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芊芊,你今天說的這些實在太匪夷所思了,我們也得思索幾日,過兩天再給你答復吧?!?/br> 口氣不復往常親近。 當柳氏把手抽離出去時,鐘彩就感覺自己的心里空了一塊,再聽見柳爹爹這語氣,鐘彩覺得他們彼此之間好像有了一層隔膜。 無奈,鐘彩只好先扶著向沐兒客房療傷。 鐘彩此次以身試那萬魂幡,受傷極重,尤其是神魂更甚,本該療養恢復,可想到后面不知是否還有別的力量來襲,鐘彩只得先硬抗幾天,等回了師門再進行療養。 待到晚飯時間,鐘彩興沖沖地做了一桌飯菜邀父母共食,她之前就想這樣給父母做一頓飯,只是五歲的身體還是太小,一直沒實現,現在恢復真身也沒了顧忌。 柳氏的神色要比剛醒的時候好了些,想來柳爹爹應該開解了不少,只是眼神從不與鐘彩對上,飯也是匆匆吃了幾口,便回去休息了。 柳爹爹一旁看著收拾碗筷的鐘彩,落寞布滿整個小臉,他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去追上柳氏。 柳氏和柳爹爹的這些表現,鐘彩看在眼里,靜靜地洗著碗,手指發紅。 等到第二日,鐘彩給父母端來早飯,卻見屋內無人,想來可能出去了。 鐘彩見柳氏的梳妝臺上,放著一些虎頭帽和襁保,還有小孩帶的銀鐲子和長命鎖,散落的針線也在一旁,鐘彩手一頓,把早飯放在一邊,過去收拾針線,突然后背出現柳氏的聲音—— “住手!” 話畢,她便著急走過來,把所有東西往旁邊的箱子一放,還落了鎖,背對著鐘彩說—— “這些東西我來收拾就行了,你先出去吧?!?/br> 鐘彩張了張口,最終什么也沒說,出門的時候同柳爹爹交錯而過,柳爹爹眼里有著為難。 柳氏夫婦屋內。 柳爹爹看著正收拾的柳氏,嘆氣道—— “你這又是何必?這并不是芊芊的錯,而且芊芊上輩子也是我們的女兒?!?/br> 柳氏身影頓了頓,說—— “我知道,可是我一想到我那腹中無辜的孩兒,我便無法放下?!?/br> 柳爹爹接著說—— “你做出這副模樣,難免會傷了芊芊的心?!?/br> 柳氏沉默了一會,道—— “給我點時間?!?/br> 柳氏夫婦不知道修士的耳力極佳,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被鐘彩聽見了,她擦了擦眼,袖口濕潤。 “沒事的,爹娘只是一時無法適應,我們還能回到從前的?!?/br> 第17章 問心試煉(完) 翌日,鐘彩本想去尋柳氏夫婦,可想到昨日那番話,不由調轉了頭,去客房查看向沐兒的情況。 向沐兒這幾日都在入定療傷中,鐘彩探查了一番,發現她的傷勢正在好轉,為其加了一個防御陣便離去。 鐘彩在回去的路上,正巧碰上也來這里的柳氏,神色看著有些疲憊,手里端著一盤蜜餞,她目光也觸及到鐘彩,有些別扭的開口道—— “你爹昨日買了些蜜餞,想著你喜歡,就給你送點,正好我也去你那坐坐?!?/br> 鐘彩小心翼翼接過柳氏手里的蜜餞,兩人往鐘彩房里走去。 鐘彩的房間大半都是照著柳氏的喜好布置的,不論是入門的山水屏風,還是窗邊的水仙花,都是柳氏親手采辦的,因著一是以前鐘彩年歲小,二是問鐘彩的意見,那都是母親開心就好。 柳氏落座后,鐘彩立在一旁倒著茶水,手撫茶杯,溫度適中后,遞與柳氏—— “娘,您喝茶?!?/br> 柳氏看著一旁乖巧懂事又目光微怯的鐘彩,不免有些心疼,這幾日著實傷她心了,接過茶杯后,拉著鐘彩同她一道坐下—— “來,你且坐下,娘今日就是想過來跟你聊聊天?!?/br> 鐘彩順從的坐下,柳氏接著說—— “許是最近見多了你的成人模樣,昨/晚/娘做了一個夢,夢里也是在這個房間,你穿著紅色嫁衣,娘給你梳發髻,你爹爹親自給你送出的門,你不知道你穿紅嫁衣的模樣可好看了,你出嫁后,我和你爹,總會來你這個房間轉轉,就好像你還在這一般?!闭f到這,柳氏頓了頓,眼里有些感慨,“當初第一眼見你的時候,你還那么小小的一團,我一見你就覺分外投緣,沒想到這緣分真的是上輩子注定的?!?/br> 柳氏沒說,這個夢她是哭著醒來的,因為在夢里仿佛再也等不到鐘彩了。 鐘彩眼眶微濕,聽著柳氏的話,也想起了第一次見柳氏時的情況,雖是布衣荊釵,但鐘彩卻覺得那是柳氏最美的模樣。 “娘,孩兒才不嫁人,孩兒想永永遠遠侍奉你和爹爹?!?/br> 柳氏聽著這孩子氣般的話,才覺著眼前的鐘彩像個真人,是她的孩子,而不是那個傳說中的修士,“噗嗤”樂出了聲,二人間前幾日的尷尬化解了不少—— “論起來,你比我和你爹活的時間還長,怎還如此孩子心性?” 語氣泛起一絲寵溺。 鐘彩心里有絲絲甜意,沖淡了之前的苦味,她大著膽子,上前蹲在柳氏身邊,把頭枕在柳氏的腿上,開懷不已,道—— “孩兒在爹娘面前,永遠都不想長大?!?/br> 說完還拿臉蹭了蹭柳氏的衣裳,柳氏看著眼前的鐘彩,不由同五歲的鐘彩重疊,外貌不管怎么變,人還是那個人。 而在房門外,柳爹爹不知駐足了多久,看著這母慈子孝的一幕,臉上終是放了晴。 柳氏下意識地輕拍鐘彩的背,也罷,日子還長,之前是自己想茬了,笑意直達眼底。 但變故也是在一瞬間發生,正當柳氏想同鐘彩再聊些家常,卻突然發現喉頭一甜,全身經脈疼痛不堪,她驚詫的張了張口:“芊芊?!毖喉樦旖沁吜飨?,滴在了鐘彩的臉上。 鐘彩感受到臉上的涼意,抬眼一看,柳氏吐血不止,她大驚失色,急忙反手護住柳氏心脈,同時,柳爹爹從外面進來,一把抱住柳氏:“夫人!夫人!你別嚇我,你這是怎了?” 柳氏從未覺得這么冷過,意識迷糊間,見是自己愛慕多年的相公:“相公,我…我…難受?!?/br> 鐘彩源源不斷的在給柳氏輸送靈力,可是效果微乎其微,這幾百年她第一次這么驚慌失措,不是已經服了九轉回春丹?為何娘體內的生機還會消失? 此時柳氏已然神志不清,她覺得眼前這幕似曾相識,只是她那手不比現在這般細滑,她好像也是在等一人。 “娘,今天爹爹來接我下學,爹爹又在一旁拿樹枝寫字,我都看見了,他偏偏擦去裝作不知,等回去,我給爹爹寫一本《三字經》,保準爹爹殺豬都能殺出書卷味?!?/br> “娘,今兒有仙師來測靈根,那個白胡子爺爺夸我資質不錯呢!” “娘,等我學成歸來,我給你和爹爹帶些仙家丹藥,如此我們一家三口便能長長久久在一起了!” …… 那身影同眼前的鐘彩合二為一,柳氏艱難得轉頭看了眼鐘彩,恍恍惚惚地笑著說了一句:“芊芊,你回來了!” 笑容定格在臉上,柳氏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鐘彩和柳爹爹怔楞,隨即全身發抖,同時喊道—— “夫人!” “娘!” 柳爹爹此時毫無書生才子形象,埋頭抱著柳氏,悲慟地嚎啕大哭,鐘彩則癱軟在一旁,眼淚止不住地流,隱隱望去,眉間似聚黑光。 “啪啪啪!”一道突兀的拍手聲在房內響起。 “真是感人至深啊!”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鐘彩不禁抬了頭。 是她! 眼前的向沐兒面色蒼白,拿手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淚,五官是鐘彩相熟的,只是被那陰沉邪魅的神色,襯得整個人多了一絲妖異。 鐘彩悲憤之下,提劍指著向沐兒鼻尖——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害我娘親!” 向沐兒不閃不避,嘴角笑容越發魅惑—— “師姐,可別冤枉,我只是在你的救命丹藥上動了一些小手腳,你娘可是吃了你親手喂下的九轉回春丹才出事的,也就是說,是你,親手殺死了你的娘親!” 最后幾句,向沐兒說的極慢,但字字誅心,敲打在鐘彩心上。 鐘彩瞳孔放大,滿眼不可置信,顯然被向沐兒擾亂了心神,她提劍的手有些不穩,向沐兒見勢乘機補充道—— “弒母之人,也好意思茍活于世!” 此話如一拳重擊,直達鐘彩心門,鐘彩雙手抱頭,眉間黑光大盛,隱約有瘋魔之相。 向沐兒見時機成熟,內息運轉,一縷紅光從向沐兒體內/射/向鐘彩體內,而向沐兒則倒在一旁。 此時,鐘彩木愣愣地置身一片森林中,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周邊的靈草靈木都對鐘彩表示親近之意,可她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般,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靈魂。 不一會天空不由紅光大盛,所有樹木一接觸到這紅光就被吞噬,轉瞬只剩下鐘彩周邊的方寸之地。 那紅光凝聚成一妖異女子,落在鐘彩面前,嘲笑道—— “還以為能有多能耐!也不過如此?!?/br> 原這妖異女子也是魔修中的一方大能,名為江嬈,飛升失敗后,神魂逃脫遇上了在外游歷的向沐兒,直接奪舍,可沒想向沐兒資質不佳,元嬰期的修為都是好不容易才達到的,可這奪舍一次,江嬈的神魂便弱上許多,以她現在的力量,也不過能再奪舍一次,搜索了下向沐兒的記憶,她便把目標鎖定在擁有木靈根且是渡劫期大圓滿修為的沈芊芊身上,正巧她回師門時,碰上了燕成雙,向沐兒的記憶中,這燕成雙是沈芊芊的未婚夫,心想這應該也是一個突破口,便尾隨而去,沒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 只是以她現在這般奪舍一位渡劫期大圓滿的修士,著實困難,需得該修士心門失守,身體受極大損傷,卻不能死亡,所以她先放出訊號,讓以前的部下,過來突襲沈芊芊,然后,她又借著來找沈芊芊玩耍的名義,在九轉回春丹上,撒上自創的無色無味名曰“三日滅”的魔毒,此毒還是第一次被拿出來亮相,料想那沈芊芊也不知。 這森林是沈芊芊的神識海,鐘彩自從入這里后,便處于心門失守的極大考驗中,大段大段的記憶在她腦海里滑過。 一會是言笑晏晏的柳氏夫婦,一會又是說她是“弒母之人”的向沐兒。 原來這拿來作問心試煉的硯臺,也是古道派的一方寶物,它能映射出你內心的心魔,而鐘彩的心魔,恰恰同她父母相關。 冥冥中有個聲音在引導鐘彩—— “你害死了你的娘!” “你親手殺了她!” “你是不祥之人!” “只會給人帶來不幸!” “是天道讓你不祥!命運對你不公??!” …… 關于不祥,這引導的聲音即心魔指的不只是沈芊芊的心魔,更是鐘彩的心魔。 鐘彩聽后垂下了眼。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