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泡湯，秦總一顆心如同打翻了調料瓶，個中滋味復雜又苦澀。

    偏偏顧寒聲還不放過他。

    秦總這位前任大舅子前幾天還在顧北音面前將他夸上天，轉眼就又開啟了嘲諷模式。當然，他的嘲諷落在別人耳中只是無傷大雅的玩笑，落在秦總耳朵里卻堪比扎心的利劍。

    “秦清越……沒想到我們秦總的id 這么快就被人占了，要不是秦總應該不會用這個特效的話，我都要以為這是本人了?！?/br>
    顧寒聲的聲音很好聽，不談公事的時候總是帶著絲不明顯的懶洋洋的味道，兼之說話的語速不徐不疾，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出他此刻有多從容優雅。

    登時，彈幕上的哈哈哈叛變了大半，不少音控表示他們即使坐在危險的墻頭上也要冒險爬墻表白。

    秦清越實在看不下去，退出了直播間。沒了雜音擾神，這次他的電話成功撥了出去。

    冠世會議室，產品總監的手機突兀響了起來，將他活生生從白頭翁震成了只受驚的鵪鶉。盯著屋里幾十雙眼睛，他緊張地干咽了下口水，正襟危坐地接通了電話，并本著有難同當的精神，調成了外放模式。

    “秦總?！碑a品總監低聲打了下招呼。

    “嗯?！鼻厍逶秸Z氣淡淡的，聽不出什么明顯情緒，“我聽說你們連夜加班上線了新產品？”

    產品總監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繼續低聲答：“對……市場部昨天下午提出的建議，說趁著熱度推出新的限時特效，市場反響一定很好。我們一直商量覺得有道理，就熬夜加班趕了出來?！?/br>
    秦清越并非公私不分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為分得太清楚而弄丟了老婆。他雖然因直播間的烏龍而有點火氣，卻也沒遷怒員工：“周總監和你在一起？”

    市場總監使眼色使的眼睛又酸又疼，卻也沒能動搖產品總監多拉一個人下水的決心。接過電話，他那點在觀眾和粉絲嘴里約等于無的求生欲戰栗著發揮作用，促使他語速極快地表演了一番真人版絕地求生：“秦總好，事情是這樣的。對于這次新推出來的產品，我們市場部做了完備的企劃和分析，確認在流量熱度和假期熱度的雙重加持下會取得良好的反響，對公司效益和形象都有正面作用……”

    秦清越耐心等他說完，才接話道：“我沒追究你們責任的意思，等新的財務報表出來，確定反響不錯還會給你們加獎金?！?/br>
    會議室里屏息以待的一群人這才松了口氣，齊齊向市場總監豎起了大拇指。

    “我只是想提一個建議?！鼻厍逶皆俣软懫鸬穆曇袅畋娙藙偽M來的那口氣又吊起來，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里。秦清越一無所覺，嗓音依舊清潤和緩，“這個打賞特效可以做成一對，而不只是一個?！?/br>
    卡著的那口氣平順地咽下去，眾人無聲無息地將豎起來的大拇指轉向了手機的方向。

    市場總監腦子轉得飛快，聞弦歌而知雅意：“秦總說得對，我這就聯系顧小姐和產品策劃，用最快的速度將新打賞特效做出來?！?/br>
    秦清越對談話的結果也很滿意，哽住的心氣兒也順了，他剛想道別掛斷電話，就聽對面的市場總監有點猶豫地說：“秦總，其實這個特效嚴格意義上來說也不是只做出來了一個?！?/br>
    秦清越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隔了一秒，他的不祥預感成了真。

    市場總監聲音低低的，帶著明顯的心虛：“因為產品種類是限時特效，為了刺激消費，就設計了額外的附加玩法，只要打賞滿九個追妻……呃……這個限時特效，就可以看到附加動畫……”

    聽筒中，市場總監的聲音驀然變得飄忽，秦清越看著手里下意識再次點進去的直播間，耳邊變成了顧寒聲戲謔含笑、夸起自己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聲音：“感謝繞梁對音音的支持，土豪真愛粉，第九個追妻修羅場特效！”

    他話音方落，直播間畫面上本來圍了一圈充當簡易版修羅場的簡筆畫火柴人迅速淡去，跪求復合的q版小人出現在畫面左下角，邁著兩條圓滾滾的小短腿站起來往右邊跑，看起來很像是在追什么人一樣。

    隨著他噠噠噠的跑動，q版小人的身后出現了一條色彩艷麗的橫幅式樣的旗子，他越跑越遠，旗子上的字也漸漸完全顯示出來——“等等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吧！qaq”

    直播間觀眾本來都在刷著土豪6666，這會兒齊齊被這突然的變化驚到，還是鏡頭外的顧寒聲率先反應過來。

    只聽這位霸總緩聲道：“這位策劃同學很有想法嘛！干脆來我們顧氏上班算了，我給你開三倍工資！”

    還和秦清越通著電話的冠世市場總監聽到這動靜心一顫，在求生欲的驅使下迅速掛斷了電話。

    秦清越看了眼屏幕上還在龜速跑動的小人，又看了眼手里黑屏的手機，剛因情侶特效的預定而緩和些的臉色又徹底黑了下去。

    第44章

    繼#追妻修羅場#后, 冠世直播新推出的打賞特效也上了熱搜。直播結束的第二天恰好是情人節, 《戀愛七分甜》就定在這天播出，同步的播放平臺選擇的恰好就是冠世。

    不少人原本是為了看自己喜歡的明星和cp才來觀看節目的, 臨到節目播放時，觀眾里的大多數卻成了因好奇前來圍觀追妻打賞特效的路人們。

    《戀愛七分甜》的節目組導演和制片一邊慶幸自己答應了與秦清越合作, 幾乎沒怎么宣傳就獲得了這么好的效果, 另一方面又緊張地盯著冠世平臺的直播情況，生怕特邀的節目后期團隊剪出來的成品達不到觀眾心里的預期效果。

    “老梁, 你快看彈幕，好多人都是來看秦總追人的?！敝破牧伺膶а莸募?。

    有點緊張的導演推開他的手，嘴里應和著：“看到了看到了，這才是節目片頭，一會兒只會更多……說實話我現在有點擔心另外兩組嘉賓會心存不滿，畢竟這么一來大部分流量和熱度都被秦總這一對給占了?！?/br>
    制片盯著屏幕里已經出現的秦清越和顧北音的身影，以及明顯較其他時段增多不少的彈幕, 隨口岔開了話題：“這年頭獵奇的土豪還真多，一萬塊一個的特效也說砸就砸，秦總才露了幾次面, 都收了好幾個了?！?/br>
    見他不以為意, 導演嘆了口氣,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有總裁追人的噱頭在，又有連番熱搜的余威加持，《戀愛七分甜》第一期收視毫無意外地爆了，顧北音接到節目組導演電話時剛好錄制完一檔節目在卸妝。

    這天正好趕上雨夾雪天氣, 屋里開著暖氣顯得尤為悶熱。肖紋見顧北音額頭上都是汗、臉頰又紅撲撲的，有點擔心她一會出門會受涼，索性就先將屋門拉開了些。

    走廊的風帶著冰雪的涼意，和屋子里的暖意混合在一起，交織出讓人舒適的溫度。

    電視臺的隱私性和安全性做得都不錯，走廊里雖然不時有工作人員走過，卻也沒人上來打擾。肖紋盯了一會兒，見沒什么問題，轉身走回小沙發上坐下。

    “聽說顧總出差了？音音你一會兒去哪吃飯？要不我請你吃火鍋吧？”肖紋從包里翻出一堆餐館飯店的小卡片，抽出其中一張，“城西新開的一家不錯，我去吃了次，味道挺不錯的?！?/br>
    顧北音閉著眼讓化妝師卸妝，聞言應下來：“可以啊，不過還是我請你吧，就當是年底加班的福利了?！?/br>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轉眼妝就卸了大半。肖紋看時間差不多了，摸出手機打算給火鍋店打電話：“那我先打個電話定個包廂……”

    她話音還沒落，一道略微有點低沉的男音就插了進來：“訂位置？顧老師這是有約了？”

    肖紋一頓，有點訝異地轉過頭。

    半敞的門邊，周韜頂著一頭奶奶灰的短發，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另一手落在門上補救一樣敲了兩下，“抱歉，剛才忘記敲門了?！?/br>
    肖紋有點莫名有點尷尬，抬眼看了下顧北音。

    身為經紀人，周韜為了救顧北音而受傷的那段時間肖紋也總往醫院跑，一來二去也和周韜熟悉了不少，也算是半個朋友。但一想到前天周韜轉發秦清越微博時說的那些話，她又有點別扭。

    想到顧寒聲之前私下交代她的話，肖紋站起身，扯出了一個笑容：“周老師好?！?/br>
    周韜的目光隨之轉到肖紋身上，被他用專注的目光看著，肖紋只覺得好像被一只大型猛獸盯住了一樣，心里不由生出一種驚慌和戰栗。

    但這感覺不過短短片刻時間就散去，快得就像是她的錯覺一樣。

    “肖姐好?！鄙ひ舻统?，神情冷淡，周韜又恢復了粉絲口中小狼狗的模樣，“剛才走門口路過，正好聽你們在聊天，我就想著過來打個招呼?！?/br>
    顧北音妝卸到一半，不方便站起來招待他，只得讓肖紋騰出個位置給他坐。周韜神色微暖，周身的冷淡感都消退了不少。

    “顧老師和肖姐是打算一會兒一起去吃飯嗎？”周韜找了個話題，將之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對，年底家里人都忙，就打算在外面吃點?！鳖櫛币艚釉?，試圖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怎么沒看到你的助理和經紀人？”

    周韜神情似笑非笑，仔細聽的話語氣里好像還攙著點不明顯的黯然：“快過年了，我就給他們放假了，錄節目也是自己來的……其實吃火鍋的話還是人多熱鬧，不知道兩位愿不愿意讓我蹭下飯？”

    話題又被他拉了回來。

    肖紋抿了抿唇，下意識看了眼化妝師。果不其然，化妝師正滿臉好奇地打量著兩人。沒有深思，屬于金牌經紀人的直覺就讓她果斷地做出取舍：“可以啊，吃火鍋確實人多才有氛圍，我本來也打算多叫幾個人的?！?/br>
    她話音剛落，一陣清脆的敲門聲就隨之響了起來。肖紋下意識再次轉頭，卻見秦清越正站在門口。

    ——幾乎和剛才是一模一樣的場景，不過這次來人倒是記得敲門了。

    “多叫幾個人？做什么？”秦清越目光在屋子里一掃，落在周韜身上時頓了頓。

    肖紋一怔，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這屋子的人，除了她和化妝師是電燈泡外，剩下的三個剛好能湊成一出簡易的修羅場大戲。

    但注意到化妝師眼底的探究和好奇變成了艷羨后，她又放下了心——至少暫時不會有人胡亂揣摩顧北音和周韜之間的關系了。

    想了想，她接過話：“我和音音打算去吃火鍋，周老師正好要一起……我們想著人多吃火鍋才熱鬧，就打算多叫幾個人?！?/br>
    秦清越拎著大衣，嘴角幾不可查地抿了抿。

    坦白離婚后他被秦父秦母佯裝著趕出了家門，獲得了和心上人一起拍戀愛節目的機會，卻苦了給他帶班的秦父。臨近年底本來就事情多，秦父久未經手，很多事還要先熟悉再處理，只得整天泡在公司加班，弄得本該在家頤養天年的老爺子滿腹怨氣。

    秦清越錄完節目回來，直接就被老爺子抓到了公司，一忙就是小半個月。

    好不容易忙完公司的事情，又處理好了公布離婚消息的事兒，他才騰出時間來約顧北音。誰想到來意還沒說明，就見情敵已經坐在了顧北音面前。

    關鍵是還打算一起去吃火鍋……仔細回憶下，他都沒和顧北音去吃過火鍋。

    秦清越醋得心里酸澀無比，整間化妝室都快變成了陳醋釀造坊。沉默了片刻，他首度領會到了追人必須不要臉的精神，輕聲道：“我正好也沒吃飯，要不一起吧？”

    肖紋左右看了下，對古裝劇里那種夾在皇帝和太后之間求生存的嬪妃們突然有點感同身受。好在化妝師已經將最后的唇妝卸掉，這修羅場終于不必她再自己應付。

    “一起吧，小馮要不要一起來？”

    聽到顧北音的詢問，正在收拾東西的化妝師一怔，繼而擺了擺手：“不用了，不用了?！彼m然喜歡帥哥沒錯，但她更害怕會消化不良?；瘖y師默默吐槽。

    最終四個人一起去了火鍋店。

    片得薄薄的肥牛和肥羊卷得整整齊齊，洗刷干凈的海鮮安靜趴在瓷盤上，再加上各色丸子、嫩綠的蔬菜，以及沸騰著冒出滾滾香氣的鴛鴦湯鍋，看起來格外誘人。

    肖紋捏著筷子，眼饞地看著銅鍋里翻騰起伏的丸子，耳朵還支棱著聽三人的話。

    周韜：“這家環境挺不錯的，以后有機會我可以請顧老師再來?！?/br>
    顧北音笑。

    秦清越：“音音，你愛吃的蟹柳，嘗嘗?！?/br>
    顧北音繼續笑。

    肖紋收回盯著火鍋的視線，有點心疼顧北音，輕咳一聲清了下嗓子，剛準備解救她，就見周韜突然端了杯啤酒站起來。

    “前一陣子我收到了《山河》男一號的邀約，最近才知道顧老師在中間幫過忙，這杯酒就當我敬顧老師的?！?/br>
    肖紋一怔，職業病發作下意識想幫顧北音攔酒，就見秦清越跟著站起來，淡淡道：“音音對酒精輕微過敏，這杯酒我替她喝?！?/br>
    這次換顧北音一愣。

    她對酒精輕微過敏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秦清越這么篤定說出來實屬在她的意料之外。但片刻后她又回想起顧寒聲之前和她說的秦清越在背后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心里又隱隱有了底。

    顧北音思緒轉動，外表看起來卻像是默認了秦清越的話一樣。見狀，周韜眼神一暗，秦清越卻微微翹了翹嘴角，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周韜瞇了瞇眼，也將啤酒喝完，低頭又倒了一杯：“這杯……我敬秦總?！?/br>
    兩人心里都憋著口氣，似乎杠上了一樣，菜沒吃多少，酒卻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不少。顧北音在旁邊看著，只覺得好像忘了點什么事情，卻一時間沒想起來。

    直到這頓火鍋好不容易在空掉的酒瓶里結束，又將周韜送上出租車，顧北音看著端端正正站在火鍋店門口一動不動的秦清越，她才想了起來：

    顧寒聲好像說過……秦清越酒量奇差。所以他這么安靜乖巧，是被半支啤酒放倒了？

    第45章

    就在她有點怔愣的時候, 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抱著一堆包裝精美的紅玫瑰, 從秦清越身后繞出來：“大哥哥，情人節了, 給你女朋友買支花吧？”

    顧北音一怔。

    原本呆呆站在路邊的秦清越卻動了動，垂眼看了下那捧嬌艷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