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想要。 想要。 好想要。 所以她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他,固執地不肯放手。 現實中絕對不敢不會去做的事情,放在夢里就毫無問題了,因為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喜歡你。 她嘴唇微動,無聲地說。 然后更緊地環抱住那只手,妄圖將它融入骨血之中,再不分離。 這份愛,讓人歡喜,也讓人痛楚。 所以她不自覺地就在夢中哭出了聲,哭他的凄慘,哭自己的凄慘,哭他的沒眼光,哭自己的死心眼,哭這份注定無疾而終的愛戀。 身處夢境的紀涵自然可以肆意妄為,身處現實中的章御卻絕不可能泰然自若。在看到她的臉露出痛苦表情的瞬間他就已經慌了,等看到她眼角溢出第一滴淚,他只覺得整個人都不知道該做什么才好。 “別哭了?!?/br> 第二滴淚溢出。 他慌亂地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低聲說:“別哭了,別哭?!?/br> 更多的淚溢出。 “這么難受嗎?”他胡亂撫過她的頭頂她的臉頰她的脖項,最終這只手隔著被子停留在她的脊背上,他動作輕柔而笨拙地拍著她的背,極盡溫柔地哄道,“不難過了,不難過了,別哭……” 如果能以身代之,該有多好? 這種時候他完全忘記了什么距離什么高低,忘記了誰高高在上誰抬頭仰望,心痛到不能再心痛地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胸口,一下下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說:“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里?!比缓笏杏X到,她無意識地抬起臉,貼在他脖間,淚水蹭在肌膚上,涼瑟瑟的,又燙到了他心中。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我愛你?!?/br> 他卑鄙地想“如果她喜歡我就好了”,那么這句話一定能帶給她些許安慰。他又哪里知道她真的喜歡他,他的肌膚他的擁抱他的安慰也真的給予了她安慰,所以她的眼淚漸漸止住了,所以她的夢境漸漸變了,所以剛才的話真的傳入了她的耳中進入了她的夢中。 紀涵夢中的天氣不再是雨天。 她也沒再繼續參加他的葬禮。 場景變成了他們的初遇——一場突如其來的點餐,卻帶來了她人生最大的驚喜。 她站在屋內,她站在門外。 四目相對間,他溫柔地注視著她,篤定而誠懇地說:“我愛你?!?/br> 她怔在原地,整個人像是被割裂成了兩半,一邊清醒地知道這是夢境,另一邊卻又情不自禁地覺得歡喜。糾結片刻后,她最終輸給了自己的欲望,撲上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只感覺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包圍了。 這個夢,真的是太真實了。 半是愉快半是難過的紀涵如此想到。 明明只是個夢境而已,卻真的呼吸間滿是他的氣息。 不想醒。 想就這樣沉沉睡去。 這樣的事,不算是奢望吧? 眼看著她的淚水漸漸停息,章御長長地舒了口氣,只覺得這輩子都沒有剛才那么慌張那么累過,他動作艱難地從一旁的柜子上夠到毛巾,輕輕拭去她眼角和臉上的淚痕,啊,還有點鼻水泡泡,像小孩子一樣。 他沒忍住笑了,有點惡作劇性質地勾了勾她小巧的鼻子。直到她蹙眉,他才后知后覺地再次紅了臉——他都在做什么??? 而因為剛才的一番折騰,他現在的姿勢近似于隔著被子把她緊抱在懷中。這個認知讓他呼吸急促渾身發燙,他連忙想要退開,可她的頭固執地追著他的脖子,就像睡舒服了的小貓打死不肯離開主人的膝頭,最終,擔心她醒來的他只能僵著身子一動不動。 ……不,用“只能”這個詞也許有些卑鄙過頭了。 章御第無數次地用“卑鄙”來形容自己,因為他哪里有半點不樂意,分明是很樂意。自欺欺人是沒有意義的,還是對自己誠懇一點吧。 姑且就這樣吧,他對自己說。 等她再睡一會,等她的手松開,等她不再不再那么執著地倚在他的脖邊,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這樣的話,等她醒來時,他就依舊是一個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坐在床邊的朋友,沒做任何壞事不會惹她討厭,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被她一手推開。 不強求,也就不會被拒絕了。 章御把一切都想得很好,卻偏偏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畢竟嘛,像這樣抱著心愛的女人,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感受著她柔軟的身軀和因病而稍微有些高的溫度,覺得愜意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愜意著,愜意著,人就昏昏欲睡也是正常的、可以原諒的事情吧? 于是乎…… 當紀涵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沉浸于過美的夢境必須醒過來時,甫一睜開雙眸,就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清秀臉孔。 “!” 難道我還沒醒? 這是紀涵的第一個想法。 她再次閉上雙眼,片刻后,又猛地睜開。 很好,還是這張臉。 如此重復了數次后,她必須得承認這是現實無疑。如果這時她身邊躺的是其他人,她肯定已經毫不客氣地一巴掌上去再順帶接個斷子絕孫腿,可這人是章御啊,是她哪怕在夢里都喜歡的人啊,怎么可能做得出這種事!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現在這是個什么情況? 紀涵眨了眨眼,雖然腦袋依舊在犯迷糊,卻已經開始努力分析起眼下的狀況。 章大占她便宜? 不不不,這種事不可能發生。因為他如果想上她的床說一聲就好了嘛,她會很樂意的,他根本沒必要這么做嘛。 她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占了章大的便宜? 不不不,這種事也不可能發生……咦?等等! 某個片段在她腦中一閃而過,似乎是她伸出手抱著章大的手翻了個身? 不是吧?! 紀涵瞪大雙眸,她是典型的貓眸,這么做時雙眼圓溜溜的。她眨巴眨巴眼,眨巴眨巴眼,最終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色狼的事實,這可真是太令人悲傷了,燒糊涂了睡著了無意中占男神便宜什么的……t.t 萬幸,萬幸,有“生病”這件事作為幌子,他應該不會太生氣吧?不會以后對她近而遠之吧?不會吧? 紀涵咬住唇瓣,有些糾結地想道。 所以現在該怎么辦? 推醒他? 不,這太尷尬了。果然還是等他自己醒來比較好吧? 嗯,就這樣辦!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他就這么睡著會不會感冒? 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瞧,作死的她不就輕而易舉地敗給了感冒大魔王?他是來照顧她的,要是因此生病了她可真是百思難辭其咎,更別提,會影響嗓子的吧?他工作那么忙,她可不能給他添麻煩。 紀涵輕而易舉地說服了自己,然后,輕輕地抬起手張開被子,將身邊的人包裹了進去。 咳!她可沒有什么“想和他睡一張床蓋一條被子”的野望,只是擔心他感冒,擔心他感冒,僅此而已! 她、她可是個正直的人! ☆、48賣文買燒賣的第七天 簡直好像在做夢。 紀涵一眨不眨地看著身旁的人, 如此想道。 看著看著,她不自覺地伸出手, 一下下地輕輕順著他過于柔順的發絲, 就像他的人一樣,乖乖巧巧, 可愛極了。摸著摸著, 她的指尖不自覺地滑到他俊秀的眉上,又一路下滑, 路過他溫柔的眼角、挺拔的鼻梁,最終落在他柔軟的唇角。她猶豫了片刻后, 輕輕地觸摸了下他形狀完美的唇, 然后如同被燙著了般猛地收回手。 就如同被燙傷了人習慣性地用手捏住耳垂一樣, 紀涵也下意識捏住了自己的耳垂,緊接著她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下。她悲傷地想“我大概真的是可能是癡漢”,因為剛才的瞬間她居然腦補了章大親吻自己耳朵的情景, 這可真是太羞恥了。但是,但是, 摸過章大唇的手指再落在自己耳朵上,四舍五入就是間接親耳朵啊,完全沒毛??! 所以說…… 她微紅著臉將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 這就是“間接kiss”了吧? 頓時這輩子就不想洗手刷牙了。 不過真這樣會被嫌棄的吧……tat 有人說, 愛豆這種生物其實活在粉絲們的幻想中,即幻想與現實是有差距的,有時甚至是一百八十度的差距——完全相反,背道而馳。 紀涵覺得自己是個幸運的人, 固然現實中的章御并不像她腦補的那樣擁有“總攻”氣場,但也是一個很好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比她想象出的形象還要好得多。她對于他發自內心的溫柔沒有任何抵抗力,也深深地嫉妒著能完全占據這份溫柔的那個女人,在她看來,對方根本不配! 可如果他樂意,她又有什么法子? 固然現在的他對她沒有任何防備,用點陰謀詭計他絕對會中招,可如果她這樣做,又和她鄙視的那個女人有什么區別? 說到底,她只想他過得好。 這么好的人,就該被這世界溫柔以待。 好嫉妒。 紀涵鼓了鼓臉,然后,無聲地抓起他放在兩人之間的手。修長白皙,指節分明,看來很秀氣卻與她同樣秀氣的手截然不同,這是一只屬于男人的手?,F在,五根指頭上都光光的,就是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無名指上會不會被別的女人套上戒指。 超級嫉妒。 她抿了抿唇,突然覺得牙癢的厲害。 她想自己大概是真的燒糊涂了,若非如此,又怎么會毫無理智地一口咬上了他的無名指呢?并且還留下了一點不甚清晰的牙印。如果不是怕吵醒他,她真的想咬的更狠一些。 就像野獸用自己的氣味圈地。 她用自己的氣息在他的手指上畫了一個圈。 她想:這樣的話,無論將來占據這位置的人是誰,至少第一個占據者是她無疑,雖然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