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家里比較困難，雞蛋都不敢放開了吃。偶爾包一次餃子，方mama還要垛些豆腐進去。方菲就不太喜歡里面的豆腐。但是她向來懂事，也沒有表現出來過，也不知道方mama怎么發現了。

    第3章 慶祝

    為了慶祝方菲考上重點高中，方mama豁出去準備包一頓純韭菜雞蛋的餃子。說干就干，她洗了手就去和餃子面。

    方菲見狀就去院子東邊圈起來的一小片園子里，割了一把水靈靈的韭菜。新鮮的韭菜不用怎么擇，沖沖水撿一下零星的干葉子就行了。

    洗好韭菜，方菲就找了一個筐子，把韭菜放進去瀝水，然后就把雞蛋拿出來打上，準備把雞蛋炒好晾上，不然熱雞蛋涼韭菜混在一起后，韭菜就會變得軟踏踏的，還容易出水，口感也不好。

    方mama揉好面團，一回頭就看到方菲在打雞蛋，看她打了六個就不打了，就上前又拿了五六個雞蛋出，不滿地說，“小姑娘家就扣扣索索的，幾個雞蛋還吃不起了？打那幾個，夠誰吃的??！你去把鍋燒上，等會兒我炒雞蛋?！?/br>
    說完方mama就搶過方菲手里的筷子，麻利地又打了六個雞蛋進去，快速地攪拌起來。等方菲把鍋燒熱，方mama倒了一點油在鍋里，油熱之后就把雞蛋倒了進去?！班屠币宦?，土雞蛋那奇異的香味就飄了滿屋。

    真是懷念的味道。方菲貪婪地深呼吸了幾下。好像從她高中畢業后，家里做點小生意，爸爸mama成天忙得團團轉，就再沒養過雞了。等到她大學畢業之后，整個村子養雞的人家都不多了。

    好像從村里人的生活慢慢好起來后，就連地里的莊稼播種收獲，都有相應的機械代勞了，人們都開始安逸起來了。隔壁村養雞場賣的雞蛋個大又便宜，就為了吃個雞蛋，自己去養雞也太麻煩了。

    方mama看到女兒眼饞的樣子，還以為是太久沒吃雞蛋了，虧著孩子了，心里挺不是滋味。雞蛋炒好后，方mama就拿了筷子，挾起一塊大的，伸到方菲面前，“先吃一塊吧，別看了，一會兒就吃飯了?！?/br>
    方菲知道mama是誤會了，不過她也挺享受這種難得的溫情，就順從地張口接下，絲絲哈哈的嚼了幾下咽下了肚。她撒嬌說，“還是家里的雞蛋好吃?！?/br>
    “哪兒的雞蛋不好吃??？難不成你還吃過不是家里的雞蛋？”方mama溫情不過三秒，就又開始嘲起自己女兒了。

    額，說禿嚕嘴了。方菲急中生智，趕緊說，“嗨，還不是以前去恬妞家，她家里吃的雞蛋就是買的。那種紅皮的，個頭倒挺大，就是沒有雞蛋味。還是咱家里的土雞蛋好吃?！?/br>
    方mama懷疑地問，“不都是雞蛋嗎？這買的不也是人家養的，有什么差別？”

    “媽，你不知道，他們養雞場的雞，天天關在雞舍里，從小到大都喂的是飼料，那東西能有多少營養啊。像咱們家，頂多剛打雞苗的時候，喂一段時間，大了都讓它們自己出去找食吃，吃的不是青草就是蟲子，您高興了，還會撒幾把糧食給它們加餐，這營養才豐富呢?！狈椒萍毤毜馗鷐ama科普這其中的關竅。

    方mama自己小學畢業，看女兒說得頭頭是道，也就信了。不過她還是不理解關恬恬mama的生活方式，“自家養幾只雞，雞蛋就夠吃了，非得花那冤枉錢，買那不實惠的雞蛋?！?/br>
    養什么雞啊，養你們姐倆就夠我費心了，想吃雞吃雞蛋，街上賣的不都是，作什么妖非要吃什么土雞蛋！方菲在心里默念著她上次回家說，想吃土雞蛋時，方mama說過的話。親娘啊，您不覺得臉有點疼嗎？

    等餃子面醒好，方菲就把韭菜切碎，淋上兩小勺油，攪拌均勻，這樣韭菜的斷面被一層油包裹著，就不容易出水。最后把碎碎的雞蛋放進去，再撒上鹽一拌就完事了。

    老規矩，方mama搟餃子皮，方爸爸和方菲包餃子。包了一半的時候，方mama就叫兒子過來燒水，“玉斌，趕緊過來燒鍋，等著下餃子呢！”

    玉斌有點不情愿，但還是聽話的過來了。這大夏天的燒鍋真是受罪，真羨慕他們三個?？上?，他既不會搟餃子皮，也不會包餃子，只能委委屈屈地燒火了。

    一大捆韭菜，十二個雞蛋，四個人都吃得肚皮溜圓，坐在院子里的大楊樹底下消食。方爸爸掀起上衣，摸了摸肚皮說，“菲菲考得這么好，我想著要不放一場電影？”

    方mama一聽也激動了，“放一天算啥，我覺得怎么也得放三天吧？光偉考上學的時候，全哥他們不就放了三天嗎？”

    “媽啊，光偉哥那是考上大學了好吧，我這才要上高中，放三天電影太夸張了吧？”方菲一聽就想起了這茬。記得上輩子方mama也是非要放三天，后來還是她死活勸下來的。

    要她說，放什么電影啊，一家人就這樣簡簡單單吃一頓飯不就行了。這么張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考上清北這樣的大學了你。

    方爸爸也不太贊成放三天，加上方菲也極力反對，最后方mama還是不甘心地妥協了。她是不明白這爺倆是怕啥，明明是好事，她愿意出錢放電影，誰能管得著？

    等方爸爸去鄉里跟放電影的約了時間，就跟大隊說了這件事。于是，整個方莊都知道，方菲考上縣重點高中了。

    農村有喜事放電影，親朋都要隨禮的，一般是十塊錢。這一天方家是熱鬧得不行，大隊書記還跟方爸爸說，“又是一個大學生苗子，好好培養，給咱村里爭光?！?/br>
    方莊最近一個大學生，就是方全家的光偉了，這已經是五六年的事兒了。這些年，誰家過得都不容易，要是成績不好，都是初中畢業就下學出去打工了。更有不少女孩子甚至連小學都沒有上過。因此，想出一個大學生，確實不容易。

    平城一高是出了名的管理嚴苛，學風濃厚，升學率也是附近幾個縣城最高的。因此，對于方莊人來說，進了重點高中，那就是半只腳邁進了大學。

    第4章 電影

    第二天下午，方爸爸早早就找了對門的兩個小子和放映師傅，一起把一塊白色幕布四角系在路兩邊的大樹上。

    等太陽剛下去，天還沒黑透，前排的位置就被一群人占上了。因為靠前，有些人了搬了小板凳，還有些人直接就坐在地上，后面來的人就直接站著了。

    還有幾個十幾歲的皮小子，直接爬到方菲家的墻頭，坐在上面晃悠著兩條腿，焦急的等著電影開始。

    既然有隨禮，就要擺酒待客，不過這種事，一般都只待男客，通常都是村里同姓的人家。既然請了人，就要陪人家喝個盡興，而且方爸爸高興，喝起來更是收不住。

    等到天色黑下來，方爸爸他們還在劃拳喝酒。外面等得急了的人在門口探頭探腦，嘟囔著怎么還沒開始放。墻頭的皮小子就沖著下面喊，“叔啊，趕緊放電影啊，天都黑了，一群人等著呢?！?/br>
    方爸爸這次站起來說，“兄弟先喝著，我去幫師傅調機子，一會兒就回來?！比缓缶徒猩蟻矸烹娪暗膸熗絺z出去了。

    看到主家帶著師傅出來了，一堆人跟著他們屁股后面，看他們擺弄放映機。還有人喊著，“歪了，歪了，右上角少了一大塊?！薄皫煾?，再往下一點?！薄斑@回好了?！?/br>
    等師傅終于調試好放映機，電影就開始了。方爸爸和師傅回去繼續喝酒了，留下小徒弟看著機子，順便換片子。

    當屏幕上出現“北京電影制片廠”這行大字后，熟悉的音樂聲就響起來了，然后就是一陣槍聲夾雜著狗叫聲。

    方菲不禁笑了，果然還是《小兵張嘎》。不過等嘎子一出來，方菲就懵了，居然不是自己記憶里的那個嘎子。難道重生之前，她在新聞上看到的那個剛娶了嬌妻，依然樸素無華的嘎子是劇版的？看來記憶也是會騙人的。

    在鄉下，放電影可以是僅次于唱大戲這樣的盛事了。一旦哪個村子放電影，十里八村都會趕著過來看。這會兒就有不少離得遠的匆匆忙滿趕過來，看到電影剛開始才松了一口氣，還好沒錯過。

    其實這部電影，村里的人也看了好幾次了。村里放電影，來來去去都是那些片子。但是對于娛樂生活匱乏的農村人來說，看再多次都不會膩煩的。

    方菲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還發現了幾對小情侶，扭扭捏捏地站在一起，偷偷地趁人不注意時，拉拉小手，再多的也不敢做了。

    真是純情。這些情侶其實很少有自由戀愛的，大多數都是媒人說合的。只要誰家兒女到了十七八，只要不上學了，就會有人上門說媒。

    大見面、小見面，四時八節登門送禮，三轉一響，三金衣裳……等女孩子終于到了二十，男方就可以解脫了：到了年齡，可以結婚了。

    也有那在學校自由戀愛的，但是一部分被家長棒打鴛鴦了，一部分是經過認可后，再請了媒人正式定下婚事?？傊?，這個規矩是不能錯的。

    家里的酒場散了之后，客人都走了，剩下的就是方菲的三叔和兩個舅舅。

    方菲的大舅國富拿出一卷大團結起遞給方爸爸，“拿著，我家里也沒啥錢，這點錢你也別嫌少，給孩子湊點學費?！?/br>
    方爸爸趕緊推辭，“你這是干什么？孩子上學的錢還是有的，賣麥子的錢我都存著呢?！?/br>
    等二舅國強跟著也拿了幾張皺巴巴的票子時，方爸爸都生氣了?！皣鴱?，因為弟妹的事兒，你自己都欠了一屁股債，還給我拿錢，這是打我臉呢？”

    方菲的二舅媽前年得了乳腺癌去了，留給她二舅的只有一屁股的外債和一個五歲的小女兒。

    二舅這些年跟著別人去工地上拼死拼活的干活，掙的錢都用來還債了。小表妹就經常這家住一段時間，那家住一段時間，小小年紀就陰陰郁郁的。

    所以到最后，在兩個舅舅的堅持下，方爸爸收下了大舅子的一百塊起，二舅子的五十塊錢還給他拿了回去。

    方菲看著二舅離開時失落的表情，心生不忍。等過幾年就好了，記得她考上大學的時候，二舅已經自己帶建筑隊了，還清了外債，還蓋了新房子。她錄取通知書下來時，二舅直接承包了她一年的學費。

    方菲和mama還有三嬸兒這會兒也不能睡覺，一院子的杯盤狼藉都得收拾呢。等收拾完，方三嬸兒撿了好菜裝了一盆端著走了。

    方mama撇撇嘴說，“你看你舅，聽說你考上重點高中了，日子再難，都知道給你拿點錢。就你三嬸兒，老摳一個，屁都不放一個?！?/br>
    這個三嬸兒是找她幫忙干點活還好說，要她出錢，沒門，那是割她的rou呢。不過這種事，人家出錢是情分，不出也說不出什么。

    方菲就安慰mama說，“誰也沒說侄女上個高中就一定要嬸子出份子的，她愿意幫忙不就挺好的嗎？不然這一堆東西，咱娘兒倆還得半天忙活?！?/br>
    方mama想想搬到縣城后，十來年了，就老頭老太太過世才回來兩次的大伯子，就覺得這個弟媳婦已經算不錯了，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第5章 復習（捉蟲）

    家里放完電影后，方菲就覺得自己無所事事了，每天的活兒也就是跟mama搶著洗洗衣服，做做飯。

    雖然無聊一些，但是想想上輩子常年在外漂泊，一年回家一次的日子，方菲就覺得能這樣天天跟家人在一起，實在是安逸極了。

    等到再一次把玉斌從小伙伴那里揪回來，盯著他做暑假作業時，方菲突然想到她忘了什么事——高一開學后，第一天晚上就是摸底考試！

    一高的座位都是按成績排的，成績的好壞，決定著你能不能坐到自己喜歡的位置上。這代表的不僅僅是座位的好壞，還是自己實力的表現。

    上輩子她好像考得還不錯，但問題是，雖然放暑假還沒一個月，實際上她卻已經十來年沒有看過初中課本了。當年學到那些知識，早就還給老師了。

    趕緊從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課本，翻開一看，方菲只覺得自己在看天書。英語和語文還好，但是別的科目，可得好好復習一遍了。

    也許記憶都藏在年輕的大腦里，方菲先把數學課本結合參考書啃了一遍，很快就記起了相關的知識。

    方菲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要是摸底考試墊底了，老師肯定會懷疑她的成績是不是作弊得來的。

    不過，她記得恬妞暑假玩得太痛快了，那次考試很不理想。本來想坐到三四排中間的，最后只坐到了第二排最右邊。她后悔得不行，說早知道假期就好好復習了。

    看來得去提醒一下恬妞了。想到這里，方菲就跟方mama說，“媽，我去恬妞家玩了?！?/br>
    方mama看女兒這幾天抱著書看得昏天黑地的，正發愁呢，這孩子莫非是學習學傻了？明明都考上一高了，還那么拼命學習。

    這回一看女兒主動要出去玩，高興地說，“去吧，去吧！成天在家待著不出門，當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呢？”

    方菲騎上那輛大二八，小短腿蹬得得好快。方莊離關莊并不遠，騎自行車也就十分鐘。因此，方菲很快就到了恬妞家那條街。

    現在尷尬的是，方菲忘記了恬妞家住哪里了。十幾年后，這條街變化很大，眼前的情景就太陌生了。

    方菲厚著臉皮攔住了一個老大娘，“大娘，不好意思，我問一下，關恬恬家在哪里??？”

    大娘有點耳背，方菲只能再大聲重復了一遍。大娘才伸出手指指前面一垛紅磚說“哦，是去恬妞家??？就磚頭垛那邊，門口有兩棵柿子樹?！?/br>
    大娘這一指，方菲也想起來了，恬妞家可不是有兩棵柿子樹么？一棵是普通的磨盤柿，另一棵是脆柿子，削了皮就可以吭哧吭哧拿著啃的那種。恬妞每年秋天都會給她帶，她可吃了不少呢。

    謝過老大娘，方菲推著車子到了恬妞家門口，她探著頭往里喊道，“恬妞在家嗎？”

    一個燙著時興的大波浪，一身紅裙的女人走了出來，是關mama。她驚喜地說，“是菲菲來了??？你有些日子沒來了，我正跟恬妞說，讓她去你家叫你呢?！?/br>
    方菲趕緊跟關mama問好，“嬸兒，忙著呢？我來找恬妞玩?！?/br>
    關mama撩了一把頭發，接過自行車推到墻邊扎好，跟方菲說，“恬妞在屋里看電視呢，我叫叫她?！比缓缶蛯χ堇锖?，“恬妞——菲菲來了，快出來！”

    關恬恬歡快地蹦跶著出來了，“菲菲，我正說明天去你家呢，你自己就來了，咱們這是不是心有靈犀??？嘻嘻?！?/br>
    方菲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說，“是啊，咱們倆最有默契了。為了這份默契，我決定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據說，咱們開學后，當天晚上就會有一場殘酷的摸底考試！”

    “真的？菲菲你不會騙我吧？我初中的課本都借給我表弟了，不行我得跟他要回來！”恬妞最近玩瘋了，別說看書，連書都送出去了。她期待地看著方菲，希望她是逗自己玩的。

    可惜讓恬妞失望的是，方菲沉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真的，不騙你。我就是想到你不會看書的，特意來通知你的?！?/br>
    想想還有一個月多開學，恬妞又開心起來了，抱著方菲的胳膊說，“菲菲你太好了，謝謝你專門來告訴我這件事。還有一個多月，我應該不會考砸。就是還以為終于沒有暑假作業了，可以玩個痛快了，沒想到開學就要考試，太不人道了?！?/br>
    關mama這時端了一盤切好的西瓜和幾根火腿腸，跟兩個小姑娘說，“外面大太陽曬著多熱啊，趕緊去屋里涼快涼快?！?/br>
    兩個人這才發現都滿頭的汗，互相看了一眼，傻笑一下，趕緊進屋去了。

    關mama拿了一根火腿腸遞給方菲，“拿著吃吧，別再跟嬸兒客氣了?！笨捶椒平舆^去撕開了，關mama才滿意地點點頭離開了。

    以前方菲總覺得自家條件差，也沒什么可以好東西分享給恬妞，每次在關家都不好意思吃東西。惹得關mama和恬妞說了她好幾次，但方菲總覺得自己在占人家便宜，讓了十次八次不會吃的。

    看方菲咬了一口腸，恬妞也高興地吃了起來。似乎這種平常吃膩了的東西，突然變得好吃起來了。

    “快快，電視開始了！”恬妞嘴里還含著一口西瓜，激動地伸手去抓方菲。

    方菲趕緊閃開，這死妮子，手上全是西瓜汁，還往她身上抓。不過，她的目光也被電視里出現的一個身影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