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侍衛接過玉牌,看了兩下,還給她,隨即收回長刀。 第33章 顏遲收好玉牌, 低垂著頭,越過侍衛。 然而她才下石階,就只聽見后面一聲撕裂的叫喚。那聲音尖利,嘶啞, 像是經過長時間的、劇烈的嘶鳴。 顏遲恍然一頓, 不用回頭看她也知道那是什么, 她置若罔聞, 腳風一轉,加快速度走下石階, 然而緊接著她的肩膀上一重, 頸肩抵上毛茸茸暖乎乎的的東西。 顏遲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她緩和著紊亂的氣息,揚起胳膊,把頸邊的東西拉下肩。 阿貍它怎么出來的!明明都把門鎖上了的! 顏遲看見它的額頭上的毛亂糟糟的,右邊還掉了兩搓, 像是不小心被揪掉的。 她萬萬沒想到她都打扮成這樣了阿貍還認得出她來。 她當做不認識它,把它往地上一放。阿貍的速度比任何時候都要快, 飛到她懷里就用爪子牢牢掛住了她的衣襟。 皮膚上有被她的爪子刺透的尖痛。但顏遲這會兒已經沒有時間關心她身上痛不痛了。她欲把阿貍扯下來,然而她扯了半天都扯不掉它。 “怎么回事!”后面的侍衛已經發出疑問了。還有要過來看的跡象。 顏遲抖了一抖,她不能耽時間, 也不能讓侍衛看出不對勁來。她望了一望門外的大道,又看了低首看了一下阿貍。阿貍的小腦袋緊挨著她的胸, 衣襟快被它拉出豁口了。 “奴婢先把它送回去?!彼遄闷?,決定先把阿貍這個小麻煩弄回去。 說完她就馬不停蹄地把阿貍帶回陸致的院子。她回到房間時,發現房間的窗開了一條縫隙。上面窗臺上還有幾根黑亮的貓毛。 原來是從窗子那里出去的!她就說她把門鎖得這么嚴實, 阿貍怎么可能跑的出去。顏遲抱著一直不放開爪子的阿貍,去把所有窗戶扇都關緊。 關完所有窗戶扇后,她把床上的帳子撕開,撕成一條長布條,趁阿貍舒舒服服地臥在她懷里之時,悄然繞過它的四肢,再拈起它,往外一推,它就被布條纏住了。 顏遲捆好布條,打了個死結,然后把阿貍栓在桌子腿上。阿貍起先還不明白它在對它做什么,直到她把它拴在桌子腿上后,她使力往旁邊一退開,它就與她分開。而它要再次跑過去時卻被捆著的布條限制住了。它的脖子都被勒到變形了,但是它還在朝顏遲這邊沖。 顏遲看見它這個樣子,有頃刻的不忍,但是她不得不這樣做。她不能再讓阿貍干擾到她的逃跑計劃。今日是最好的時機,她斷斷不能就這么浪費了。 看見阿貍已經在咬布條時,顏遲趕忙又鎖好了門。她站在門外,那嘶啞委屈的叫聲不斷地響起,如同一種哀嚎。 顏遲一狠心,正要轉身時卻猛地瞅見院子大門處出現的黑影。 她大駭,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直接反手打開門,進去,摔上。 她緊貼著yingying的門,心口劇烈地起伏起來。 不是說今晚上不回來的嗎?怎么又回來了? 阿貍瞧見顏遲重新入了屋子,不叫得那么激烈了。但仍是奮力向她這邊靠著。顏遲目前是又慌得很,又亂得很。陸致一回來,那么玄七就要守在外面,等她再次換完衣服出去,阿貍肯定又要大聲叫,玄七聽到阿貍這么大聲的叫喚時,一定會進來看。而她那個時候頂多才走到挨著院子的那顆大樹而已。根本就來不及在到茅房那里去換衣服。 她正沉想著時,就只聽見門外有人道:“開門!”那是玄七冷冷的聲音。 顏遲哪里敢開門,她現在還是女子裝扮呢!她抵住門,道:“奴才方才小睡了一會兒,還未穿戴好,請稍等一下?!?/br> “不用了,你快點把阿貍送到王爺書房!”話音落下,緊接著就是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顏遲聽得他走遠了,立馬扎高頭發,換掉襦裙,穿上長衫。她把阿貍身上捆著的布條解開。阿貍一見她來了,立刻撲住她。顏遲帶著它去了左面的書房。 還未到書房,就聽見立馬有砸東西的聲響。噼里啪啦的東西被砸碎的聲響幾近震耳欲聾。顏遲站定不動,里面發生什么事情了?她有些不想進去。 玄七像一座門神似的立在那兒,見她抱著阿貍到了,便說:“快進去!” 顏遲一個遲疑,玄七就直接把門打開,道:“快!”單單一個字隱含著脅迫。顏遲暗地里斜了玄七一眼,隨即進入房內。 剛進去,一個花瓶就朝著她擲了過來。還好她閃得快,花瓶啪啦碰在了門框上。書房里全是砸碎的東西,幾乎能砸的都砸了。平時整齊干凈的書房這時亂得一團糟。顏遲怕踩到瓷片,劃傷自己,小心翼翼地移動到還在摔著東西的陸致那里。 她還從來沒有看見他發過這么大的脾氣,仿佛處于失控的邊緣。他雙手撐著書桌,微微傾斜著上半身,全身上下都縈繞著逼人的濃烈的戾氣。 陸致聽到她的動靜,猛然抬眼,就這么看了過來,皺起眉頭。 顏遲懷疑他根本就沒有下令讓她抱阿貍過來。因為他的表情不像是知道她要出現。 被坑了。她被玄七坑了。他看陸致發這么大的脾氣,所以擅作主張,讓她把阿貍帶到這里,以為阿貍能夠消消他的怒氣? 以前是這樣的么? 顏遲看他發這么大的脾氣,是在宮里發生了什么事情?今日說他被宮里的事情絆住了腳,回不來,然而現在又回了府,顏遲猜測應該是為著宮里的事才發這么大的脾氣。 不過,陸致平日里看著陰狠,冷漠,不輕易表露出一絲情緒,也讓人摸不透他心中所想,一直都是把所有東西都藏在內里的這樣的一個人,卻也有這樣控制不住自己情緒的時候。 她倒很想知道是什么把他惹成了這樣。她把阿貍放到他身邊,一句話也沒說。 阿貍像昨日一樣不放她走。她索性就站在那兒。陸致這會兒倒是不砸東西了。也許是已經砸夠了。他坐下來。也沒讓阿貍過去。 他恢復了平素里冷靜的狀態,指尖慢慢地敲擊著桌面。 少頃之后,他讓人進來,把屋子里砸碎是東西全部弄干凈。全部弄干凈后,房間里好像變得空曠了許多。 新換上的琉璃燈火搖曳著仿若要熄滅。顏遲覺得熏爐里面點的香好像比昨日要濃郁許多。聞得多了就不覺得安神了,反而聞得心緒有點煩亂。她離得熏爐遠了一些。 過了不知多久,陸致抬眸,“阿貍?!?/br> 阿貍立即要倒他那里去,但是它似乎有點猶豫,離開顏遲之前還回首看了她一眼。 知道陸致心情不好,阿貍乖乖巧巧地舔著他的手背。陸致本要拿起文書,卻瞥見阿貍磨損的爪子尖兒和頭右邊掉下的一撮毛。他立即陰了面容,“怎么回事!” 顏遲順著他的視線,看到了他看著的地方。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謅道:“中午時阿貍去花園玩兒,去刨了泥洞子?!?/br> 陸致冰涼的目光打量著她。 顏遲方寸不亂地回眼過去。 沒想到陸致突然話鋒一轉,道:“怕蛇?” “怕?!?/br> 陸致拂著阿貍光滑的毛,眸中沉光暗斂。 “王府自建立以來,從未有蟲蛇進入過府里任何一間房門?!标懼碌?。 顏遲抬眉。這么多年來從來沒見過蛇,怎么正好就讓她碰上了?還是條毒蛇,這種運氣也實在是太“好”了。 “王府建立之初,所有房木都浸過特質藥水,蟲蛇不得靠近?!?/br> 陸致接下來的一句話把顏遲弄懵了。她蹙了蹙眉。不得靠近,那么昨日那條蛇是怎么進去的? 腦袋里突然白光一閃,她說:“是人為的?有人放蛇?” 陸致摩挲著食指上的銀環,不置可否。 “有人放蛇害我……害阿貍?!鳖佭t急忙改了口。 陸致看了她半晌,而后輕嗤一聲。 顏遲莫名其妙,不懂他這輕嗤的意思。 少頃,陸致緩緩抬睫,道:“ 玄七,帶上來?!?/br> 顏遲轉身,看見玄七拎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扔了過來。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饒命??!” 此人看穿著依稀看得出來是個小廝,他的背部衣衫全部被血浸染,深深的顏色與胳膊上的布料一比猶如穿兩件衣服。 陸致似乎是嫌小廝太聒噪,吵到了他,他執起硯臺就摔了過去。 小廝的頭被砸中,登時有血順著臉頰流了出來。小廝卻連叫疼都不敢,扔求饒著。 “王爺饒命??!奴才錯了!奴才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又是一個東西砸了過來。 第34章 小廝悶聲忍住痛呼, 再也不敢出聲,唯恐下一刻就不是硯臺子這些東西了,而是那亮锃锃的刀。 顏遲這才好好端詳此人。 她沒見過他。 “哪里做錯了?”陸致砸過小廝后,擦了擦手, 仿若是在很溫和地問話。 小廝見王爺神色溫和, 心里大喜, 忙道:“王爺, 奴才只是一時被蒙蔽了心眼,只想著報仇, 所以才去放蛇的?!?/br> 是他放的蛇? 顏遲看著小廝的眼光倏然變冷。 “哦?”陸致淡淡道。 “王爺啊, 奴才放蛇絕不是為了害阿貍大人,奴才只是一時氣他不過,才……才做出這等事的!” 小廝指向顏遲,顏遲聞言, 驚異地睜大了眼。他是說他放蛇要害的人不是阿貍……是為了害她?這蛇不是來害阿貍的,是來害她的? 她都沒見過他, 他為什么要害她?她實在是明白不過來。 “為何害我!”顏遲面色十分沉凝。除了陸致,她在這不曾得罪過任何人,他沒有理由害她。 小廝唉唉兩聲, 吞吞吐吐地道出了緣由。 原來這小廝心儀于小紫,小紫在刑房里被處死后, 他心懷怨恨,總想著給小紫報仇,然而又不敢找王爺報仇, 只能把這仇全部歸到顏遲身上。前些日子他去回老家,在家里的后山看見了毒蛇,他看見毒蛇之后心生一計。想著把毒蛇抓過來,悄悄放到顏遲房間里,顏遲被毒蛇咬死,他也就算是為小紫報了仇。 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有誰會懷疑到他,于是放了蛇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間還喝了幾杯小酒。但是昨天夜里他酒還沒喝完就被王爺的人壓到了刑房里,他怎么也想不到,王爺竟然會查出來是他。 他當然抵死不認。 一認就完了。 后來王爺直接把他的老娘壓了出來,他才不得不認。他認了之后,等待著他的就是一場極致的酷刑。他被折磨得渾身都是傷疤,一整夜睜著眼睛到了天亮。直到今日即將過去,才又有人將他壓了出來。 顏遲訝異地睜大雙眼。她怎會想到此人竟然是為了給小紫報仇才來加害于她。她心底冷笑,小紫之死是錯在她自己,關她何事?是她讓小紫來誣陷她的嗎? 無緣無故差點就丟了性命,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顏遲真想一巴掌給他抽過去,讓他清醒一點。先不說這是小紫她自己活該,就說他就算是要報仇,也要去找陸致吧?又不是她下令處死她的! 就看她的好欺負,命不值錢是吧? 小廝說完,又開始求饒起來,只不過聲音要比之前小許多,估計是又怕陸致砸他。 而陸致順著阿貍背部的毛,連看都不看他。只在余光瞥見小廝留在地上的血后,微微一皺眉。他將眼光輕飄飄地轉向顏遲,說:“你問他,繞不饒過你?!彼f這句話時帶著一層莫名的意味,似乎是在期待著她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