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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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我帶,帶你去?!背跻稽c頭。    晏航跟著初一圍著這一片居民區繞了大半圈,回到了他們跑步的時候總經過的那條路上。    “繞過來是這兒???”他看了看四周。    “神,奇吧?!背跻徽f,又一指旁邊,“超市?!?/br>    “你這一天天的來回躲,什么時候是個頭?!标毯竭M去買了兩瓶二鍋頭。    “畢業,了,就行了,”初一笑笑,“我去打,工?!?/br>    “現在不讓招童工,”晏航說,“你只能拿個假證,但是你這樣子一看就未成年,肯定不行?!?/br>    “啊?!背跻汇读算?。    “好歹把高中上了,”晏航說,“什么職高中專的都行啊?!?/br>    “有,道理,”初一似乎突然有些興奮,“考個中,專離得遠,沒,沒人認識,我了,就行了?!?/br>    “想學什么???”晏航問。    “不,知道?!背跻豢瓷先ゲ惶谝鈱W什么。    晏航感覺只要能讓他離開現在的環境,估計讓他去學扛大包都無所謂。    初一在愉快的想象里遨游了一陣之后,從兜里摸了個東西出來:“給你,看?!?/br>    “給我看???”晏航接了過來,“我以為給我呢,你結巴得很有技巧啊?!?/br>    “這個給,給你也太,寒磣了?!背跻徽f。    晏航看了看手里的小東西,是一塊黑色的小石子兒,磨成了個六邊形,居然還打磨得挺細的。    “牛逼,”晏航在石子兒上用指甲劃了劃,挺硬的,“拿什么磨的???”    “地上?!背跻徽f。    “……蹲地上蹭???”晏航挺吃驚,“你時間很多啊?!?/br>    “磨了一,星期自,自習課?!背跻恍α?。    “你們學校教室地板是什么材料的?”晏航問。    “外,外面,”初一說,“自習沒,老師的時候,我就出,出去?!?/br>    “哦?!标毯綉艘宦?,差不多能猜到初一為什么會這樣。    “你喜,歡嗎?”初一問得有些猶豫。    “你不說不給我么?!标毯秸f。    “再打,打磨一下,就好看了?!背跻蛔チ俗ヮ^。    “那打磨好了給我吧,”晏航說,“我鉆個眼兒當腳鏈?!?/br>    “好?!背跻煌Ω吲d地點了點頭,又往他腳踝那兒看了一眼。    “看什么,”晏航抓著褲腿兒提了提,露出腳踝,“完美,拴個酒瓶蓋兒都好看?!?/br>    初一沒說話,給他鼓了鼓掌。    “抽你,”晏航指了指他,又拍了他肩膀一下,“行了安全了,趕緊回家吧?!?/br>    跟初一揮手道別之后,都沒等拐過彎,晏航的心情就已經一路滑了下去,在谷底忐忑不安地縮著。    但拎著酒回到家,一進門看到老爸正坐在沙發上摘菜,屋里已經有米飯的香味,他又覺得一陣踏實。    這種緊張和松弛交錯著的心情緒讓人有點兒不太好控制。    “能再做個rou餅嗎寶貝兒?”老爸問。    “行?!标毯桨丫品诺阶郎线M了廚房。    “加咖喱——”老爸在客廳拉長聲音。    “好——”晏航回答。    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喜歡上做菜的,中餐西餐都行,站在案臺邊看著面前的食材,誰是什么樣的味道,誰和誰在一起會有什么樣的香氣,誰加上了誰會有什么樣的顏色,你想要什么樣的滋味,都可以預知,都可以掌控。    相比很多別的事,要來得更簡單明了。    今天做炒菜還挺省事的,沒多大一會兒他就弄了三菜一湯上了桌。    咖喱rou餅,三杯雞,糖醋排骨,除了一個紫菜蛋花湯,全是rou。    老爸拿了兩個玻璃茶杯,都倒了滿杯的酒。    晏航坐下,夾了塊排骨剛放到嘴里,那邊老爸已經拿起杯子,一大口酒下了肚。    “慢點兒?!彼戳死习忠谎?。    “大口吃菜,大碗喝酒,”老爸笑了笑,“人就活這幾十年?!?/br>    “咱倆的目標不是百十來年么?!标毯侥闷鸨雍攘艘豢诰?。    相比二鍋頭,他更喜歡啤酒,但老爸最熱愛的就是二鍋頭,而且喜歡最便宜的那種。    老爸笑著又喝了一口,然后才夾了一塊rou餅慢慢吃著,好半天才又說了一句:“我是把你給耽擱了?!?/br>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晏航準備夾菜的筷子在空中頓了頓:“怎么說得跟閨女嫁不出去了一樣?!?/br>    老爸一下樂了,看著他:“你要是個閨女就好了?!?/br>    “當初怎么不生倆,沒準兒再生一個就是閨女了?!标毯秸f。    老爸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凝固,晏航感覺自己這句話可能說得不太合適,但猛的一下又不知道怎么能把話兜回來。    只能低頭喝了一口酒。    “是啊,”老爸拿起杯子,“主要是……沒機會了?!?/br>    晏航看著杯子里的酒沒出聲。    “你媽死的時候你都不到兩歲,想等著你再大點兒,結果沒來得及?!崩习中α诵?。    看來老爸今天晚上是不打算吃飯了,只喝酒就行。    也許是為了加快“聊天兒”的進程,他吃了小半個rou餅,已經喝掉了大半杯酒,又給自己倒滿了。    “你不愧是我兒子,真沉得住氣啊,”老爸說,“這么多年了才問?!?/br>    晏航沒說話,悶頭喝了兩口,繼續吃菜。    “我年輕那會兒,挺苦的,”老爸說,“你爺爺奶奶是哪兒的人我都記不清了,就知道自己一天天的為怎么活下去發愁,為了錢什么都敢干?!?/br>    “早知道現在活得挺好的,那會兒就不用愁了?!标毯秸f。    老爸笑了起來,伸手過來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小子?!?/br>    又喝了一口酒之后他嘆了口氣:“現在活得好嗎?”    晏航沉默。    “你mama,其實不怎么好看,”老爸撇撇嘴,“個兒挺高的,皮膚白,長得真不好看?!?/br>    話題突然一點兒預兆沒有地轉了過來,晏航抬起了頭,看著老爸。    這是他長這么大,第一次聽到老爸提起mama。    他心里涌動著無法形容的感受,有一點點激動,但又不像自己想像的那么激動,因為他對mama,沒有任何概念,也沒有情感上的任何寄托,他甚至有一瞬間有了一種仿佛在探究一個陌生人的好奇。    可這些之下,還有隱約的某種氣息。    這個個兒挺高,皮膚白,長得不怎么好看的女人,是他的mama,至親的親人。    一旦這樣的感受涌上來,一切就都變了。    他突然有些想哭。    “但是她性格特別有意思,跟頭野驢似的?!崩习中α?。    “你這么評價你老婆,是不是不太合適?!标毯揭残α似饋?。    “沒事兒,我當面也這么說她,”老爸拿著杯子,酒又已經下去了半杯,“又野又犟的……”    老爸的聲音低了下去:“非得嫁給我?!?/br>    “要臉嗎?!标毯秸f。    “不要了,”老爸低聲說,“有她了還要什么臉?!?/br>    晏航沒說話。    老爸的聲音里有些發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一仰頭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一邊倒酒一邊再開口時,聲音又已經恢復了平穩:“你姥姥姥爺,對我挺好的,我幫他家樓下的超市拉貨,順便幫他們拉了臺破冰箱,就認識了,他倆愛教育人,逮著我就來回教育,強行借書給我看?!?/br>    晏航聽笑了:“你肚子里那點兒貨,都是那會兒存下的吧?”    “嗯,你媽不學無術的,不肯看書,她家的書都讓我看了?!崩习中χf。    “后來呢?”晏航問。    “后來就鬧翻了,說老死不相往來,”老爸的笑容沒了,“還真就老死不相往來了?!?/br>    “為什么?”晏航又問。    “因為我娶了你媽啊,”老爸嘆了口氣,“沒娶她就好了,長得也不好看,一咬牙沒娶她就好了?!?/br>    晏航看著老爸抓著杯子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杯子里酒輕輕漾出一圈圈細細的波紋,看得出他手抖得厲害。    “你是不是想知道你mama怎么死的?”老爸問。    “嗯?!标毯捷p輕地應了一聲,突然有些后悔。    “那天你睡得特別老實,我倆就抓緊時間出去吃了個燒烤,吃完回去的時候,”老爸偏過頭看著他,“有人當街捅了人,還搶了人?!?/br>    晏航心里猛地一沉。    “你媽就沖過去了,特別猛,她一直都特別猛,她不是驢,驢可比不了她,”老爸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我也趕緊過去了,這種事兒得我上才像話?!?/br>    晏航僵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聽著老爸的笑聲一點點消失。    “我被捅了幾刀,”老爸說,“醒過來的時候你媽在我旁邊躺著,我拉她手的時候她都已經涼透了……”    “抓到人了嗎?”晏航有些吃力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