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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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邵這時也到了,皇帝便叫謝邵也坐下,關切了謝邵兩句,皇帝便道:“守煦說說,太.祖建藩是為了什么?” 謝映答:“慎固邊關,翼衛朝廷?!?/br> 皇帝道:“不錯,朕讓諸藩厲兵秣馬,為的便是給朝廷分憂?,F下朕正好拿著一樁棘手事,想要兩位賢侄為朕分憂?!?/br> 謝映與謝邵自是請皇帝示下。 皇帝手指壓著御案上的一道奏折,道:“這是湖州布政使李敬宗的折子,李敬宗稱湖州永平縣的流寇愈發猖獗,盤踞焦山,又扼住白鶴峽,欺壓百姓,搶掠過路商隊和船只的財物,簡直無法無天。但那群流寇十分狡猾,李敬宗兩次調兵剿滅均失敗,倒是已折官兵數百人?!?/br> “二位賢侄正好在京,朕想著以謝家兒郎的悍勇,平定惡寇應當不在話下,不知兩位賢侄意下如何?” 謝映暗忖,永平的流寇可是出了名的,在湖州早已是毒瘤般的存在。若是皇帝此次安排的差使不去,必定很快就有下次差使,還不知會是什么事。不就是流寇么?湖州此去也算不上太遠,倒不如領了命速戰速決,盡早回京。 謝映轉過頭看了謝邵一眼,謝邵會意。兩人一齊起身道:“臣領旨?!?/br> “好?!被实埏@得十分欣慰,道:“那便授二位賢侄均為上護軍,朕再從京畿大營撥派四百精兵任你們調用,三日后開赴永平!” 謝映與謝邵自是答是。 因著三日后就要離京,謝映臨時召集京中人馬聚議安排了些事,夜便有些深了,他到朱伊的涌蓮堂時,對方已經入睡。 謝映便坐到床邊,將手伸進被子里找到朱伊的手牽著,沉默看著朱伊的睡顏。若說他離京最放心不下的,自然是這個姑娘。 朱伊是被吻醒的,唇上熟悉的柔軟觸感令她沉醉心顫,謝映微怔,他已經很輕了,他原是想稍親一會兒就走。 朱伊張開眼睛,問:“你來了?” 謝映嗯了聲。 朱伊坐起來,主動抱住男子,道:“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特別想你?!彼犞练€有力的心跳,心道若是他夜里不用走多好。她想他一直在身邊。 謝映聞言,抬高了朱伊的下巴,又深深親吻著她。分開后,他同她說了皇帝今日下詔之事。 朱伊愣了好一陣才問:“這馬上就天寒地凍的,父皇叫你去平寇?” 謝映安慰著她:“天氣不算什么,湖州沒有魏州冷,你夫君當年寒冬臘月還在蒙古草原上跟人周旋時才叫冷?!?/br> 謝映的本意是告訴她,他早就經歷過惡劣得多的氣候和環境,去湖州不算事,誰知朱伊聽了更加心疼。隨即她的手指一頓:“你剛才說你是我的誰?” 謝映微笑道:“你的夫君。伊伊,叫聲夫君讓我聽?!?/br> 朱伊臉紅:“我才不要?!庇值溃骸耙呀浵略t了么?一定得去?我不想你去,我怕……” 謝映輕拍著朱伊的背,他知道朱伊怕什么,女人家都是這樣子的,牽掛自己的丈夫。便柔聲哄她:“公主放心,幾個小匪賊罷了,我還沒看在眼里,權當去舒活舒活筋骨?!?/br> 朱伊看著謝映,細細看他修長的眉,瀲滟生輝的眼睛,這男人言語輕狂,眼睛卻極沉靜,有種獨一無二,叫人目眩的神采。 謝映又道:“何況這般成日在京里閑著,感覺人都胖了?!?/br> 朱伊撇撇嘴,他身上一塊肥rou都沒有,還胖了?其實就是他閑不住吧?都閑得跟小孩子玩蛐蛐玩鳥兒,她想了想道:“謝映,你可不能輕敵。你以前是率騎兵在原野作戰,但那些流寇大多隱在林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且他們熟悉山勢地形,你可是什么也不清楚?!辈蝗粸楹斡袕婟埐粔旱仡^蛇的說法? “是,臣聽訓了?!敝x映笑著捏了捏朱伊的鼻尖:“公主知道得還挺多?!?/br> 朱伊頓時不好意思,她都知道的道理,他定然更是明白。 朱伊慢慢道:“謝映,你不是想看我給你跳舞?你去湖州之前,我跳給你看?!?/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48章 謝映求之不得, 立即答好。 朱伊問:“那你此去幾時能回來?” “照我的預計,最晚也就一個半月?!敝x映強調:“很快的,公主上次回宮不理我就有一個月?!?/br> 他居然這時候翻舊賬?朱伊被噎了一下, 她想了想,一個半月的確算不得久, 但因兩人正是情濃時,難免不愿面對別離罷了。 謝映下一句話讓朱伊僵住身體, 他道:“公主, 我找到你的兄長了?!彼x京,自然要將朱伊托付給韓允嶸才放心。 朱伊反應過來,聲音帶了一絲顫問:“真的,能確定是我的哥哥?” “當然。若非查實,我怎會告知公主?!彼豢赡茏屔矸莶幻鞯哪腥私咏煲?。 “那他人在哪里,如今在做什么?”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朱伊可不會想到是她認識的人。 “就在京城。明日暮時, 我帶公主出宮見他可好?”謝映也不多說, 他知道朱伊不會想到是朝中為官的人, 畢竟她的身世在朝中不是秘密。若是朝中之人, 為何遲遲不來相認。這點就只能韓允嶸自己向朱伊解釋了。 “好?!敝煲潦諗n手指, 緊緊攥住衣角。 謝映要離開的事, 還有她兄長的事,讓朱伊躺在床上再難入眠,直到快天亮才睡去。 第二天, 朱伊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從滴水院下學的路上,朱綽俏聲道:“老三,你聽說沒有,父皇近來每晚都歇在甄惜那兒,甄惜怕是很快要晉位份了?!?/br> 朱伊點頭道:“甄惜的確貌美?!?/br> “才不是呢?!敝炀b跟朱伊咬耳朵:“聽說皇后一口咬定,是甄惜用了那種秘藥,才讓父皇死去活來,欲罷不能?!?/br> 還死去活來,欲罷不能?朱伊差點噴了,她看著朱綽,這小妮子還真是什么都敢說?朱伊突然想起從前在客棧里,她和謝映聽隔壁夫妻的壁腳時,謝映對她說的死不了,不由紅了紅臉。 她便道:“你管這些做什么?這也就是皇后想陷害甄惜的說法,沒有真憑實據的?!比艋屎竽玫阶C據,甄惜豈能好好的。 朱綽道:“也是,就甄惜那模樣,何需用秘藥。唉,這樣多的女人搶一個男人,看著都累。以后我的駙馬可只準有我一個,否則我就讓他做太監?!?/br> 朱伊忍不住笑:“這我相信?!彪S即又斂容道:“阿綽,你可還記得,是你自己說,父皇肯定會把我們都嫁去藩地?!?/br> 朱綽怔了怔道:“記得啊,但我已經想到辦法讓父皇改變主意了。我才不會嫁給我不喜歡的人?!?/br> 什么辦法?朱伊正想問,就見前面來了一群人,為首女子烏發挽作墮馬髻,鬢旁簪著雪色染粉的大朵山茶,插了兩支桃尖簪,面容畫著清麗梅花妝,在一眾雍容華麗的宮妃,的確是氣質獨特,不是甄惜是誰? “禧貞公主、榮裕公主?!闭缦χ蛘泻?。 剛剛才在背后議論人家,就撞到了人,朱伊和朱綽對視一眼,都露出笑容回應。 甄惜蹙著眉道:“不知兩位公主從前邊過來,可有見到我的貓咪,是只白毛黑尾的獅貓。先時它往這方向跑了,轉眼就找不著?!?/br> 朱伊兩人皆搖首:“沒有?!?/br> “哦?!闭缦]有多逗留,又笑了笑就道別,繼續找貓去了。 朱綽突然道:“老三,我總覺得甄惜看你的眼神,跟看我們有點不一樣?!?/br> 朱伊還未說話,朱綽已自顧又道:“我知道了!她是那種——我以為我甄惜是最美的,誰知居然有人比我還美的眼神。你以后要注意著她,知道嗎?” 朱伊笑道:“好好,知道了?!彼刹粨?,甄惜能在后妃的暗算下保住自己都不錯了,哪有功夫為小小的攀比心來針對她。 過了約定的暮時,朱伊被謝映帶進西城的一處宅子。她也不知謝映在京里到底有多少處地兒,每次都不一樣。不過,這處只是普通的民居,小小方方的四合院,一眼就能望全。 謝映道:“公主,你兄長人先到了,隨我進屋去吧?!?/br> 朱伊腳步放緩,有些近鄉情怯。謝映了然地輕拍她的背,他知道,朱伊寄人籬下,處處小心,從來沒有將皇城當成過家。 朱伊緊張,里面的人更緊張。韓允嶸坐在桌旁,擱在桌上的手早就緊握成拳,聽到外頭謝映的聲音,他再也坐不住,一下就站起來。 謝映打開門,輕推朱伊進屋。 朱伊看向屋里唯一的人,對方的視線與她相撞,鳳目狹長,面容俊朗,穿著一身藏青錦袍的身姿軒昂,并非未曾見過的陌生人。 若非知道謝映維護她的心,若非知道韓允嶸在朝中狷介不阿的風評,朱伊幾乎要以為是謝映和韓允嶸聯手在逗她玩。 她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地將目光轉向謝映,謝映突然告訴她,她的兄長沒有死,接著,他又告訴她,她的兄長是韓允嶸。一切的發生,仿佛是夢境一般。謝映給了朱伊一個相信他的肯定眼神。 韓允嶸望著朱伊,他先前想了很多,第一句該說什么,但是當他真正與朱伊面對面時,他發現開口極其艱難。幾個人都一時沉默。 韓允嶸垂首看著地面,他曾以為朱伊生活得應該不錯,不料蓮華底下盡皆污泥。謝映對他沒有半分保留,將皇帝,太子,皇后,甚至他們的親姨母對朱伊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他已知道她的meimei看著恬淡開朗,其實過得并不容易。 朱伊也深埋著頭,她知道韓允嶸的年紀,從朱綽那里知曉的,若是算起來,倒是對得上號。但是,她不相信韓允嶸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世,但他從前從未對她表現出過任何不同。 韓允嶸終于抬頭道:“世子,能讓我與公主單獨說幾句嗎?” 朱伊沉默地絞緊了手。謝映道好,看向朱伊道:“公主,我就在外面?!闭f完便離開了。 …… 說是幾句,但謝映卻在外面等了許久。沈星流不時看看謝映,發現他家主子有幾次都想推門而入,神色越來越不耐,只是在極力按捺。沈星流心道,也只有公主能讓世子如此沉不住氣了。 等門終于打開,朱伊與韓允嶸一前一后走出,謝映立即轉頭看過去。 朱伊暫時還沒叫哥哥,但顯然已接受韓允嶸是她兄長的事實。兩人之間的氣氛也不再如初見時的僵滯。 韓允嶸畢竟是經歷過風浪的人,已開始自然地稱呼meimei為伊伊,并擺正立場,看向謝映道:“該送公主回宮了罷?”生怕謝映又對朱伊做什么。 謝映:“……”其實今天他和公主約好,公主要給他跳舞。 朱伊忙道:“嗯,世子快些送我回宮罷?!?/br> 謝映看看朱伊,道:“好?!?/br> 朱伊在韓允嶸的注視下,被謝映攬著翻進了宮墻,落地后她道:“謝映,今天我很高興。謝謝你?!?/br> 謝映一笑:“誰讓我是你夫君,自然要為我的公主打算?!?/br> 朱伊便也笑了,懶得糾正他的自稱。 謝映突然用臉蹭蹭朱伊的臉,道:“公主,今晚就去給我跳舞,好不好?” 朱伊看看這男人,她就知道他不會老老實實送她回宮。但連她自己也不知,她看謝映時目光中的寵溺,她指指身后的宮墻笑道:“好。等我……哥哥不在外頭了,我們就去?!?/br> 有了哥哥,朱伊自然是開心的。雖然她沒有當面叫韓允嶸一句哥哥,但謝映看到朱伊含笑的眼睛,就知道她心里是怎樣的激動和喜悅。 還是到了他們有第一晚的那處宅子。 謝映從房里給了朱伊一套大紅色的衣裙,他道:“伊伊,穿上這個給我跳,好么” 朱伊抖開一看,是條霧紗舞裙。衣裙很嚴實,除了衣袖的岔開到半臂,其余之處,諸如胸脯、腰肢、腿,并沒有一寸裸.露的肌膚。 因為時間緊湊,是用新裙按照朱伊的尺碼改的。不是什么特別的樣式,僅僅是質地名貴,紗質極其輕盈細膩。但朱伊從來都無需衣衫來襯托。 月下空庭,只有兩人。 朱伊極少穿艷麗的顏色,何況是艷麗濃烈到極致的朱紅。萬縷青絲都只高高挽成一個簡潔圓髻,沒有任何釵飾,僅戴了明珠發箍,額心貼著焰紅的五出紅寶花鈿,愈發現出光潔無瑕的面龐。她雪白的雙足赤.裸著,裊裊紅衣在夜風中飄動,還未起舞,已是傾倒萬方的花仙月魅。 謝映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少女不語。太美,以致于叫人惟恐是鏡里花,水中月,一出聲,就要驚散那傾世絕俗的殊影。 朱伊見男子站在箏架前,知道對方是要為自己伴曲。架子上是一張冰弦流光的黑楠古琴,太炎先生精通音律,謝映雖對音律興趣不大,名師之下卻無弱徒。 謝映收回凝在朱伊身上的目光,手指輕撥兩下琴弦,方問:“無曲不成舞,公主想要我為你彈什么曲?” 朱伊思索片刻,朝著謝映輕輕啟唇:“鳳求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