓力真大。剛剛八歲的玉斌憂郁地嘆了一口氣。

    第15章 看呆了

    因為還要找房子，周日這天方mama和方菲一大早就進城了。方mama有些擔心地問，“菲菲，你確定去了就能找到房子??？到時候找不到還得找旅館，又要花冤枉錢。別還沒掙錢呢，就一個勁兒往外撒錢了?！?/br>
    方菲肯定地說，“好找著呢，我有同學就在外面租房子住，你到時候跟學生住在一個院里，又干凈又安全?！?/br>
    有些家里寬裕的人家，為了孩子不在宿舍受委屈，就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辦了走讀證明。不過學校輕易不肯松口，一般都是有家長陪住的才會同意。

    到了學校，方菲先把書包放回教室。第一次來女兒的學校，方mama就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稀奇得不行。

    轉了一圈，方菲拉著意猶未盡的mama離開，無奈地說，“媽，以后有機會慢慢看，咱們先去把房子租好吧?！?/br>
    因為考慮到方mama要賣快餐，方菲選的地方是距離學校一千多米的西關菜市場后面的民居。大多都是二層的小樓，很多人家都選擇把空閑的房間租出去。

    問了幾家都沒有空的房間了，方mama有點泄氣，“你不是說好找嗎？腿都快跑斷了，還沒租到。不行我還不如回家呢，這要住下得花多少錢……”

    方菲不理會方mama的絮叨，繼續在四周掃視，等她看到一張招租的信息時，趕緊跑了過去，順著白灰畫的箭頭，找到了主人家。

    這戶人家只有一個老太太在，看到方家母女過來，眼睛一亮，熱情地說，“你們是來租房子的？快進來?！?/br>
    等到方菲說是之后，老太太就拉著她們參觀了空著的幾間房，又帶她們看了廚房。最后跟方mama說，“咱們這邊住的都是學生，平常也安靜，你帶著孩子住最好了。咱家這廚房大，你平常還能給孩子做點好吃的?！?/br>
    看老太太以為她們兩個一起住了，方mama趕緊說，“嬸子，我是自己住，孩子住校。家里負擔重，我就想做點吃的賣，掙點錢供孩子上學?！?/br>
    聽到方mama說要做吃的，老太太皺了皺眉，“咱們這邊住的都是學生娃子，你可不能大半夜在廚房叮叮當當的，影響孩子睡覺。還有，這煤氣也得你自己灌，咱這里不包?！?/br>
    方mama一口應下，最后以每個月八十塊錢的價格租到了房子。

    掏錢的時候，方mama手都是抖的。在去市場買小推車和廚具的時候，方mama還在說，“這做生意真不容易，還沒開始呢，就要往里面砸二百多塊錢了?；仡^再買菜買rou，這錢花得跟流水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本?！?/br>
    幫方mama把東西買齊搬回去，已經快兩點了。兩個人在市場隨便吃了點東西，方菲就回去了。

    到了學校，方菲沒什么事情做，就去教室看書了。沒一會兒，同桌湘雪也過來了。

    “看你沒在寢室，就知道肯定在教室用功了。真是聰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聰明還比自己努力的人啊?！毕嫜u頭晃腦地感慨了一翻。

    方菲提醒她，“晚上月考成績該出來了，明天又要排座位了，你發揮得怎么樣？別到時候只能坐邊上?！毕嫜┑膫€子高一些，不在第三排中間，就只能去兩邊或者第五排了。

    湘雪這才想起月考的事情，她不在乎地說，“我這次算正常發揮了，感覺至少沒退步，坐老位置應該沒多大問題?！?/br>
    到了晚上，各科的課代表都抱了試卷來發，班長陳浩則在后面黑板上寫著名次。方菲這次是班級第十，湘雪十九，兩個人都略有進步。再看夏默，班級第二，不能比啊。

    “好了，這次咱們的老位置肯定沒問題了?！笨吹阶约哼M步了好幾名，湘雪非常高興。

    方菲回頭看了夏默一眼，覺得她們的進步跟夏默的補習也有一定的關系。他的很多學習方法和思路，對她們都有很大的啟發。

    “夏默這段時間幫了我們不少，咱們要不要表示一下？”方菲小聲跟湘雪說著，平白無故接受別人的幫助，總覺的有點不踏實。

    湘雪驚訝地說，“你跟夏默什么關系，還用這么見外？”她是真心覺得這兩個人關系不一般，周末輔導她們的時候，夏默一直都關注著方菲的學習進度，及時為她解決問題。而她，只有主動去問的時候，才能得到冷冰冰的回復。

    天地良心，她和夏默是清清白白的??！方菲有些啼笑皆非，但是想想學霸對自己的“偏愛”，她有點莫名的心虛。

    不過該表示還得表示，兩個人商量到最后，決定給夏默買一個筆記本。一高每周都有閱讀課，課后要交讀書筆記，送個筆記本挺實用的。

    下了晚自習，兩個人就去學校超市挑了一個煙灰色圖案簡單的筆記本，準備第二天給他。

    第二天早讀的時候，老高又安排大家排座位。因為名次靠前，方菲很輕松就搶到了自己的老位置，然后就等著湘雪進來了。

    夏默自然還在她后邊坐，一直低著頭看書，聽到方菲的名字后，他抬頭看了一眼，看到她在自己前面坐下，就又垂下了頭。

    過了一會兒，一個頭發齊耳根，白凈微胖的女生朝方菲這排走過來。方菲還以為她要坐鄰桌，誰知道這個女生從沒人的那個桌走過來，一屁股就坐到了方菲旁邊。

    方菲趕緊提醒她，“同學，這邊有人，你能做旁邊那桌嗎？”

    誰知這女生卻開口說，“這不是先來后到嗎？她來了也可以坐旁邊啊?！甭曇艏毤毴崛岬?，聽得人渾身發軟。

    方菲對她這話也沒法反駁，確實是按名次排的座位，人家成績比湘雪好，就比她有優先權，估計湘雪要炸毛了。

    果然，湘雪一看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人，就小聲問方菲，“你沒跟她說這邊有人嗎？怎么讓她坐這兒了？”

    方菲一臉無奈地說，“我怎么沒說啊，但是她就想坐在這邊，我還能趕她走不成？你趕緊找個位置坐下吧，等一會兒后邊的人就來了?！?/br>
    看到門口果然又進來四個人，湘雪趕緊在第三排靠南的那個桌坐下了，跟方菲隔了一個過道。雖然另一個桌靠中間，但是她就是不想跟那個討厭的女生挨著。

    吃早飯的時候，湘雪還在抱怨，“一看她就不喜歡，邊上有空位不坐，非要搶我的位子?！?/br>
    “人家是憑本事挑的位子，你下次考好點，爭取在她前面挑?！庇袝r候做朋友就是需要一點眼緣，方菲第一眼看到那個女生的時候，就不太想親近。不過她比較理智，不會對她有什么惡感，大家相安無事就好。

    中午去校門口看了方mama，見不少學生都隔著鐵欄桿買飯，生意明顯不錯，方菲就放心了。方mama一抬頭，就看到了自家閨女，趕緊拿了一個裝好的飯盒給她，“拿回去吃，回頭飯盒給我，晚上我再給你送。?！?/br>
    中午吃飯時間不長，方mama也很忙，說了兩句話，方菲就拿著飯盒去餐廳吃了。

    把空飯盒給方mama送去，方菲就回教室了。中午這會兒人少，她寫了幾句感謝的話，就把紙條夾在筆記本第一頁，跟做賊一樣偷摸地放在了夏默桌上。

    下午過來，夏默就在課桌上看到一個陌生的筆記本，正想問是誰的，就看到了露出一截的紙條。他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捏起那張紙條，掃了一眼。

    然后他用筆點了點方菲的肩膀，在她回頭的時候說，“周末下午復習別忘了?！奔热凰急磉_了謝意，他總得盡點心。

    可是方菲有些遲疑地說，“周末我有事出去……”她媽在城里，她周末肯定要過去的。

    聽到方菲的理由，夏默挑了挑眉，“跟人有約？”似乎是誤會了什么，他的話音帶著一絲冷意，“高中就是學習的，這時候分了心，以后可是要后悔一輩子?！?/br>
    剛開學一個多月，班里就有了兩對小情侶，方菲自然知道是夏默誤會了，趕緊說，“是我媽來了，我要陪她?！比缓笳f完就想打自己嘴巴，這么急著解釋干什么，人家就是關心一下同學，又不是自己紅杏出墻。

    聽到方菲的回答，夏默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輕輕淺淺的笑容，“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br>
    在那一瞬間，方菲似乎看到了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呆了好半天，直到新同桌顧艾蓮過來，她才醒悟過來。轉回頭捂著臉，方菲內心一陣哀嚎，看人看傻眼了，真尼瑪丟人。

    后面的夏默盯著面前的筆記本，笑意漸漸加深，以前怎么沒發現她這么呆呢？

    第16章 香煎小魚

    好歹方mama在縣城有了落腳的地方，方菲就叫上恬妞和湘雪一起過去了，也算盡個地主之誼，招待她們一下。

    這些日子方mama因為賺錢了，手也松了一點。為了招待女兒的同學，她一大早就買了一只小母雞，借了房東吳老太太的地鍋早早燉上了。

    等方菲三個人到的時候，方mama正在煎小魚，三寸長的小魚，被煎得兩面金黃，散發著誘人的味道?？吹饺齻€青蔥一樣的女孩子，方mama一邊在鍋里翻動一邊說，“放學啦？趕緊進來。?！?/br>
    湘雪開口叫了一聲“阿姨”，就主動要求幫忙。方mama笑瞇瞇地說，“不用了，這是最后一個菜了。讓菲菲帶你們去屋里，我這邊馬上就好?！?/br>
    方菲帶著湘雪去了屋里，恬妞就溜達到了廚房，看著裝盤的小魚說，“好久沒見嬸兒了，可想念您做的香煎小魚了，我媽都做不出這個味?！?/br>
    “喜歡以后星期天你們就跟菲菲過來，想吃什么嬸兒給你們做?！狈絤ama被夸得眼睛都瞇起來了。女兒交朋友的眼光還是不錯的，這兩個小姐妹一看都是個單純沒心眼的，好相處，不用擔心自家的傻姑娘吃虧了。

    讓恬妞把魚端過去，方mama就把土豆燉雞裝到瓷盆端了過去，菜齊了就開始吃飯了。

    “難怪嬸兒生意這么好，這菜不比飯館里做得差，真好吃?！毕嫜┮稽c也不見外，在飯桌上說說笑笑的，還不忘夸一夸方ma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