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婧之左手攬住他的肩膀，靠得極近，“在jiejie面前，也戴面具？”

    他眼尾揚了揚，手里的蘑菇又入了水。

    他輕輕掙開葛婧之的手，從冰箱拿出一瓶可樂，打開瓶蓋喝了一口。冰冷氣泡灌在胸腔，讓他呼出一大口氣。

    葛婧之半靠在料理臺，“你對荊小姐有什么想法？”

    “還沒想好?！毕肫鹁陀行?。

    “你啊?！备疰褐链恋艿?，不知從何說起。面具戴久了，就忘記如何摘下來。她亦是如此。

    晏玉將可樂瓶拋到垃圾桶。

    剩下的半罐，灑出來濺地上，畫出了一道頭重尾輕的長弧。

    可樂可樂，能有多樂。

    第35章 城堡

    # 035

    之后幾天， 晏玉拒絕一切聯絡， 窩在家里不再出門。

    荊覓玉不在意。成年男女，誰沒個腦抽的時候呢。

    星期五那天， 沈迦玉在對面大樓開講座， 看到萬港的logo， 想起她來了。講座完畢，他拎著學生送的三盒蛋撻，堂而皇之地上去萬港。

    沈迦玉清秀斯文， 戴一副細邊金框眼鏡，眼鏡下的雙眸時常蒙著一層憂郁。他喜歡穿寬松的白襯衫，走起路來自帶清風。

    前臺雙目發光， 笑盈盈地招呼他， 并且告訴他，荊覓玉請病假了。

    沈迦玉設想的驚喜情景泡湯了，只好撥電話給荊覓玉。

    荊覓玉中午吃了生蝦，吃完沒多久， 肚子就開始絞痛，差點癱在半路。同事扶她回來公司，她立即躲進衛生間。拉了兩回， 疼痛才緩過來。

    在辦公室坐下，她疲憊乏力， 先前背上出的冷汗， 粘著上衣。被空調一吹， 涼颼颼的。她把手里的工作整理了一下， 這周基本完成了。于是請假回家休息。

    接到沈迦玉的來電時，荊覓玉正準備睡覺。她有氣無力地接起，粗起嗓子，十分哀怨?！拔以诩宜X，有什么事改天再說?！彼唤o他說話的空檔，掛掉了。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悶在毛毯里睡覺。

    沈迦玉再打，她沒再接。

    他神情凝重起來。

    老周找上他，一是為了介紹對象。還有一個原因，老周說過：“她心地好，就是以前遇到一些事，心結解不開，類似于生無可戀吧，學名叫ptsd。你倆要成了，是件好事。你倆要不成，你是心理講師嘛，就多勸勸她，讓她對這個世界多點兒眷戀?！?/br>
    沈迦玉腦海中浮現出，荊覓玉重病不治，臉色蒼白，嘴唇泛青，在死亡來臨的一刻，她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他來回踱步，最終決定去探望一下她。

    不過，他不曉得她的地址。

    荊覓玉的那些前任們，沈迦玉和鞏玉冠聯絡最多。他問鞏玉冠，“你知道荊覓玉住哪兒嗎？她生病了，聽聲音非常嚴重，有可能想拖死自己?！?/br>
    “為什么要拖死自己？”鞏玉冠不解。

    “別問，地址?！?/br>
    “憑你的經驗猜測的嗎？”鞏玉冠笑了笑，沈迦玉的確有覺得全世界都有毛病的毛病，而且，他自己不覺得這是毛病。

    沈迦玉冷冷的，“來不及解釋，給我地址。我怕她出事?！?/br>
    這讓鞏玉冠緊張起來，“地址我也不知道，我先問問?！?/br>
    一問，只有孫燃去過她家。

    孫燃正和晏玉、張升榮討論拳擊的事，接到鞏玉冠的電話之后，他想了想，“天后公寓，但我忘了幾層幾房了?！?/br>
    掛了電話，他又想了想，然后打斷了張升榮的話，“我前女友有點事，我先處理一下?！?/br>
    “什么事？”晏玉靠在大沙發，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圍起他半個身子。暖光的半張臉，像是勾了一層金色描邊。

    三天的噩夢過后，他恢復如常，心底不再煩悶。最后那一場夢，不見小男孩。只有復祝市那骯臟的天空。年紀越長，恢復時間越短。人到中年，應該就能夠坦然面對了。

    孫燃微信回復鞏玉冠：「我給她寄過東西，有地址?！谷缓?，把事情經過簡單地和晏玉說了一下。

    晏玉立即坐直了身子，“你們談吧，我去救她?！?/br>
    孫燃想起荊覓玉說過，晏玉這是她的新目標。那就讓她如愿吧?！班?，拜托你了?！?/br>
    荊覓玉被門鈴聲吵醒了。

    她煩悶地在毛毯里鉆來鉆去，哪個角落都逃不過。她掀開毛毯，坐了起來。頭發在毯子里鉆得亂七八糟的。

    門鈴停了之后，有男人說話的聲音在門邊傳來。

    模模糊糊，聽不真切。

    她趕緊下床走出臥室，越聽越覺得是針對她這戶來的。嘰嘰嘰的。

    新聞播報過，有些小偷專門敲門、按鈴，判斷屋內是否有人，從而行竊。

    荊覓玉穿上外套，拿起兩個各重四公斤的啞鈴，慢慢，慢慢地向門邊走去。正打算喊一聲話。

    一把年紀老成的男聲響起來，“鎖開了?！?/br>
    她吃驚，現在當賊的，這么明目張膽地開鎖嗎？

    接著，嘎呀一聲。

    防盜門被打開了。

    木門的鎖就是廢的。

    荊覓玉站在離木門幾步距離的地方，大喊了一聲，“誰??！”她舉起啞鈴。如果對方探頭進來，她就立刻揮出去。砸他個腦袋開花。

    木門的門鎖被擰了擰，外面一道清越的聲音說，“開門，我是晏巳?！?/br>
    她詫異無比，左手放下啞鈴，轉開木門鎖，再一拉門。

    門前站著的果然是晏玉，以及一個老師傅，一個身穿公寓物管制服的年輕人。

    荊覓玉右手仍舉著啞鈴，劈頭蓋臉地問，“你撬我家的鎖干嘛？”

    老師傅嚇了一跳，“小伙子，這不是你家??？”

    晏玉鎮定自若，輕輕一笑，“租的?！?/br>
    物管員左邊嘴角歪斜，“這……荊小姐，他不是你男朋友嗎？”

    晏玉低頭，在她耳旁說，“進去再跟你解釋?！?/br>
    荊覓玉瞪起了眼?？窗?，遇上他準沒好事兒，這下連家里的鎖都壞了。

    閑雜人等離去了。

    荊覓玉把門一關，立刻揮著啞鈴砸向晏玉的臉。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的啞鈴停在了他的嘴角?！暗溗??！?/br>
    他接過她的啞鈴，放在玄關柜?！熬彤斒悄銓ξ议L相的稱贊了?！?/br>
    “說吧，怎么回事？”荊覓玉cao起手，涼涼地看他，“不會是追求我不成，就變癡漢了吧?！?/br>
    “你這態度兇悍得我想癡，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标逃耖_玩笑地說。

    她覺得往常的他又回來了，“嗯？解釋解釋呀?！?/br>
    晏玉指了指客廳的沙發，“介意我坐著說嗎？”

    “不介意?！鼻G覓玉踩著拖鞋，在沙發抱起小熊。

    晏玉送的那只大黃雞，正在她床上。每晚抱幾下，暖心得不得了。

    聽完事情原委，荊覓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沈迦玉這位心理導師，這么多年，還是沒有把自己的病給治好。動輒覺得，世人皆有病，只分重或輕。

    荊覓玉掀起眼皮，沒好氣地說：“你給他們匯報一下吧，我生龍活虎的?！?/br>
    晏玉在微信回復了孫燃，接著，抬眼看她，“怎么請病假了？”她的臉色是不太好。

    “肚子痛。拉屎，拉幾坨屎！”她記怨著他撬鎖的事，故意說得惡心，就想惡心死他。

    “嗯?！彼c點頭，平靜如水，“吃喝拉撒睡，日常屎尿屁?！?/br>
    荊覓玉嘆了一聲氣。失控時的晏玉更好玩，因為她制得住那個他。眼前這神閑氣定的男人，她總是輸。

    他又問，“現在還想拉嗎？”

    她扁扁嘴，可憐兮兮地說，“不拉了，我想睡覺?！?/br>
    “去睡吧?！标逃裆焓衷谒喙哪樕夏笃?，“你沒事就好?！?/br>
    這聲關懷的話，聽得她心里暖得跟抱大黃雞一樣了。她拉下他的手，“那你走吧，我要睡了?！?/br>
    “你睡你的?！彼聪驈N房。面積不大，整潔干凈?！澳愠詨亩亲恿?，晚上清淡點，別出去吃了，我給你做飯?！?/br>
    荊覓玉曲在沙發的腿一下子伸直了?！澳氵€會做飯？”

    “現在不都有下廚app嘛。昨天試了一下，不難?！?/br>
    “你是要競選十佳男人嗎？”他娶老婆，都是褻瀆了神靈對他的眷顧。只有簡譽才能匹配得上他。

    “我出去買菜?！标逃癯鲩T去，到了門前，回頭說：“上次我的那些話，說的倉促了?！?/br>
    “噢……”她笑起來，“我沒放在心上?！?/br>
    “嗯，那就忘了吧?！?/br>
    她點點頭。

    晏玉又說，“今天重來一次?！?/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