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她停止不了自己的尖叫。 “筱筱,你看看我,我是項炎?!庇腥宋兆∷募绨?。 她用力把他推開,拼命尖叫。 “你不是項哥哥,項哥哥已經死了,我把他害死了!是我把他害死了!”看著他靠近,她張口就咬住他的胳膊,咬的滿口鮮血。 她把爸爸害死了,把項哥哥也害死了! 可是為什么,她還活著?她難道不應該去陪著他們嗎? 她的mama,也會被她害死嗎? 有時候,她會恍恍惚惚的覺得,她的項哥哥真的還沒有死,他就在她的身邊哄著她,一遍遍告訴她,他還活著。 可更多的時候,她眼前只有渾身是血的他。 她的意識混混沌沌,無邊無際的噩夢,沒有一時清醒的時候。 以前那些美好的回憶,再也想不起來了。 “寶貝,mama在這里,你醒一醒,好不好?” 聽見mama的聲音,她的眼淚又一次涌出來。 “mama,我把爸爸和項哥哥都害死了?!?/br> “我看到項哥哥把那個人殺死了,我好害怕……項哥哥會不會,不能進天堂?” “我是不是,永遠也見不到他了?” “mama,我會不會……把你也害死啊……” “不會的,沒有人死,你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痹S蓉把她抱在懷里,一遍遍安撫她?!肮?,mama在這里,不要怕,一切都過去了……” 可是她連mama的聲音,都聽不清晰了…… 第53章 “對于當年的她來說, 的確遺忘是最好的結果, 當年她年齡太小了,精神受到的刺激太大,已經接收不了外界的訊息, 就算醒過來, 也很難恢復過來,很可能對她以后的成長也會造成影響?!?/br> 當年他們找過很多醫生, 包括心理學和精神方面的專家。 當年發生那件事情之后,許筱筱的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非常嚴重, 對她的精神和身體, 都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讓她自己走出那些無休無止的噩夢, 基本是不可能的。 對于一個年幼單純的, 沒經歷過風雨的小女孩兒來說, 她忘了那段記憶, 對她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可她現在已經是一個正在讀大二的成年人,事情過去了那么多年, 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趙醫生說:“我的建議是,與其讓她自己還原當時可怕的場景,不如由你來引領她, 去直面那些記憶,畢竟當年救她的人是你,你們兩個人現在的關系也很好, 她對你又十分信任, 所以能幫她走出陰影的人, 也只有你了?!?/br> 那段記憶,徹底打破了她童年最美好的時光,她記憶里那個溫柔又強大的哥哥,也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一個為了救她而殺過人,又被人在她面前眼睜睜殺死的‘已經死了的人’。 她愧疚自責又害怕,因為她覺得,項炎是因為她,才變成了那個樣子。 哪怕是看到他本人在眼前,也無論如何無法把眼前真實的他替代噩夢里的那個人。 足足經歷了將近一年的時間,那段記憶才慢慢模糊,直到完全忘記,她的記憶里,也就再也沒有項炎這個人。 哪怕是多年后相遇,她終于在那段被封存的記憶里摸到了他模糊的身影,想起的也是小時候那個照顧她寵愛她的哥哥。 “……項先生,項先生?” “我聽見了?!?/br> 趙醫生看著眼前這個臉色平靜的男人,深深皺起了眉。 在那件事件里受到極大傷害的,不只是那個小姑娘。 當年的項炎,也畢竟也不過只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少年而已,哪怕他膽識過人,身手強悍,心思縝密,成功把她救了出來,但也差一點就死掉。 在那種情況下,他本應該也接受心理治療,可他卻拒絕了。 除了額頭上那道不明顯的疤痕,他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痕跡,全都被掩藏在整潔的西裝和襯衫里面,沒人能看到。 就像沒有人知道他沉默的時候,內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趙醫生忽然意識到,也許這個堅硬又冷漠的男人,也會有害怕的東西。 那個小女孩兒一直被他小心翼翼的裝在心臟里最柔軟的地方,哪怕兩人不得相見,他也竭盡所能的保護著,照顧著。 也許,他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她突然有一天會想起那天的事來。 所以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記憶恢復,把一切都想起來的許筱筱? 趙醫生沉吟了一下,剛想再說些什么,外面有人敲門,說許小姐醒了。 他看到項炎身體微微僵了一下,只是一瞬間,他轉過頭,臉上還是一副平靜的近乎冷淡的表情,“我知道了?!?/br> “你不去見見她?” “也許她不想見我?!?/br> 又或者是,害怕見到我。 他無法忘記當初她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他,臉上那副驚惶又絕望的表情。 那一聲聲沙啞的尖叫,仿佛還響徹在耳邊。 他的心臟裂開了無數次,每一次都痛的鮮血淋漓。 趙醫生有些訝異的看著他。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有多關心那個小姑娘,從她被送過來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這不禁讓人聯想到那句世界聞名的詩句《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對項炎來說,她與他最遙遠的距離,是一個深深刻在心上,疼在骨子里,一個卻已經遺忘的一干二凈。 明明最關心的人就在眼前,卻無法見面,更無法訴說對她的愧疚和思念。 趙醫生嘆了口氣,當初她也是參與許筱筱后續治療的醫生之一,如今一晃快十年過去,那個神經脆弱的小女孩兒,如今已經長大成人了。 而那個傷痕累累,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已經成為一個成熟穩重,讓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這兩個人分開那么久,一個什么也不記得,一個獨自承受著那段記憶,把她所有的痛苦和噩夢,一并承擔到了自己身上。 她甚至有種,如果可以,他寧愿她這一輩子都想不起來的感覺。 但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只要他們兩個人再次相遇,她總有一天會想起來。 這是不可避免的矛盾。 這個時候,外面又有人敲了門,“項先生,外面有一位姓云的先生找你?!?/br> 剎那間,項炎原本平靜的臉色變了變,眼底有一股近乎猙獰的東西一閃而過,趙醫生敏感的注意到,他的下顎在那一剎那明顯緊繃了一瞬,像是有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她感覺這個人的氣勢都變了,變得相當的駭人,眼底的戾氣幾乎要沖出來。 難道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趙醫生,今天辛苦你了,我會安排司機送你回去?!?/br> “好?!?/br> 被保鏢一路送出去的時候,趙醫生看到一個人。 一個坐在輪椅上,蒼白清瘦的年輕人。 之所以說是年輕人,是因為他的面容看起來還相當年輕,且非??∶?,如果不是在輪椅上,而是挺拔的站在那里,恐怕會立馬招來不少人的注目。 可他的眼神給人的感覺又透著經歷過無數風雨,時間磨礪下的滄桑,仿佛一潭清澈又深不見底的湖。 再加上,他的頭發有一點發白,也像是已經不年輕了。 這個人,或許是有很嚴重的疾病,又或是大病初愈。 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人輕輕側頭,看了她一眼,而后禮貌的點了下頭。 趙醫生有些奇怪,這個人是認識她?又或者是單純的禮貌? 她也點點頭,那人被人推著輪椅,兩人擦身而過,她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們,竟然在許筱筱休息的那個房間停下了。 她走到轉彎處,沒再去看。 “云先生,這邊請?!彼纬晾淅涞溃骸斑@里沒有您可以見的人?!?/br> 云森眼眸都沒有動一下。 宋沉眉梢跳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那么這個人面容平和,他也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沒有被他放在眼里的錯覺。 不,應該不是錯覺。 他的確沒有把他放在眼里,宋沉想。 他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門,眉眼又似乎透出一種奇異的柔和,像是透過這層門,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個人。 就在宋沉觀察著推著輪椅的那個保鏢,準備強硬的請他們離開的時候,云森突然開口了:“走吧?!?/br> 宋沉錯愕了一下,隨即也松了口氣。 這個人看似病弱不堪一擊,但真要對付起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你可算醒了?!?/br> 容羽眼睛通紅,握著她的手,“我差點讓你嚇死了,你現在感覺怎么樣?渴不渴?餓不餓?哪里難受嗎?” 許筱筱搖搖頭。 她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沒事,以前她說要減肥,不過容羽一直沒放在心上,因為她就算比以前胖了八斤,可明面上也看不大出來,倒是現在,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瘦了很多,而且臉色很蒼白,神情間有種說不出的脆弱。 容羽猶豫了一下,輕聲說:“我生日宴會都準備好了,到了那天,你陪我一起打扮好不好?我準備了兩套衣服,閨蜜裝,一身粉一身白,大概明天就送過來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試一下?” “好?!?/br> 容羽看出她精神很不好,可剛才她叫醫生的時候,許筱筱說她沒事,不需要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