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去年看著還挺精神?!弊T家明說,“今年就有些蔫了?!?/br> 酒吧里的聲音沒了, 那人唱完了。 “還想玩搖滾嗎?”譚家明忽然出聲, “不要命那種?!?/br> 聽到后半句梁敘怔了一下,還沒有開口說話譚家明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好了來找我?!弊T家明丟他一張名片, 轉身走開幾步又回頭, “還有你那兩個兄弟我沒意見?!闭f完笑著大步走遠。 那背影看起來蕭條極了, 也不過三十七八歲的男人。梁敘看了眼名片上的地址又抬頭去看已經快模糊不見的人, 目光時而疑惑心里五味雜陳。 他將衣領豎起來擋著風雪走回了租屋。 那個夜里他一直沒有睡熟, 半夜醒來搓了把臉抱著吉他輕彈,撥弦掃弦彈了一夜。近天亮才瞇了會兒然后洗了把臉就去了修車行,清晨冬季的街道寒風凜冽冷死個人。 店里師傅不在, 梁敘蹲在墻邊慢慢抽起煙來。 他抽煙太狠不一會兒就解決掉兩三根,地上一堆煙蒂。東邊有太陽慢慢爬上來,梁敘瞇著眼從煙盒里又抖出一根塞嘴里,正要點上動作停了下來又將煙放回去。 然后站了起來揉了揉脖子。 他往墻角走了幾步撥了個電話,鈴聲響到快一半才通了。她的聲音跟沒睡醒似的有些犯迷糊,梁敘聽著眉頭一皺。 “上車了嗎?”他問。 余聲輕‘啊’了一聲像是才反應過來,眨了幾下眼睛將目光朝向窗外。按計劃他們班是七點才出發,昨夜他剛走就接到老師消息說時間有變,幾十個人半夜三四點就爬起來往火車站趕。 她和梁敘說完,那邊靜默了一下。 “林城比北京冷得多?!彼f,“穿暖和點聽到沒有?!?/br> 她無聲一笑‘嗯’了一聲。 “你們班多少男生?”他冷不丁問。 “二十多個吧?!庇嗦曄肓讼胝f,“干嗎問這個?” 梁敘沒說話皺了下眉抬眼看向一邊,街道兩旁的樹木落著沉甸甸的雪似乎隨時要掉下來一樣。想起昨夜里她細白的脖子,梁敘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別穿裙子?!彼吐曊f,“記住了嗎?” 余聲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乖乖的應聲。隱約聽見電話里有人叫他,倆人才結束了這通電話。余聲靠在座位上按了幾下有些木的腦袋,偏頭一看陳天陽睜著眼睛望過來。 她打了下哈欠,頭一歪倒在陳天陽肩上。 太陽慢慢從窗外溜進來,余聲聽見女生在頭頂說著什么然后慢慢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已經是快要到站了,火車發生轟隆響聲摩擦著鐵軌開始減速。 林城的天陰沉著還飄著雪。 余聲將半張臉塞進圍脖里跟著大部隊下火車,站外老師租了一輛長途汽車將一伙人往小鎮送。車上有電視看,班里的男女都仰著頭瞧得認真。 白衣女子倒在心愛的男人懷里奄奄一息。 余聲迷迷糊糊的睜著眼,明明穿著厚厚的羽絨還是覺得哆嗦。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又閉上了眼睛,半睡半醒間疑惑著為什么人死前都會說我好冷。 最后還是陳天陽將她搖醒。 宿舍的其他兩個室友也關心的問了幾句,她手往額頭一摸才覺得應該是發燒了。一路昏昏沉沉到了鎮上,陳天陽陪她去診所打吊瓶。體溫計一量,竟然已是四十度。 “你這體質也太差了?!标愄礻栕谒磉?,“就這樣怎么出遠門?!?/br> 余聲抬頭看了一眼往下滴藥的玻璃瓶,輕輕的嘆了口氣。陳天陽見她那樣不由得笑了,調侃了兩句關于梁敘的話。 “要不給他打個電話?” 余聲立刻搖頭:“他上班很忙的?!?/br> 話一出惹得陳天陽樂了,女生好奇的問起他們以前。余聲想了一下也很普通沒什么特別轟轟烈烈的事兒,她說話聲很輕像雪一樣慢慢落在這個小鎮寂靜的街道上。 “這么說李謂也玩過搖滾?”陳天陽問。 “高三學業重他就不玩了?!庇嗦曊f,“我覺得他是個挺理智的人,知道自己該做什么?!?/br> 陳天陽一笑,沒再說話了。 那次實習大概進行了一周半,余聲打了兩天吊瓶一直悶在診所里。直到第三天才和班級會和,有前輩帶著他們在隧道里穿梭講著幾十年前的建筑故事。 白天參觀晚上寫實習日志。 鎮子有點像小涼莊,有男耕女織小隱隱于野的樣子。余聲每天穿在隧道和建筑老胡同里,會在晚上和他發短信說起所見所聞。 同學關系經過這一茬似乎也融洽起來。 夜里休息會有男女混合搭配擠在一個房子里打麻將,其他人站在四周看著笑著,認識幾年都叫不出名字的人這幾天也都有了印象。 那會兒天色已晚,她在走廊上溜達。 她不喜歡喧鬧,便一個人站在窗戶跟前抬頭看月亮??戳藭核龔囊露道锩鍪謾C來,正要按鍵屏幕上出現了一連串的陌生號碼。 手指下意識的就按下接聽。 陸雅的聲音和這雪夜一樣清冷,可能是近來太忙打電話的次數明顯少了很多。余聲聽著那頭一字一句命令式的吩咐,心底期望的溫暖再次跌入谷底。 五分鐘后收線,她跟打了場硬仗似的。 一口氣還沒下去電話又響了,看著來電顯示余聲的肩膀垮了下來。梁敘剛從車行往回走,街燈一盞一盞的亮了,將他的影子拉長。 “剛和誰打電話?”他撥了兩邊才通。 “我媽?!彼曇魫瀽灥?,“她明天就回國了?!?/br> 梁敘半響沒說話,他從兜里掏出了根煙。余聲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陸雅的安排和他說了一遍,那會兒已經是二月初了,這意味著后天實習一結束她就要直接去成都了。 “你干嗎不說話?” 梁敘抽了口煙:“我聽著呢?!?/br> 聽筒兩邊都安靜下來,余聲咬著唇低下頭。她也沒想到今年陸雅會回國辦畫展,事實上即使不是這樣他們倆也不會一起過年。 發高燒她都不哭,怎么他一沉默就忍不住了呢。 梁敘將煙抽到一半掐了,有些煩躁的摸了摸鼻子。他一手抄在褲兜,眼角掃了一下馬路邊又將視線利落的收回來。 “哭什么?!彼曇衾镘f著寒氣。 余聲抹了把眼淚:“誰哭了?” “你哭沒哭我不知道?” 余聲將胳膊搭在窗臺腦袋枕上頭,嘴硬著‘就沒哭’然后賭氣不開口了。梁敘低聲笑了一下,冷風鉆進脖子里顫的他打了個寒戰。 “你在外頭?”余聲立刻站直了。 她話音里帶著些許緊張和擔心,明顯和剛才的樣兒南轅北轍。梁敘低低笑起來,弄得她不好意思就要掛電話。 “別掛?!彼?,“再說兩句?!?/br> 余聲無言的彎了彎嘴角,簡單提了下后天走的時間。房門隔著他們搓麻將的哄鬧嬉笑,耳邊是風聲和他的說話聲。明明很吵的樣子,她卻覺得安靜極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兩天之后。 余聲走之前和老師打了聲招呼直接去坐長途,其他人都原路返回北京。那個早上的天氣真的好極了,余聲一路聽著歌到了機場。 距離登機時間還早,她便坐在大廳休息。 耳朵里插著耳機聽不見外頭的聲音,只是感覺到身邊坐了一個人。她沒有多在意只是低頭在畫本上涂小人,鉛筆沒拿住掉了下去。 有一只手先她撿了起來。 余聲正要道謝,卻在抬眼的一瞬間愣住。男人穿著休閑衫黑色大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眼神清透甚至還有一些光芒。不像一個運籌帷幄的工程師,反而有些學生樣子。 “怎么是你?”她吃驚。 張魏然笑了笑說:“怎么不是我?!苯又鴥扇浣忉屃藖磉@邊談個合作的事兒,說話間看了眼登機牌和時間,“該進去了?!?/br> 機場里人來人往,他們一同往里走。余聲沒再多說話,意外這個人也是去的成都更是不出聲了。只是他們剛進去,身后就有一個人跑了進來。 像是跋涉過千里似的。 梁敘喘著氣往四周看,嗓子干澀的咽了下。目光在撇過人流里那個纖細的身影時放松下來,腳步還沒上前視線停在她身邊的男人身上。 他停下腳步忽然平靜下來。 機場里的喇叭一遍遍的重復著,到處都是拉著箱子急匆匆走過的人。梁敘平視前方抄著兜就那么站在那兒,所有準備好的驚喜隨著時間化為烏有。 第43章 半響過后飛機飛走了。 剛開始的上升讓余聲有些暈眩,她透過玻璃窗看向地面??諝庵杏行啙岬臏責嶙屗櫫税櫭碱^, 下意識的將鼻尖縮進紅色圍巾里。 張魏然坐在她四點鐘方向, 低頭在看書。 似是察覺到什么抬頭看了一下, 遂又低下頭去。兩個小時之后到了成都的雙流機場, 余聲儼然已經睡熟了。聽到有人叫她一睜開眼就看見張魏然似笑非笑的一張臉,遲鈍了好大一會兒。 “走吧?!睆埼喝恍χf, “陸老師該等急了?!?/br> 余聲后知后覺的跟著上了機場門口的汽車, 聽見司機問候了聲‘張先生’。車子開了起來她心底起了一絲疑惑, 盯著張魏然看了幾秒。 “你來工作還是看她畫展?”她問。 如此了當直接,張魏然早領教過。于是也沒著急開口反而也看向她,性子一半似余曾一半跟了陸雅, 這張嬌小的臉頰也自然繼承了父母的龐大基因。 “你跟你母親很像?!睆埼喝煌A讼虏耪f,“陸老師的國畫一票難得,怎么說也得來看看?!?/br> 聞言余聲慢慢笑了起來。 這男人話里帶著幾分誠懇還有緩解氣氛的意思, 余聲又舉棋不定不知是否該笑臉相迎又斂了神色。事實上張魏然在某些程度上像是一個長輩, 受了余曾的托付對她確實很有耐心。 她腦海里忽然一閃而過某個念頭。 “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彼f。 張魏然目光抬過來微微頷首示意。 “你今年一過都要三十了?!庇嗦曄肓讼胗终f,“身邊都沒個女朋友嗎?” 她問的太認真, 眼睛里清澈干凈。張魏然笑了笑似有似無的嘆了一口氣, 像是透過她的眼睛在看別的物件。 “怎么?!逼毯髲埼喝徽f, “你要給我介紹?” 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