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甘愿喝了酒,腦子有點暈乎,反應沒那么靈敏,聽著這話,也沒顧得上哄哄洛川程,而是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居然真的沒電了,嘗試開機,竟無法成功。 甘愿的手機是蘋果,用了兩年,電池就有些老化,冬天天氣冷,電板更是各種小毛病,經常顯示還有百分之三十幾的電,卻自動關機。 甘愿沒手機癮,她手機除了打電話發信息用的不多,所以,哪怕電板偶爾會出點小毛病于也無傷大雅,她根本用不掉太多手機的電量。 今兒個,天氣冷,又出門早,中午又刷了一通微博,電量耗得就有點多,當時在宋教授車上見電池顯示百分之三十七就沒太注意,不曾想,居然自動關機了。 至于后來在教授家里,喝嗨了聊嗨了,哪里會顧得上看手機是不是有電。 于是,就和洛川程……失聯了。 洛川程掃了甘愿一眼,就見她低著頭擺弄手機,一副不把他看在眼里的高高在上模樣。 他給氣得……胃都開始抽搐痙攣。 以前甘愿兒要是這樣也就算了,因為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根本不喜歡他,冷漠也是正常。 現在?現在她喜歡了呀,于是他控制不住地變得貪婪,他希望甘愿,能真真正正地走走心。 他盯著她半晌,嘆了口氣,終究還是開始示弱,誰讓他喜歡呢,誰讓他賤呢,他語重心長地說:“甘愿兒,你將心比心,有哪個男人受得了自己女人應酬到大半夜、渾身酒氣地回來。我這么努力地賺錢,不就是為了讓你不受苦么?!?/br> 甘愿在寒夜里佇立著,星星點點的雪花落在臉上手上,冰涼冰涼的。 雪夜里無風,但南方空氣濕度低,冷起來和北方的冷法不一樣,北方的冷是干冷的,南方的冷是濕冷的,你只覺得那股子冰冷的空氣侵入骨髓,不多一會兒,你就給凍得瑟瑟發抖。 她哆嗦了一下,酒氣倒是散了不少,人也開始清醒了起來。 她把手機塞回口袋,耐心解釋說:“宋教授今天請他兩個學生到家里吃飯,然后捎上了我,這不算應酬,就是同事之間湊一起吃頓飯而已。我是醫生,屬于不需要應酬的工作?!?/br> 甘愿又不從商,自是不需要陪著客服各種場子跑,她這種學醫的,社交簡單,也就那幾個同事。 若是和幾個同事都處不好關系,她還怎么做人啊,她情商不可能低到那種地步。 洛川程卻給這話氣得頭頂冒青煙,聲音都高了不少:“你去人家里吃飯就算了,還喝這么多酒!” 甘愿是真的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錯,同事之間,坦坦蕩蕩地聚在一起吃頓飯稍微喝點酒,事后人把你送回家,全程都紳士又禮貌。 就這,洛川程都不準。 這么多規矩,她又不是他養的小情兒。 而他呢,他這種從商的,難道沒應酬沒飯局。 她敢打賭,他的應酬和飯局只多不少,其中自是少不了各種鶯鶯燕燕的,不然,媒體也不會拍到亂寫。 想到這些,甘愿偏過頭,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細想,一想,就讓人覺得恐怖,所謂的“細思極恐”大抵如此。 洛川程見甘愿沉默了下來,心臟給人拿鈍刀凌遲一般的疼著,他也偏過頭,和甘愿相對的方向,他勸道:“把工作辭了吧,我養你啊,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br> 他不想回家的時候看不到她。 不想看到她陪著其他男人喝酒。 不想她為了五斗米折腰。 他的女神,他來供奉,他發誓,他一定把他慣得什么都不會。 甘愿只覺得,自己和洛川程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甘愿是個獨立又自主的人,有夢想有追求,有野心有能力,人聰明更努力,她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甘于平庸去當一輩子的家庭主婦的。 但洛川程呢,人要的就是個貌美如花的小美人陪著他聲色犬馬、吃喝玩樂。 他根本無法理解甘愿的追求,因為這些追求在他看來根本沒有必要。 甘愿抬起頭仰望著那輪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烏云里鉆出來的月亮,清冷皎潔的月光毫不含糊地灑向大地,被雪倒映著,整個世界都蒙在一層干凈圣潔的光暈里。 她想起劉慈欣在《三體》里說過的話:“人和人之間,不需要相護理解?!?/br> 不就是談個戀愛么? 要什么互相理解??! 于是甘愿,翹起唇角,笑了一下,緊接著,她的手探出,握住洛川程的手,然后抬起眸,滿臉關切地望著他:“冷么?” 又開始轉換話題了。 這是……不想和他吵架的意思。 洛川程和甘愿哪怕多年未見,但對對方的德性自是門兒清。 當年他倆,吵得兇的時候何止是扔盤子摔東西,兩人直接打起來的那種。 別看甘愿各種高貴冷艷,但發起火來特別兇。 洛川程好歹也是一校霸,脾氣其實特別沖,揍起人來毫不手軟,但和甘愿吵架,也就是吵架了,哪里會動手的那種,他一大老爺們,哪里會去打女人,而且那畢竟是女朋友,得讓著點。 但甘愿,丫特別狂,動不動就抄家伙往他頭上砸,他好幾回都給砸得一臉血。 你他媽都給人打成這樣了,再慫下去就是孫子了,只能以暴制暴,和她糾纏在一起,把她制伏,想揍她一頓,偏偏又舍不得,氣得不行,就扯了人在床上弄。 他也就在床上敢欺負欺負她了,其他時候,乖得跟孫子似的。 但甘愿兒,人可是國家一級運動員,體力好著呢,又跟著他學了點格斗術,還挺能打的,說是要在床上欺負人,可洛川程一直覺得受欺負的是自己,因為他就算和她弄,也是會非常注意她的感覺的,她不一樣,各種撕咬,各種掐,各種罵語,各種人身攻擊,各種分手之類的話,超級兇。 一場下來,他渾身都是血道道,活生生給人虐待了似的。 而甘愿,已經把他甩了。 洛川程哪里受得了這種氣,不止一次表示,分就分唄,甘愿兒,老子再喜歡你老子就是孫子。 總之,狠話放了不少。 只是,分手沒隔幾天,又孫子似的去把人哄回來。 剛復合那會兒,兩人自然是如膠似漆甜得能把人膩死的,只是隔不了多久,就開始為了點屁事吵。 吵完又分手,分手又復合…… 總之,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各種折騰。 只是吵著吵著,甘愿也意識到吵架沒好處,就不太愛和他吵了,每次想罵他的時候,就自己安靜半天消消氣忍住,再轉換話題。 這招頗為有效,兩人后來吵得就少了一些。 但洛川程其實是明白的,轉換話題,無非是甘女神……懶得和你吵。 真正的問題,根本得不到解決。 這會兒,見甘愿習慣性地轉移話題,洛川程有些失望,他覺得有些問題不解決只會醞釀成更大的問題,但他也不想和甘愿吵,太累太虐,她只需要一個冷眼就能讓他潰不成軍,真像以前那樣各種罵現在的他哪里受得了。 甘愿見洛川程半天沒做聲,接著說:“我怪冷的,你在外邊站了那么久,想來更冷?!?/br> 洛川程有些無奈地看向甘愿。 真的,哄他沒用。 得改。 但甘愿自是不會改的,他只能受著,所以才心累。 他探手,以略帶些涼意的指頭撫了撫甘愿的臉頰,神色說不出的風輕云淡:“上去吧,下邊的確怪冷的?!?/br> 甘愿看著洛川程那失望又習以為常的樣子,心臟給刺了一下似的疼,他倆之間,其實早已經遍體鱗傷,所以就連復合,也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 年紀都不小了,又分了這么多年,再鬧分手,可能……真的分了。 她想起洛川程說的那句話來,“幫我過去,讓我對你死心”。 或許,他是真的來求個死心的。 哪怕,她是真的……想好好在一起的。 她緊緊握住洛川程的手,握得死緊,讓本想拉著她上樓的洛川程禁不住回望了過來。 甘愿眼睫低垂,她聲音低低的卻又極其清晰:“以后我要是和同事去吃飯,先打個電話給你報備一下好不好?” 洛川程驚愕地望著眼前嬌小又單薄的女人。 甘愿又接著說:“以后也會稍微注意一點,不去男同事家里吃飯?!?/br> 頓了頓,又補充道:“酒也盡量不喝?!?/br> 歪著頭略想了一下,又說:“還有,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們,以后吃飯帶你一起去?!?/br> “人和人之間,不需要相護理解?!?/br> 甘愿一直按照著自己想要的方式成長著,她并不覺得自己需要別人的理解。 但如若這個人是洛川程,甘愿可以把自己打開,把自己的心剖給他看,只求他能稍微懂一點她的人生規劃她的追求。 洛川程自是知道甘愿的德性的,冷酷、驕傲、自我、絕不可能為任何人做出改變。 哪怕不想和他吵,也只是冷漠又生硬地轉換話題,把兩人之間的隔閡輕描淡寫帶過。 如現在這般,正兒八經解決問題,還是頭一回。 他黑沉沉的眸子凝著她,她頭埋得極低,他只看得到她頭頂發旋,那把長而密的頭發因為工作需要全部盤起,雖系了圍巾,但未帶帽子,小耳朵裸露在外邊,已經被凍得紅通通的。 洛川程見她妥協,想到這些年的種種,心疼的同時,滿滿都是憐惜。 他倆都是驕傲至極的人,骨子里各種鋒利的尖角。 為了和她在一起,他放棄了太多的原則太多的堅持,他早已經把自己打磨成了毫無棱角的鵝卵石。 現在,輪到她了么? 他再也忍不住,扯了甘愿,往自己大衣里塞,用自己的體溫捂著她。 看著懷里固執自我又開始嘗試著改變的女人,洛川程滿心都是憐惜和愛意,偏又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底線,他聲音擲地有聲:“甘愿兒,你得記住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你不論做什么,都得先想想我?!?/br> 甘愿應諾了下來:“好?!?/br> 雖然她到現在,都不覺得自己和同事吃頓飯有什么,但因為她男朋友是洛川程,因為他會介意,所以,她愿意妥協。 劍拔弩張的氛圍,就這么過去了。 兩人在外邊溫存了一會兒,甘愿就催促著洛川程上去,外邊實在是太冷了,就算洛川程摟著她,她還是各種抖,根本扛不住。 上了樓,甘愿就把室內的空調全開了,然后把手機充上電開機。 手機里,一堆的未接電話,短信更是無數條—— “寶貝兒,我下飛機了,工作都處理完了,以后可以陪著你了。你下班了沒,我去你家找你??!” “要吃什么,我帶你下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