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這是因為,那人看到你是與青霄二人同行?!崩戏蛉私K歸還是說了出來。 溫瀾一臉荒謬地道:“奇哉,莫非世上竟有與我長得一般的女子?” 老夫人一時竟有種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感覺,實在是揚波的神色太過自然了。 接著,溫瀾便疑惑地道:“不對,那人必是認得四哥又認得我,卻選擇單獨去同祖父、祖母說,這是想指認我與四哥關系不同尋常嗎?此事關系我的清名,還請祖母明示此人在何處,我想與其對質一番,我這幾日絕未出過門?!?/br> 葉青霄聽到這里,哪里還能有不明白,他和溫瀾在一起被人看到了,還來祖母這里告狀! 這一會兒他簡直兩眼要發黑,到底是誰在找死?? 老夫人征詢地看向葉老爺子,老爺子想想,頷首道:“既說到這個份上,你讓人過來吧?!?/br> 另一個房間內,三房的長輩除卻藍氏都齊了,再加上一個青雪。此事與三房都相關,老夫人不愿張揚,只先把人叫來等著,要待先問清楚小四與揚波。 老夫人讓人去喚青雪,過了些時候,非但青雪現身,不想白氏也跟著來了。原是婢女去叫青雪,白氏想著青雪笨嘴拙腮,萬一被揚波那丫頭唬住了怎么辦,便非要同來。 “嗯,原來是二伯母指認四哥與我夜半在茶肆私會?”溫瀾不等老夫人開口勸退白氏,便出口道。 葉青霄心中是相信溫瀾能應對的,但不知她有何安排,只好暫時不做聲。 白氏看他們兩眼心里竊喜,用眼神示意一下,青雪立刻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說道:“是我看到了,揚波meimei。前日晚上你和四弟不是一起在秀園茶肆一同吃茶么?” “難道就因為我家與二伯母有些嫌隙,就要讓二哥誣陷于我?”溫瀾說道,“我這幾日都未出門,誣陷就憑二哥一張嘴么,茶肆的茶仆何在?可能作證?” “不可?!崩戏蛉缩久嫉?,“怎可叫他人知道?” 即便隱瞞身份,若有萬一,日后茶仆再看到了葉青霄,豈不也會傳出流言蜚語,對青霄官聲不利。 白氏手頭還有人證做撒手锏,聽揚波那么說反而沉著下來,打算最后翻問,叫她措手不及,自己也好出口氣,“揚波想得差了,我作為長輩,不過知道此事怕你們行差踏錯。好在是青雪看到,若是外人看到可怎么好?還有,我怎么聽說方才你還是和青霄一道過來的?” 葉青霄趕緊道:“我是恰好去送些吃的感謝揚波meimei?!?/br> 當他瘋了罷,和溫瀾行差踏錯? 白氏又呵呵笑了,“你們有些什么往來,還用感謝她?” 葉青霄為難地道:“之前為了二伯母的面子我一直沒說,其實青云叫人代寫功課的事還是揚波去和青霂玩時發現的,還教我怎么教訓青云,我才謝她?!?/br> 白氏:“…………” 第19章 倒戈 白氏最好面子,自己是私下管教兒子不提,到了外人面前,定然是要夸耀一番的,誰知道當著公婆和揚波的面被葉青霄話鋒急轉地如此一說,臉色當即青白交加。 白氏硬撐著道:“此時不同你說這些,青雪看得明明白白,揚波堅稱沒有去過茶肆,那你去過嗎?” 葉青霄只想了片刻便道:“我去了,但不是揚波,而是同皇城司的人談公事,中間遇到恭王爺打了招呼,回來時還抓了兩個無賴,將他們送到承天門去了?!?/br> 恭王爺的記性,大家都知道,故此說出來也沒事。他從茶肆出來抓了人去皇城司,但有溫瀾在,便是要作證的人也管夠。 老夫人和老爺子看葉青霄這理直氣壯的樣子,與溫瀾一般無二,心中都疑惑了起來。青霄不可能提前知道青雪要告狀,還去找了人證吧,何況皇城司的人又怎會給他作證。 青雪急道:“不對不對,你就是和揚波,揚波穿著身石青色的男裝……” “男裝?”老夫人皺眉道,“青雪你會不會當真看錯了?夜里看不清,可能只是同揚波有幾分像?!?/br> “娘,那不如將揚波身旁的婢女叫來問問吧,這猝不及防的,想必她們也無法對詞?!卑资衔⑽⒁恍?,信心十足。 溫瀾雖然面無表情,但看在白氏眼里,這就是強做鎮定啊。 老夫人想想道:“那便叫來吧,此事不弄個水落石出,也不是回事?!?/br> 過了會兒,移玉與虹玉一同進來,垂手而立。 老夫人剛要開口,葉老爺子忽然道:“既然老二媳婦大張旗鼓,那便你來問吧?!?/br> 白氏心里咯噔一下,她自覺已經很低調,也是怕傳揚出去家里名聲受損,倒連累了她的姑娘, 但顯然公公仍不滿,可能是自己藏不住那點勁兒吧……這時候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白氏便一本正經問道:“你們一同伺候姑娘?可有輪換?!?/br> 移玉答道:“有的?!?/br> 白氏道:“前日夜里是哪一個伺候?” 虹玉側頭去看移玉,她心里忽然覺得不對勁。她便是再傻,也聽得出老爺子口氣不對,現在由白氏來問,而前日夜里正是移玉伺候,這里頭怕是有問題! 就連葉青霄也提了口氣,他還記得青霽特意提醒,二伯母在溫瀾身邊放了人,不會就是這個丫頭吧? 白氏又問道:“姑娘夜里什么時辰回來的?” 白氏這看似“詐問”的一句,叫虹玉更加確定她們是想對姑娘不利了,雖然不知細情,也急得幾乎要合身撲住移玉。 此即,移玉仰起臉來,疑惑地道:“二夫人是說回何處?姑娘前日夜里一直在繡給二老爺的衣裳,熬了幾乎兩個大夜,門也不曾出過的。衣裳就在房內,每日里姑娘都拿出來叫丫鬟婆子們看看樣子好不好的?!?/br> 白氏面上輕松的神情僵住了,慌道:“這,這是揚波的貼身婢女,大約還是早便……” 就連虹玉也呆了一下,不知這是什么意思,移玉不是白氏送過來的人嗎? 葉老爺子銳利的目光投在白氏身上,白氏不敢繼續說了。只消想想便能知道,白氏可能收買過三房的人,誰知小丫頭臨陣倒戈——三房如今也有一半掌家權,人家何苦聽你的? “真是胡鬧?!崩戏蛉伺?,“不是你說,這猝不及防她們也沒個準備?怎么,你還要說揚波特意趕繡了衣裳,還是叫他人代繡的,要不要拿來看看針腳?” 白氏自知大勢已去,但她實在不明白,移玉家里老小都在自己手里,怎么還敢反戈,她語無倫次地道:“不是,青雪真的看見了……” 青雪也反復思考,長輩說夜色昏暗,他也記得那人步態不似女兒家,但臉也真的是揚波meimei,怎么會看錯,一時陷入了混亂。 看在他人,倒像是心虛。 葉青霄趁機道:“二伯母,你要還是不信,我還是去皇城司請人吧?”看到移玉倒戈,他就知道自己白提那口氣了。 “好了,”老夫人止住話頭,揮退移玉與虹玉,又命人將三位郎君與徐菁都從一旁請過來。 在大家看來,白氏與三房早有嫌隙,以她的為人,自覺受辱之下,很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只是沒料到人家揚波將下人約束得穩穩當當罷了。葉老爺子甚至不覺奇怪,以此前揚波苞苴之論的表現,怎會被白氏陰,怕是心里早就有數了。 葉青霄敢請皇城司為證,白氏賴以為據的婢女也有繡件為揚波作證,反倒是青雪一臉茫然,這孰真孰假,已是一目了然。 …… 葉誕三兄弟與徐菁都被請到廳中來,老夫人將方才的事轉陳一番,說道:“如今知道青霄和揚波是清清白白了,老二媳婦教唆青雪誣陷他們二人?!?/br> 徐菁聽到前面女兒險些名聲受損就快昏過去了,再聽到后頭,更是又氣又恨,正要不顧端莊上前撕扯白氏之時—— 葉誕勃然大怒,擲杯痛罵:“簡直刁婦!青霄約談皇城卒是向我說過的,哪來功夫去會揚波。你為一己之私,竟不顧晚輩清譽,怎配為我葉家婦!” 他竟比徐菁還要激動,雙目發紅,似是深恨急了——這要是溫瀾報上去,就是板上釘釘的治家不嚴,本朝以來,何止一兩名高官因為這樣的事被皇帝訓斥。 自從有了皇城司,這京師的人,關上門的事就再也不是秘密。 白氏嚇得腿軟,青雪更是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看錯了,也沒有那么確信。 葉謙原本要替揚波出口氣,也和徐菁一起被他大哥一嗓子嚇一跳,氣都沒了,尷尬地續了一句:“二嫂糊涂,事關了三個晚輩,你因心中記恨教唆青雪,栽贓揚波與青霄,實在是不應該?!?/br> 葉訓臉色發青,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與白氏多年夫妻,白氏那個性子,以前也沒出大差錯,誰知自老三回京,卻連連磕碰。 白氏瑟瑟發抖,哭道:“爹,娘,大哥,這真是青雪看到——應當是他看錯了,我也是為他們著想,怕真有這回事才來說的?!?/br> 可惜她之前太過篤定,即便果真如此,也顯得此時的話毫無誠意,分明是盼著別人出事。 “大哥,我這個時候休妻,不也影響名聲,何況事不至此,有錯則改?!比~訓強自冷靜,又對白氏道:“你還不給大哥和三弟道歉?!?/br> 白氏咬著下唇,向葉誕與葉謙夫婦賠禮道歉。 葉誕冷笑了一聲。 葉謙夫婦也仍是含怨看著她。 葉老爺子心里嘆氣,老二和老三鬧了那么多年,這老三一回京,果然不消停,只是他此前真沒想到,老三的繼女會有這樣的能耐。老爺子老夫人處理這樣的事也算輕車熟路了,說道:“此事是老二媳婦無知魯莽,你從今日起在房中反省,好生學學家訓,否則真是哪來的資格教導子女,至于家事,還是勞累老三媳婦吧?!彼窗资线€有辯駁之意,又道,“事不過三,你好自為之?!?/br> …… 葉青霄當著大家的面,貌似問心無愧地去同溫瀾說話,更顯得坦蕩。 葉青霄小聲道:“二伯母應該拿捏了那婢女的痛處才對,不然怎敢使她,你不會對她做了什么……” 說不定,移玉以后搖身一變,就成了溫瀾的侍妾! 溫瀾也帶著溫和的笑容,低聲道:“四哥燒糊涂了么,這自然是我從一開始便安插在你家暗查窺伺的人啊?!?/br> 葉青霄:“…………” 為什么她能把這種話說得如此坦蕩?不知道你們這些察子名聲有多壞嗎?? 溫瀾對葉青霄行了一禮,不疾不徐地回身了。 葉誕見了很滿意,甚至對葉謙說道:“千萬不能讓這等事傷了孩子們的情誼,都是一家兄弟姊妹?!?/br> 他自然還有一層深意,溫瀾在家時,不說與她稱兄道弟,但總不能得罪了吧。除此之外,這字字句句也是心生。 葉謙也深以為然地點頭,“正是這個道理,咱們這一輩人丁也不多,我膝下更是只有兩個女兒,日后多得是依仗父兄叔伯的地方??!” 想想更覺得齒寒,若是白氏的挑唆得逞,揚波婚配后為了避嫌怕是難與娘家往來。 待回去后,葉謙和徐菁仍在說還要好好獎賞一下移玉的忠誠。 移玉乖巧地道:“姑娘對我那樣好,還替我爹娘找了活兒,我愿意結草銜環報答姑娘?!?/br> 回過頭去,便是虹玉也拉著移玉的手說:“我誤會你了,一直以為你與二夫人有瓜葛,好在你有良心,沒替她們害姑娘?!?/br> 難怪姑娘那樣心大,好些事都讓移玉去做。 移玉抿嘴一笑,“你知道就好,以后別再擠兌我了?!?/br> …… 待回了房中,移玉利落地替溫瀾泡茶,又拿起快做完的衣裳趕起工來。 溫瀾伏在案上閉目沉思片刻,開口道:“可有消息了?” 移玉即刻將針線放下,恭敬道:“照您的吩咐,準備停當了?!?/br> 大多普通百姓可能不大清楚,皇城司有親從官與親事官之分,親從官拱衛皇城,而親事官才是大家口中的探事卒、察子。 親事官從最初的數十人,到今朝已到達一個頂峰,有數千人之眾。但是靠數千人,就能將京畿動態都了若指掌么?這顯然不大可能。 而這些親事官每月還有定額,于是許多親事官手下還有自己耳目,身份、來歷不一。就像移玉這樣,她雖然是女子,也不像溫瀾那般以男子身份行走,可實際上也屬于皇城司的勢力。 如此一來,耳目遍布,所有消息匯聚一處,使得皇城司對京畿的掌控根深蒂固。而溫瀾也得以即便獨坐一室,卻對京師之事了如指掌。 白氏眼中,溫揚波為她母親掌家而鉆營。他人耳目不能及之處,溫瀾卻在為趙理細密布織一張張羅網。 葉謙穿上了繼女親手做的新衣,甚是滿意地去衙門,他已經好幾次在心中感慨了,倘若揚波是男兒身便好了,他非要當做親生兒子好好教養,而非只是在家里繡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