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離離說:“姓唐的,我以后不罵你家的小丫頭了?!?/br> “什么?”唐緲覺得這話簡直沒頭沒腦,過了幾分鐘他才想明白離離其實在向他道謝,因為他救了她一命。 有些人語言能力欠缺,總不會好好交流,別說道歉能要了她的命,連說一句軟話都難,真叫人哭笑不得。但離離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對她來說也是極大的進步了。 幾個人迅速下到底,往右側小路走去。 途徑中央大路時唐緲停留了片刻,猶豫地看了一眼寫著“十年磨一劍”大字的山門。淳于揚卻行動堅決,見他停下便扯了一把,示意不要耽誤時間。 周納德卻問:“哎,你們往哪兒走???不走這邊嗎?” 沒人回答他,大家行色匆匆,淳于揚和唐畫走在前方,唐緲隨后,司徒湖山亦步亦趨,只有離離在經過時白了他一眼,那眼神簡直比刀鋒還銳利。 “不走就不走,好歹回答一聲嘛?!敝芗{德說。 還是沒人理他,他剛才的行為實在太犯眾怒。 離離忽然加速往前面跑,越過司徒湖山,試圖與唐緲并肩。唐緲斜了他幾眼,見她不停地在對自己使眼色,心生疑竇。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唐緲不打算理這個女人,但看她的樣子,似乎又有什么不得不說的話。 找了個機會,他問離離:“怎么了?” 離離說:“你小心周納德?!?/br> 唐緲冷笑:“怎么?除了姥姥、唐好、唐畫和淳于揚要對我不利,周納德又想殺我啦?” 離離說:“叫你小心,你就小心,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唐緲半信半疑,但此時不愿意多生事端,便沖她擺了擺手。 離離于是退到隊伍最后,與眾人保持十步左右的距離。 不多久,一行人來到右側的小路前,抬頭仰望,只見那條小路蜿蜒盤旋,仿佛蚯蚓一般纏繞在小山上和其他兩條路比起來,尤其顯得陰森可疑。洞中的濕氣似乎都聚集在這一塊兒,凝成薄霧,阻礙視線。 “不應該啊……”淳于揚喃喃,“洞xue中的濕度是不會有變化的?!?/br> 司徒湖山接口道:“別想什么應該不應該,我們一路過來,哪一件事是應該的?” “燈光好像更弱了些?!贝居趽P仰頭。 萬一控制室里那些老掉牙的發電機突然崩掉一個螺絲,或者陳舊的輸電線路不堪重負,那么這里即將重歸黑暗,化作一個巨大的墳塋。如果死在這里,說句不客氣的話,也許往后數十年,甚至數百年才有人知道。 “快走吧!”唐緲催促,“越快越好!” 站在升降梯出口處時,他們曾遠遠看見小路兩旁豎立著一些石柱,現在走進了才知道是棺材,跟姥姥那一口同樣款式,大小、材質也一致的石頭棺材。 司徒湖山突然停下,道:“這里不能走!” “為什么?”唐緲問。 司徒湖山說:“這里布的陣法連我都能看出來,上去了必定鬼打墻,原地轉圈一直繞到人累死為止?!?/br> 唐緲瞇起眼睛觀察,他看不出來陣法,但聽司徒湖山這么一說,也覺得這條路特別詭異。 他想起姥姥幻象所指導的方法,附耳與司徒湖山說話。 “逢彎右拐?”司徒湖山重復。 唐緲點頭。 司徒湖山往山上看了一眼,小聲說:“對了,有門?!?/br> 唐緲無意中摸了摸口袋,叫道:“哎喲!” “怎么了?”司徒湖山問。 唐緲說:“我把唐竹儀的頭發弄丟了!” 司徒湖山問:“是不是剛才和蜘蛛打架時弄丟了?回去找已經來不及了,就丟那臺階上吧,反正都是唐家的地盤?!?/br> “不行,我……” 唐緲正要轉身,偏在這時離離和周納德又吵起來了,互相指責對方謀財害命。也虧得他們還有心情吵,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這地下洞xue中,沒有食物,沒有出路,沒有足夠的照明工具,命在旦夕,還奢望謀什么財? 淳于揚回頭命令:“別吵?!?/br> 沒想到周納德居然一改常態,居然從衣兜里掏出一把手槍,指著離離的腦袋! 多虧那槍是幾十年前的古董,缺少保養,槍栓比較重,周納德連拉三次才拉開,讓離離能夠趁機往邊上躲。 離離的躲閃是本能反應,驚叫也是本能反應,原以為周納德會追殺她,沒想到后者忽然調轉槍口方向,扣下扳機!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地打進了司徒湖山的背后——飛來橫禍,老頭兒甚至都沒來得及回頭。 第65章 英靈之一 這一下的變故實在來得太快, 所有人都嚇傻了,耳朵里只聽得到槍聲在洞中四壁反復回蕩,等他們反應過來, 頓時人喊馬嘶, 場面亂作一團。 如此近距離的射擊, 幾乎把司徒湖山的右側身體都打爛了, 一股股血箭從傷口噴出,他向前就栽倒。淳于揚距離他有十幾米的距離, 三步并作兩步趕到, 唐緲倉皇地沖上去, 捂住他rou模糊的傷口。 唐畫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聲接著一聲, 離離則跳腳大喊:“我就跟你們說嘛!周納德有問題!他剛才低頭撿東西有問題?。?!” 周納德抬手又是一槍, 這一槍歪得厲害, 子彈飛向遠處,在山體上打出一個火星。他也沒工夫調整手槍的準星,一臉‘隨它去吧’的神氣。 “周納德??!”唐緲咆哮。 周納德聞聲舉起槍, 槍里還剩一發子彈。 那是把勃朗寧大威力手槍,是最著名和最經典的款式,戰爭時期許多軍官人手一把,離離早先帶到唐家來嚇人的也是這種槍, 可惜被淳于揚拆成零件泡水去了。 周納德開槍打了人,臉上卻沒有表情起伏,只微微瞇著眼睛, 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震驚和懊惱,而是解恨。他蓄謀已久,早就想殺人了! 司徒湖山顯然不行了,血從他的身下彌漫,將灰白色的石灰巖地面染得猩紅,大威力手槍,槍如其名。 周納德不再去看司徒湖山,而是很惋惜地對淳于揚說:“剛才那一槍我原本想打你來著,可惜打飛了,因為這把槍的準星有問題?!?/br> 淳于揚看出來了,而且他還看出周納德第一槍的目標就是司徒湖山,而不是屢次三番惹是生非的離離。 “不過沒關系,我還有余力補救。各位,婦人之仁不可取啊,咱們這幾個人當中,我看也只有黎離離女士殺伐決斷,為人干脆些?!?/br> 周納德屈膝半蹲,手臂伸直,雙手托槍將其舉高,對準淳于揚。這是很標準的射擊姿勢之一,看來他也受過訓練,并且比離離所受的更為專業。 “你來唐家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古畫吧?”淳于揚決定拖延他一刻。 周納德搖頭:“沒有古畫,這種家族怎么會有閑心去收集古畫?” “那是為了什么?黃金?” 周納德笑道:“淳于揚,你我算是同門師叔侄,你覺得像咱們這樣淳于烈老先生教導出來的弟子會在乎什么黃金嗎?我要是真喜歡錢,為什么不去找一只汝窯洗子,或者元代青花,到哪兒賣都能值一噸黃金。再說一噸黃金多重啊,我一個雇傭間諜,輕車簡從還來不及,怎么還能帶黃金?” “那你想要什么?” 周納德說:“實不相瞞,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感謝你們的協助?!?/br> “什么目的?”唐緲帶著極大的恨意問。 周納德說笑道:“走訪群眾唄!” 唐緲又問:“除了淳于老爺子的徒弟,你還有什么身份?” 周納德用槍口指著死亡在即的司徒湖山:“老司從一開始就說了嘛,我是間諜啊。只不過我不單單是美國間諜,而是多國間諜,我的服務對象比較繁雜,發號施令的多,當然給錢的也多?!?/br> 提到司徒湖山,他又把槍口指了過去:“對了,老司三番五次提醒說我是間諜,你們怎么都不信呢?老司可不是普通人啊,他特務出身,年輕時人稱‘老七’,跟著唐竹儀四處殺人鋤jian,死在他手里的漢jian和日本人不在少數。你們居然不相信他的直覺和判斷,真所謂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是吧淳于揚?你這么聰明的人居然也不信,所以注定得敗我一招。喜歡子彈嗎?也喂你吃一粒?” 淳于揚埋頭無語,用盡全力壓著司徒湖山的傷口,希望能夠止血。 唐緲直視周納德那黑洞洞的槍口,威脅道:“周納德,你敢動淳于揚一根汗毛,我保證你活不過一分鐘!” 周納德大笑:“小唐啊,你真是個好孩子,又善良又多情!” 他笑道:“首先呢我肯定不動他,嚇嚇他而已,我知道你倆眉來眼去的有些小感情,怕動了他之后你對我下毒手,我還急著回去跟領導匯報工作呢。其次他畢竟是我師父的孫子,我這人可以什么都不講,好歹要講點兒忠孝?!?/br> “再次,也希望你們不要動我,因為我此行的任務對于你們沒有損傷,可謂兩不相關,兩不相害,也希望大家就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br> 這家伙居然把幾十年后家庭狗血撕逼小說最喜歡用的一句話也拿來用了。 “最后,”他提高嗓音,“我剛才是幫你們除去了心腹大患,你們唐家應該謝我才對!” 心腹大患?司徒湖山怎么就成了心腹大患? 老道已經出氣多,入氣少,緊緊閉著眼睛和嘴巴只是為了摒住最后一口氣不散,他是有話想說。 “怎么就不是心腹大患啦?”周納德說,“你們不是說他冒充司徒湖山嘛?說真的司徒湖山早死了——哦,這個消息是我偷聽來的——總之既然他冒充了別人,那他就是假的,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幫你們阻斷其行動,粉碎其陰謀,將邪惡扼殺在搖籃中,你們唐家為什么不應該謝我?” 唐緲叫道:“去你媽的,你胡說八道!” 淳于揚冷靜了一些,說:“周納德,你就算把我們全部殺了,你也走不出這個洞xue?!?/br> “不試試怎么知道?”周納德說,“我剛才聽到唐緲跟老司商量了,說什么‘逢彎右拐’,這就是走出這條陣法小路的秘訣對不對?” 他怎么能聽到?他與唐緲和司徒湖山的直線距離在十米左右,而那兩人說的是悄悄話,難道周納德腦袋兩側長了順風耳? “淳于揚提醒過你們,我是個語言天才?!敝芗{德顯露出一絲得意,“我不但耳朵能聽懂,眼睛還能讀唇,只要你說的是中、英、法、日四國語言之一,我就能看明白?!?/br> “知道秘訣沒有用?!碧凭槾舐曊f,“你會死的!你要死了!” 因為你喝了山下池子里的水,而蜘蛛沒有救你! 周納德嘿嘿一笑:“我當然出的去!有個好消息要通知大家——我其實有幫手!” 為了躲避子彈而縮在一旁的離離聞言,把腦袋伸出來了一些。 “你也有幫手對不對?”周納德問她。 “……”離離大概很想說關你屁事,但識趣地忍住了,畢竟對方的槍口還指著人呢。 周納德笑道:“我的幫手可比你的厲害多啦!雖然不知道你的幫手是誰,但我相信他現在已經被干掉了,你從這里出去之后有很大的可能性要幫他收尸,當然,前提是你能從這里出去?!?/br> 離離雖然嘴不硬了,但心里一定在痛罵周納德祖宗十八代,從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周納德隨她罵去,既然已經是喪家之犬,那就允許人家叫兩聲,以免顯得太殘忍。 他把臉轉向唐緲和淳于揚,忽然轉換了話題:“知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嗎?” 他自問自答:“哦對,你們不知道。自從掉進這個洞xue后大家都失去了時間概念,既不知道白天,也不知道夜晚,日期什么的當然都忘了,但是我沒忘?!?/br> 他從衣服內兜里掏出一個小東西,提溜在手上晃了晃:“我帶了一塊表。小唐,你看這是美國貨哦,又小巧又精準,你們中國人做不出來的,喜歡不喜歡?你不是說過你mama喜歡進口貨嘛!” “怎么?喜歡了你就送給她老人家?”唐緲沒好氣地問。 “你想要?那我送你?!敝芗{德寬宏大量地笑道,“總之今天是個特殊日子,是我的幫手來接我回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