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妓子。 她當然知道江修璽說的妓子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說奶糕是妓子的東西。他說的那么明白了,她也不可能沒領會他話里的意思。 只是,她不愿相信。趙小郭呆呆傻傻的模樣從腦海里滑過。他怎么可能是…… 為了侮辱人,果然是什么話都能說出來。她只當是江修璽無緣無故發脾氣而口不擇言胡亂說說而已。 她嘖了一聲。虧她才覺得江修璽最近脾性好了許多,原來竟是她的錯覺。 一個人的本性與脾性是不可能突然就轉變的。 她把一層一層油紙包打開。里面包著的奶糕還有許多。她估摸著大概是趙小郭他娘又來書院看了他,才給他帶來了這么多奶糕。 雖然不餓,但是她有點想念奶糕的味道,吃了兩塊后才把它們收好。 下午與江修璽算是“吵”了一架之后,江修璽就一直沒喚她做事,她也無所謂。她也沒自覺到他不叫她她就自己去找事做。 不叫她做事更好,她待在自己房里樂得自在。 一晃就入了夜,她洗漱完畢,早早就上睡覺。 一夜無夢。 然而京城另一頭,七王府里,隱沒在黑暗中的男人濃眉緊擰,怎么也入不了睡。他平躺在床榻上,肩膀旁邊趴著一只黑貓。 黑貓的眼瞳在黑暗里閃著幽光。 陸致睜眼,緩緩從床上起來。他披上外罩,打開門。阿貍跳下來,跟著他出去。夜里空氣中有潮濕霜氣,沾染在穿行在夜里的陸致的衣袂間。他打開書房,點上燈,室內瞬間被光亮充盈。 淺黃的燈光里,映照出他蒼白得無血色的面容。他取出案上堆著的奏折,打開。阿貍跳上他的膝蓋,往他胸前拱。他輕輕按下一直往上拱的阿貍。阿貍安生下來,不再往他胸前拱。 飛蛾撲向琉璃燈,在外圍撲棱著翅膀。撲扇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空間里無比地巨大,清晰。陸致眉間浮起燥郁之氣,他輕使掌風,燈盞外圍的飛蛾便悄然落地。 指尖抵上眉心,倦意混合著某種類似于在衰竭的東西跟著指尖抵上眉心。 阿貍怏怏地舔了他一口。 忽然,阿貍咬住了他的手指。 陸致無知無覺,卻發現它咬著他的手指卻不是為了玩兒,而是在把他往某個方向牽引。他靜靜地看著它扯他。 不動半分。 直到阿貍嗚嗚地叫了兩聲。 幾不可聞的嘆息在沉寂的室內響起。 陸致起身。 阿貍立即從他膝蓋上下來,騰騰騰地朝外面跑,跑到門檻前,腦袋偏向陸致,似在看他有沒有跟著它過去。 看見陸致向它走過來后,它的尾巴一搖,繼續往外走。 沿著長廊一直走,走到右邊的一扇小門前。陸致看著這扇門,久久未動。阿貍撓了撓門板。撓不動,又撓陸致的褲腳。 陸致看了看撓著他褲腳的阿貍,又看了看門。他抬起手,門被推開。 狹小的屋子里一片黑暗,窗臺上有淡淡的銀白月光爬進來,微微照亮窗臺旁邊的床。 床上被子疊得整齊地沒有一絲褶皺。阿貍喵嗚一聲跳到床上去,毛茸茸的小頭顱擱在了枕頭上。 陸致靠近床。 他摸了摸阿貍,阿貍嘴一歪,咬住他,把他往床上一扯??諝庵袣埓娴南銡饧纯糖秩氡嵌?。他不自覺地深深吸了一吸氣。緊繃著一根弦的大腦似被彈動了一下。他坐在了床上。 過了一會兒,他躺下去,枕邊彌漫的香氣比空氣中更加濃郁。 他極為緩慢地摩挲著枕頭,繼而從平躺改成側臥。阿貍窩在他懷里,兩只rou墊搭在床鋪上。 月光爬出窗臺,黑夜逐漸光明。 陸致在胸口暖熱的觸感中醒來。他雙眼空泛,里面的血絲愈加紅。 他鼻翼微鼓,殘留的氣息已經淡到幾乎沒有了。他“唰!”地從床上起來,帶起一陣風。 天還未亮。 他下床,阿貍賴在床上不走。它張開十根利爪,在枕頭上刨,刨完又在被子上刨,疊得整齊的被子被它弄得散亂。刨完被子它覺得不盡興,又開始刨床單。淺青色床單被它刨下床,鋪在地上。 “阿貍?!?/br> 阿貍聽見了,卻不過來,仍是刨,仍是刨。陸致耐性全無,拂袖要離開時。阿貍像是發現什么般,尖聲叫起來。陸致被它的尖叫阻住要離開的動作。 阿貍咬著一條白色的帶子朝他撲過來。 陸致俯身,從它口里拿出長長的帶子。他放在掌心端詳幾番,沒有什么特別的。 也不知道這是用作什么的帶子。他正欲丟開時,卻又聞到了那陣香氣,昨夜里,那已經快要完全消散的香氣。他抬高帶子,鼻尖湊近,香氣濃郁。 時間過去了很久。他終于把長帶移開,隨之握緊它,把它繞成一團,然后塞進懷里,隨即離去。 第47章 6“還沒有消息?” “回公主的話, 沒有任何消息?!?/br> “你們到底好好找過沒有?” “公主,奴才們不敢有半點懈怠,整日整夜搜查,但仍尋不見他的蹤跡?!?/br> “那就繼續去找!找不見別回來見本公主!” “遵命?!?/br> 侍衛離開房間后, 陸昀長長嘆氣。顏遲到底跑哪兒去了?怎么也找不著他, 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她原本想既然顏遲已經不在七哥這里了, 她不若回宮里去。然而她一直尋不著顏遲的下落, 要是七哥先找著顏遲了,她也能在顏遲沒命之前快些得到消息, 努力保住他的命。 成日讓人擔驚受怕的, 真是讓人不省心。她紅唇微癟,喃喃自語著。 “鈴蘭,拿棋來?!标戧赖?。 “是,公主?!扁徧m拿來棋罐, 卻有些不敢近身公主。因為她前日發現她的玉牌不見了。她找遍所有可能在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它。她到現在都不敢跟公主坦誠,她怕得很。玉牌不可丟, 丟牌如丟人。所以她很害怕。公主最近心情不好,她想著等公主心情好些了再與她坦誠。 擺好棋盤,公主便讓她退下。 陸昀執著白子, 自己下起來。落了幾顆棋子后,她神思飄遠, 下一棋子久久不落在棋盤上。 那人下棋時總愛將手放在頰邊作深思狀。不管是輸,還是贏,總是看不見多余的情緒。她想著, 約莫是在她面前,他太拘謹。 這可不成,要是他以后在她面前一直這么拘謹,那她還要他做什么。 等找到他,她一定要好好調整一下他對她的態度。 她收回神思,獨自下完一盤棋之后,想要到七哥那里探探消息。但是現在七哥應該還沒下朝,等他晚些回府她再問。 今日七哥下朝時間比以往要早許多。她還未用午膳,就得知七哥從宮里歸了府。她打扮整齊,去了七哥那里。 七哥這幾日每時每刻都與阿貍待在一起,每次她去見他,都能看見他身邊的阿貍。 不過阿貍這幾日懨懨的,仿佛很沒有精氣,看見她也不張牙舞爪地要抓要咬。此刻阿貍又待在一旁,懶懶地趴著。 但到底對它還有些陰影,即便它現在看起來毫無攻擊力,她也不敢怎么挨近它。 “七哥,你不要太累了?!毖刂廴Φ年幱霸谏n白的皮膚的對比下,很是明顯。 明明前段時日較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看起來不那么像有很久沒睡過覺一樣,怎么現在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態,似乎比之前還要嚴重許多。朝中之事,大大小小都要交與他管理,他累也是說得通的??墒遣恢裁磿r候起,七哥就成了這種眉宇間常見疲憊的倦態。 七哥執著長筆,在書卷上書寫,對她的話置若罔聞。 未幾,陸昀輕聲咳嗽兩下,然后道:“七……七哥,你要抓的那人還沒抓到吧?” 七哥聞言,終于看向她,卻不問話。 “呃,我在書院念書時,他幫助過我,所以……”七哥雖未言語,但那眼光里的逼迫卻使得她不得不作出一番解釋。 “書院?!标懼碌驼Z著這兩個字。 陸昀心中一動。書院。顏遲有沒有可能逃回了書院?不會的。他應該不會這么蠢??墒侨f一呢!她尋思著,她得馬上派人去書院查看查看。說不定顏遲就藏在了那里! 阿貍突然不耐煩的抓了抓空氣。陸昀瞧見它尖尖的爪子,不禁離它遠些。 看樣子顏遲應該還未被抓住。她低垂下眼睫,心想等下得趕緊派人去書院查看查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馬上回去,于是她道:“七哥,你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br> 七哥頷首。 她立即抬步走出書房。 “喵……”阿貍蹭著陸致。陸致的食指在桌案上輕輕地敲打著。少頃,他從懷里拿出折好的長帶,纏在掌心,凝視著它。阿貍看見他手里的東西,立即湊到帶子前,額頭貼著帶子,不停地蹭。 它的胡須在帶子上掃拂著,紅紅的鼻頭杵在他的掌中央,似乎是在嗅著什么。突然,它身體抖動一下,瞳孔劇烈收縮。 “怎么……”陸致拿開帶子。 阿貍仰起毛茸茸的臉,眸子亮了起來。 陸致略略一揚眉峰。 —————— 大清早的,顏遲就被外面乒乒乓乓的動靜弄醒。這個時辰,江修璽已經去上早課了吧? 所以外面是在干什么? 睡得好好的被吵醒,顏遲虛瞇著眼,略微煩躁地下床去。 她打著呵欠,看見阿福撅著屁股,跪在地上。 “咚咚咚!” 震耳膜的咚咚聲惱得顏遲想罵人。 “你在干嘛?”她問道。 阿福撅著的屁股動左右移動兩下,卻沒有回應她。仍咚咚咚地錘著。 顏遲本身沒睡好,又加上不知怎么的小腹還有些隱隱泛疼,聽到這聲音,只覺得煩躁無比,她蹲下腰,俯身看阿福。 原來他在掃地,可是為什么要用鏟子掇墻? “你能不能別敲了!”她實在聽得耳朵疼。 “哼!”阿福哼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