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跟她說話，沒有追上來，只是默默在后面。經過某戶人家，見大門緊閉，眼里先是閃過嫌惡，而后仿佛松了口氣。

    她不傻。她想，她能明白這些舉動的意思。

    ……

    周窈炒菜的時候，陳許澤忽然表情不對。周窈忙活著，還要問他，“怎么了？”

    “你媽好像……在外面?！?/br>
    “??？”周窈的鐵鏟一停，馬上反應過來，繼續翻炒，“你去看看?！?/br>
    陳許澤應聲而去，到了前頭，卻見人影已經走開了。

    他回頭匯報，“她走了?！?/br>
    周窈動作頓了一瞬，和他一樣搞不明白，干脆懶得去想。將炒好的菜盛進盤子里，又做好剩下兩個，周窈和陳許澤面對面，如常吃了一頓味道不錯的飯。

    傍晚，周麻來敲門，周窈去開的門。他送來一箱西瓜，兩大個，沉甸甸的抱在懷里。

    “你和十三放進冰箱去，凍一凍，下午太陽最毒的時候拿出來吃，舒服！”

    周窈無奈：“我們買了西瓜……”

    “哎喲，買什么西瓜，這是鄉下親戚送的，人家自己種的，比外面賣的好一百倍！甜吶！”

    “那你……你和媽……”周窈頓了頓，“你們留了么？”

    “留了！我們留了！”周麻忙說，“留了一個，在冰箱里凍著呢，過兩天人家還送，多得是，夏天嘛，西瓜到處都是?！?/br>
    看著周麻生怕她不肯接，直接往院子里放的動作，周窈覺得心窩里暖暖的。

    “哦對了，你媽讓我跟你說一件事！”周麻道。

    周窈抬眼，“什么事？”

    “她說你今天中午炒菜的時候，那個放菜的順序不對?！敝苈榭攘寺?，“她不是碰巧經過嘛，聞到味道，說是聞味兒就知道你炒得不對?！?/br>
    周窈動了動唇，這下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接。

    倒是周麻先笑出來，“說是湊巧，其實就是特意過來看看，你也知道她，嘴硬心軟，從來都是這樣?！彼粗畠旱难劬?，嘆氣，“她不是還跟著你去那邊市場買菜了？說是想換個地方，菜新鮮，其實就是看到你從陳家門里出來，急忙忙拎了籃子跟上。她怕你被林二媳婦欺負，林家不是住在那一邊?！?/br>
    周窈抿唇，默了很久，“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負……”

    “萬一呢？”周麻嗔道，“你媽說，你力氣又不大，又老實，真被她們欺負了，從這頭到那頭，跑過去來都來不及。還是看著點好，萬一呢……”

    周窈忽然覺得有點鼻酸，她聞到周麻身上有股茶香，因為經常給客人泡茶，他身上都是茶香味。今天買菜的時候，周mama在她旁邊，身上也是同樣的味道。

    那是她很熟悉的，家里的味道。

    她想起一件事，出聲問：“爸，家里柜子上……哥……他的遺像呢？”

    周麻沒想到她注意到了這個，站直身后說，“啊，這個呀。你媽把它收起來了?！?/br>
    周窈愣住。

    “你爺爺奶奶的遺像不是放在里面堂屋里嗎，你媽把你哥的照片和他們的放在一起了，爺爺奶奶的在頂層，他的放下一層?！敝苈樾α讼?，“人都去了這么多年了，平時沒事打掃打掃，擦擦相框啊桌上的灰，逢年過節祭拜一下就是了?！?/br>
    “——沒必要擺在顯眼的地方，讓誰都看得到。這話是你媽說的?！?/br>
    周窈腳底輕輕一動，像是聽到砂礫蹭過鞋底的聲音。傍晚的太陽竟然也這么刺眼，照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眼里突然泛酸。

    第43章 發

    周窈和周mama之間的關系，就這么古怪地維持了下來。

    每天周窈不管是上午下午亦或是傍晚才去買菜，總能在菜市場碰見周mama——傍晚去還要挨訓，說她：“傍晚了菜都買完了，全是人家挑挑揀揀剩下來的，你這個時候才來買菜！你怎么這么笨！”

    而周窈，小聲因為各種理由解釋，但語氣中卻沒有反駁她的成分。

    次數多了，陳許澤被提及的次數也多了。周mama每次都不忘批評：“怎么老是你一個人出來買菜？十三他在家干什么呢？！??？這么幾步腳也懶得走，你不在他就不吃飯了是不是？”

    “這些男人，一個個的，一點都不自覺，不說他就沒有半點積極性……”

    像是在教訓陳許澤，又像是在罵周爸爸。

    周窈覺得好笑，某次飯桌上忽然想起來，對陳許澤說了這一樁。不想，他當即停下筷子，表情都嚴肅了幾分。

    “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告訴你什么……”

    “告訴我你mama說的那些話?！标愒S澤微微皺眉，“她說了這么多次，都還沒見到我，怕是心里要覺得我一點都不穩重?！?/br>
    “不會啦，我媽她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畢竟不跟我聊菜，就只能聊你了嘛?！?/br>
    “可是她不會罵那些菜?！标愒S澤很認真，“但會罵我?！?/br>
    周窈：“……”

    自此之后，陳許澤不管說什么，都要陪周窈一塊去買菜。他是個行動派，說做就做，第二天周窈拎上菜籃子出門的剎那，他已經收拾妥當，同她一道。任周窈怎么拒絕都無效。

    果不其然在菜市場遇到周mama，然而想象中的其樂融融或是眼中流露出贊許——這些情況都沒有發生。

    “十三你在家挺忙??？”

    “每天研究什么呢？”

    “我看你都不出門，養白??？”

    “男孩子要那么白干什么？”

    “你看看你旁邊，那塊碳，黑白配呢！”

    周mama睨他，因為周窈天天買菜的事，從前看哪哪滿意的眼神，生出了幾分挑剔。

    作為陳許澤身旁的那塊“碳”，周窈其實也沒有周mama說的那么夸張，她沒比暑假前白，但是也沒黑多少，純粹是周mama在夸張。

    陳許澤想解釋，想了想，還是任周mama把這口不滿的惡氣出了，不管她說什么，都老實受教，并用簡略的語言表示會改。

    如此，總算是過了“一關”。

    之后陳許澤每天都陪周窈去菜市場，周mama那邊自是不再攻擊他，買菜的事暫且不提，迎念又出來給他添亂。

    照陳許澤想的，暑假就是要兩個人待在家里，好好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在炎熱中感受清涼，在時光飛逝中品嘗悠然，在難耐中享受歡愉。如此，才是最好的。

    迎念卻上門來邀周窈：“下周一跟我一起去首都吧！剛好你提前去踩點，以后你要在那讀書，要生活很久的！”

    周窈沒想到她會提出這個請求，“為什么突然想去首都??？”

    迎念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意思道，“我們隊去那比賽。然后我不是一直都是一個人飛來飛去嘛，這次就想找個伴，就想找你和吟吟。吟吟那邊我還沒問呢，就先來問你了?！?/br>
    周窈想拒絕，然而迎念說話一套一套，什么“高中畢業了就該旅行一趟”、“朋友間的遠行也很有必要”、“每個人都應該要有一趟休閑之旅”……說得周窈根本還嘴不了。

    周窈還在考慮，兩人盤腿面對面坐著，迎念殷切地看著她，陳許澤適時端來西瓜，坐下后淡淡道：“我的計劃行程里，還沒有首都這一條。不一定有時間?！?/br>
    迎念斜他一眼，“我又沒叫你去?！?/br>
    一句話，令周窈和陳許澤兩人都抬眸。

    “我是說讓周窈跟我，周窈！吟吟去的話再加上她，我們三個人！”迎念瞪眼看著陳許澤，“女生，三個女生或者兩個女生，沒有你，ok？”

    這話一出，陳許澤臉色就變了，迎念知道他肯定不想跟周窈分開。擠到他和周窈中間，往周窈身上撲，抱著周窈的手臂撒嬌，極盡所能。

    盡管陳許澤有一萬個不同意，然而周窈點頭了，事情就這么定下。私心里是希望每一天都和她待在一起，但她長到這么大，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沒有去好好看過外面的世界，他不覺得自己有剝奪她做選擇的權利。

    從小，周窈的獎學金存了不少，后來被七中挖去，更是添了一筆。和迎念這次首都之行，她用的是自己的錢。周麻想塞錢給她，被她拒絕。

    鄭吟吟那邊，因為要去親戚家過半個月，沒辦法和她們同行，最后定下行程的只有周窈和迎念兩人。

    五天四夜，不長不短，周窈和迎念特地去買了新的行李箱，夏天衣衫輕薄，東西不多，箱子拉起來不費力，這一點，陳許澤尚算滿意。

    雖說周窈自己帶了錢，來回的飛機票還是被迎念豪氣地包下了，并且是頭等艙。酒店也是迎念定的，周窈要和她平攤費用，被迎念一套極為逼真的“你不把我當朋友”假哭，嚇得硬生生收了回去。

    跑開去逛去吃，順便陪迎念去看比賽意外，從入住賓館的第一天開始，每晚睡前，陳許澤都要和周窈打視頻電話。

    迎念總是在鏡頭外瞧瞧抖一抖，然后對周窈做幾個怪表情。

    這天周窈和迎念準備早早洗好澡出去逛街，晚上的風舒適，夜景也美，陳許澤恰好打來視頻電話，周窈趴在床上，一接通，浴室里就傳來迎念的聲音：

    “水放好了幺幺！快來泡澡！”

    視頻畫面里的陳許澤眉頭緊皺：“你要和她一起泡澡？”

    迎念走出來，兩人都還沒開始換浴袍，見周窈趴在床上和陳許澤視頻，又正好聽到那一句，忍不住道：“當然咯！泡澡肯定要兩個人一起泡才舒服??！我們不止一起泡澡，我們還一起睡覺，抱著睡的那種！”

    她炫耀完，不顧陳許澤難看的臉色，催促：“快點進來，我們等會還出去呢！”

    周窈應好，再看向視頻鏡頭，無奈道：“等下我們要出去逛街，要先洗澡了，不能跟你聊了，晚一點出去了，打字說吧?！?/br>
    “晚上你們還出去？”

    “對呀，現在還早，去附近逛一逛，買點小吃。晚上帶回來，還可以當做宵夜?！?/br>
    陳許澤很想說，宵夜點外賣不行么？沒等他開口，就這么，周窈拋下他，掛斷了視頻電話，去迎念泡澡，兩個女生相親相愛地進了同一個浴缸。

    ……

    洗完澡以后身上十分清爽，噴了花露水沒有蚊子敢靠近，一路上品嘗香味四溢的美食，周窈和迎念手拉手，只覺得無比輕松，無比開心。

    陳許澤發的文字消息，周窈不得空，間隔很長時間才回一條。迎念在旁故意笑話：“該他的，他也有失寵的時候，哼！”

    兩人走到一處廣場，迎念忽然十分興奮。

    “哎哎！那個大屏幕在放我們隊的宣傳！??！我看到我們家喻凜然了！”迎念的眼神十分好，眼尾往另一個方向掃，就見大屏幕旁邊的廣告牌，不知是鉆戒廣告還是婚慶廣告，“娶我好嗎”四個碩大的字，在粉色的背景下，熠熠生輝。

    “這里好這里好！”迎念把手里所有吃的都塞給周窈，包括自己的手機，“幫我拍照！兩邊牌子都要拍到！記得，等左邊的廣告宣傳出現喻凜然的臉的時候你再拍！我會保持一個好看的姿勢，絕對不動！”

    周窈被委以重任，只好照她說的，開始尋找起各種好看的角度。

    拍出一張精美的照片十分不容易，更何況是在兩個廣告牌中間，不僅要將廣告牌下的人拍得好看，還要等左邊的圖案出現想要的畫面。周窈又是蹲，又是墊腳，又是歪著身子，試了五六次，才終于幫迎念拍出一張好看的照片。

    迎念興沖沖跑回來看屏幕，照片里，左邊是喻凜然的宣傳照，顏色清亮，右邊是粉色的廣告，四個碩大的“娶我好嗎”一目了然，而她站在這兩者中間，捧著臉的模樣十分幸福，仿佛下一秒就要嫁給左邊宣傳照里的人。

    “拍的超好！”迎念激動道，“幺幺你好厲害！這張照片我要珍藏，還要打印出來，裱起來！”

    “沒有那么夸張吧……”周窈失笑。見迎念如此興奮，她瞥一眼手機對話框里，正是聊天界面，那一邊的陳許澤發了好幾條消息，她都沒來得及回。

    最新一條是：“在干什么？”

    周窈想了想，“念念?！?/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