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如此想著,白氏又放心了許多。 一時白氏又忍不住痛罵起徐菁母女,尤其是揚波,她仔細回想發現了,徐菁那時根本沒有發覺,后來也是揚波寸寸不讓,從前真是看錯她了! 還有,后來大哥竟還叫她和揚波道謝,她那時臉都燒起來了,幸虧沒有下人在場。那時唯有揚波一個晚輩而已,把她的笑話看去了……不對,根本就是揚波造成的。 “揚波這無賴種子,莫要讓我尋著把柄?!卑资弦а狼旋X地拍打剩下的羅漢床。 “阿娘……怎么了?”青霽原本是聽說白氏好像被訓斥了,于是來探望,誰知道撞見白氏發脾氣辱罵揚波,她驚詫地道,“您為什么這樣說揚波jiejie?” “什么揚波jiejie,溫揚波是你哪門子的jiejie?”白氏翻著白眼道,“不過是徐菁拖油瓶拖來的,根本算不得葉家正經姑娘,還成日介和我裝模作樣。你娘今日被訓斥都是她害的,你日后再敢同她耍,就是往你娘面皮上踩?!?/br> 青霽被白氏這一通話說得面色發白,咬著下唇道:“阿娘,到底怎么了?” 白氏哪里好意思說實話,思來想去她做的事在場人為安全計也不敢到處宣揚,只道:“三房的母女為了搶娘的管家權,到你祖父祖母那里鬧了一通,說長媳不管家,那二房媳婦和三房媳婦是一樣的?!?/br> 她自覺說得十分可信,不想女兒卻露出了懷疑的神色,不禁有些惱怒,也有點疑惑,青霽平日里渾不似她的種,一派天真,怎么今日竟不是說什么信什么了。 白氏不知道,青霽因私下被溫瀾指點過,只覺得若是揚波jiejie想搶阿娘的管家權,怎么會當面大鬧,她定然有更好的法子,就像幫范嬢嬢那樣。 “你連阿娘也不信了?真是養你何用!”白氏心里正火著,將青霽趕出去。 青霽在外頭可憐巴巴又站了一會兒,只想明日再來安慰阿娘吧。 她湊近了門,想和阿娘隔門道個別,讓阿娘消消氣,誰知正聽到有個婆子對阿娘說:“夫人,那咱們要不要叫擱在三房的那小丫頭……” 接著阿娘也小聲打斷:“暫且不要,這個時候……” 擱在三房的小丫頭?青霽一驚,阿娘竟然還安插了人在三房?對了,先前三房的仆婢都是阿娘送去挑選的,這也不奇怪。 …… 轉過天去,白氏身旁的趙婆子將賬本、對牌等物都送到三房。這也是白氏思慮再三決定的,這叫以退為進,她雖然恨得緊,但也是在房中解氣,出了門要知悔改,因此將賬本和對牌都送去,好給公婆、大哥看。 反正,徐菁離了她必然也一頭霧水,支使不動。雖說對牌在徐菁那里,但仍是她在發號施令,徐菁等同是個擺設。至于溫瀾,白氏也想過了,她嘴巴再厲害,也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兒,對經理家務能有多少見解,更別提也不了解葉家了。 在趙婆子的注視下,徐菁拿過東西,果然是有些茫然地翻了翻賬本,葉家好歹也世代簪纓,家務不是一時半刻能了解清楚的。 “這個……那就收著吧,每有決議,我同二嫂商量著來?!毙燧贾斏鞯氐?。 待趙婆子略帶幾絲得意地一走,徐菁就坐不住了,問道:“姑娘呢?” 婢女答道:“早去請了,姑娘房里的婆子說是去大房了?!?/br> 徐菁睜大了些眼,“大房?” 不錯,正是大房。 早晨溫瀾就進了小廚房,雖說吃食都從公廚供應,但各房也有小廚房,好隨時給主子做些小食方便用。 溫瀾只留移玉打下手,說要親自下廚做些吃食。旁人還以為是要做給徐菁,誰知她提了食盒徑往大房去。 到了大房,溫瀾又笑吟吟地說,近來她母親的病大好,于是做了些吃食感謝。滿滿一食盒的金齏玉鲙,色香味俱全,看上去是考慮到了大房每個人。 藍氏自己沒什么力氣,加上溫瀾準備得這樣多,索性將兒女都叫來。 青霂聽說揚波送了吃的來,不由自主就趕緊往母親房中去了,她也在學習下廚,未來要主持中饋,不禁又起了一較高下之心,不知道揚波廚藝如何。 除卻葉誕已走了,大房的三兒一女都到了,一齊用溫瀾做的魚鲙。 溫瀾親自分盛,移玉再端給眾人。 輪到葉青霄時,他明顯躲了一下,不住地看溫瀾動作,就怕溫瀾會不會動什么手腳,這家伙可是不擇手段得很。別說她不會無緣無故害人,她就是那種以看人笑話為樂的人! “這好似是南方的做法?”青霂端詳了一下,這配色鮮濃,金白綠交雜,看了叫人食欲大漲,再嘗一嘗味道,也相當地道,與她吃過南方廚娘所做的不相上下。這上頭青霂就沒得比了,她這兩年才開始學習下廚。 青霂吃著有些悶悶不樂,轉頭去看,發現四哥埋頭大嚼,認真得很,又是一陣發酸,她做的糕點四哥也沒吃得這樣認真過啊。 溫瀾看到葉青霄埋頭苦吃,不愿意抬頭看自己,也飽含深意地又裝了一碗與他,“四哥是餓了么,還有的?!?/br> 兄弟們笑說,揚波meimei的手藝太好了,看老四吃得這樣香。 葉青霄不知道這是否真是溫瀾做的,反正他是食不知味,眾人調侃,他也只能麻木地道:“真香,真香?!?/br> …… 待眾人用罷了,溫瀾再和藍氏寒暄幾句,便收了食盒回去,藍氏道謝時,她更是一禮道:“哪里,早便該來了?!?/br> 葉青霄聽到這話,頭埋得更低了,手撫著額頭。 溫瀾一走,其他人自然也各自回房,青霂原本要回去,瞥見四哥慢了幾步,便也留了個心,沒有走遠。 青霂在外頭等了半晌,才見四哥出來,身邊還跟著柳婆婆。這柳婆婆是她娘打娘家帶來的,極為倚重,平素幫著打理家務,無一不精。 “四哥,你帶柳婆婆去做什么?”青霂心中有個隱約的想法。 果然,葉青霄不耐煩地道:“你管這許多,三嬸那里忙著,阿娘叫柳婆婆去幫忙?!?/br> 白氏交出一半管家權的事,葉家上下都傳遍了,但青霂從未想過,四哥竟然會幫三房問阿娘借人——絕對不可能是阿娘主動叫柳婆婆去的。 幾年前這家還是阿娘掌著,柳婆婆對葉家上下自然也了解無比。 青霂上前一步,小聲道:“四哥你為什么要這樣做??!” 其實她也大概知道為什么,但是她實在不理解,這還是她四哥嗎? 葉青霄也想哭,難道他愿意嗎?溫瀾大早上跑一趟是為什么啊,不就是暗示嗎?最后還說一句“早便該來了”,是不是在責怪他沒有主動把人送去?? 葉青霄一面揣度溫瀾的心思,一面唾棄自己,可是讓他不理又不敢,只能乖乖去找母親借人。 青霂看著四哥那沉溺其中的樣子,心里一涼:完了。 徐菁左邊站著柳婆婆,右邊站著溫瀾,面前則是葉家幾位管事,她從容不迫將找出來的問題事無巨細都說清楚。 “譬如此處,前日采買的時鮮烏賊魚?如今都什么時節了,烏賊魚過了小滿便小了,絕沒有這樣的價格?!?/br> “族內孤女從前出嫁皆以祿贈,這兩年莊子、鋪子出息都不少,為何要取消呢?” 徐菁越說,這些管事就越不敢慢待,她也益發有信心了,可見剛才說的都切中了,待管事們恭謹回復后,再點頭道:“我知道了。我會同二嫂商議,你們先回吧?!?/br> 她不給答復,只說和二夫人商量,大家心中忐忑,這一家兩主,不知日后家里又是什么樣的風氣。 不過,還不等徐菁去找白氏,白氏已自己找上門來了,急得額上都冒出了小汗,在外間整理一下方進來。 白氏一聽說柳婆婆竟去三房,當時便傻了。 大房向來不偏不倚,分寸不差,怎么會突然偏幫三房,就算昨日大哥罵了她,也不至于吧?這一半管家權她已交出來了啊,藍氏更早已專心養病,不問外物,竟把柳婆婆派來。 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由,白氏不信大房會只因她險些害葉謙收了賄賂便如此。 但無論是為何,現在來看,她把對牌都交到三房簡直是驚天大蠢招了,因此才急得立刻趕到三房。 “二嫂?!毙燧疾焕洳粺岬氐?。 白氏看到柳婆婆果然在旁邊,心里更揪緊了,勉強笑道:“弟妹,是這樣的,婆婆叫我們分掌家務,我先時沒想明白,后來覺得,我們可以這么分,你來管賬,我來管錢?!?/br> 她只當先前什么也沒發生過。心里其實一個也不想叫徐菁管,但是大房出人了,她不這樣,怕是自己才要變木傀儡。 徐菁先前就被溫瀾吩咐過,若是白氏來找,不必拖著,大家各掌一半便好,剛要答應,溫瀾忽然道:“如此不太分明,還是按照院子來分吧,若有大事再一并商議?!?/br> 如此,二房三房自己院子當然各自負責,另有長輩院子、后廚、庫房、莊鋪等等,各領一半,涇渭分明。 白氏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這樣做的用意,分開大半人事但不分家不說,到時兩房治事不一樣,出來的面貌也不一樣,孰優孰劣,甚至哪個耍了花巧,豈不是一目了然。 白氏的笑意僵了僵,只希望徐菁有主見一些,不要任聽女兒的,可惜徐菁不但不反對,還贊同地道:“不錯,這樣極好?!?/br> “這怎么好,像是要分家一般,外人知道會怎么說?!卑资弦恍牟幌肴绱?。 溫瀾道:“這也正是我們想同二伯母說的,這些日子我從三房下人素日行徑看,頗多尖嘴好事之人,母親在房中說些資妝的事,竟全京師都要知道了?!?/br> 徐菁聽得都忍不住低頭忍笑,那事分明是揚波有意泄露,不過說的也挑不出錯。 “因此,很應該整治家風,免生禍因。如此一來,咱們在家中如何分治,外人怎會知道?!?/br> 一字一句聽得白氏心頭如同放了一把柴火,燒得焦干冒煙,直直盯著溫瀾,只怪從前小瞧了她,又不得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如此……好吧!” 第16章 反擊 徐菁在柳婆婆的協助下打理家務,又有溫瀾從旁出主意,一肅家風,將自己這一半管得嚴嚴實實。 另一方面,曲承旨妻弟也已按律判刑,案子判了后,聽說曲承旨家里鬧得不可開交,曲夫人盛怒之下竟把曲承旨打得闔府亂躥,又大罵曲承旨,她嫁入曲家后嫁妝任家里人使用,曲承旨拿來打點了多少事,偏她弟弟陷在大名府救不出來。 曲承旨也不敢反駁,如此廝打一番,面上帶傷到衙門,樞密院上下都看了幾日熱鬧。 葉訓送還手鐲時,讓人帶了幾句話,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他有心相助但無可奈何,三弟油鹽不進,把自己都擇了出來。故此,曲承旨夫婦對葉訓也沒惡語相向。 曲夫人沒能給弟弟脫罪,那日又在葉府大失顏面,更別提此案還是葉謙判的,她真是恨極了葉家三房。 可惜曲承旨挨打歸挨打,卻不敢聽曲夫人說的生事。他妻弟剛剛被判,若是葉謙出什么事,傻子也想得到是他,被夫人撓幾下就撓幾下吧。 曲承旨既不肯幫忙,曲夫人自己盤算了一下,她也沒別的路子,只好打聽到徐菁的鋪子,命手下人去添點亂。 京師閑漢無賴多得是,找人去徐菁名下的鋪子里尋釁生事,叫她生意大受影響,而等皂吏趕到時,那些混跡街頭的閑漢早便消失無蹤了,更別提問到幕后主使。 偏偏鋪子那樣多,就算是推官夫人,也不能使喚那么多皂吏,守在每個鋪子旁邊。 徐菁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也不禁惱怒,此事猜也猜得到是曲家做的,這都是揚波的產業,若是在她手里衰敗了怎么是好。 徐菁同葉謙商量,索性去打點些關系,找些廂兵守著。葉謙怎么說也是大名府的推官,怎么能叫這些人唬著。 溫瀾知道后卻道:“只怕他們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反而麻煩?!?/br> “你是說?”徐菁疑惑地看著溫瀾。 溫瀾笑笑道:“沒什么,說說罷了?!?/br> 徐菁卻極其懷疑,然而她也沒有證據,只是難免在心中回想到了謝判官,又覺得這樞密院承旨和大名府判官應該不一樣吧。 其實溫瀾倒沒有徐菁想的那樣可怖,這樣的事葉謙以后恐怕遇得還多,她豈能次次都下狠手。 …… 曲夫人名下出息最多的,便是京郊的園子,種得千種花木,四時開放,租賃出去或是游人入內,皆有收益。 這園子里最重要的,乃是一名姓黃的接頭,領著園內接花工侍弄花草,技巧高超,京中每每有富家欲請他至府上,只是被拒絕罷了。接頭雖賣身在曲家,每年也需給他一百貫錢穩住人心。 誰知曲夫人正因徐菁的鋪子生意受損痛快,尚嫌不夠之際,下人已通傳,黃接頭一把火燒了園子,人也消失無蹤了。 聽到消息的一剎那,曲夫人心口一痛,抓著身邊的丈夫,手指甲也狠狠刺進他rou里。 這真是新傷疊舊傷,曲承旨雙眼含淚,還要扶著曲夫人,伸手去掐她人中,“夫人,你沒事吧?” 曲夫人臉色發白,氣都出不過來,“我的,我的園子……可救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