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
“不……不是的,大郎,我的意思是……你要不先問一問陛下和娘娘?他們是你的叔父和嬸母,定會給你指一門好親事的?!?/br> 不提魏延夫婦還沒事,一提起他們,魏祎剛剛緩和的臉色又沉了下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己的親事,難道母親做主還不夠嗎?非要陛下和娘娘也同意了才行?” “是不是我今后無論做什么,都必須經過他們同意?是不是沒有他們的旨意,我就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想?是不是我必須要一輩子寄人籬下,仰仗別人的鼻息生活!” 他怒吼出聲,將站在面前的郭氏吼的呆若木雞,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訥訥地問道:“你怎么會這么想?難道陛下他們這些年對你不好嗎?還是……還是你剛才入宮,他們跟你說了什么?” 魏祎深吸了幾口氣,頹然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他們對我很好?!?/br> “那……那為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 魏祎打斷,聲音壓抑,面色沉沉。 “我不明白父親為什么禪位給叔父,不明白為什么他明明有兒子,卻好像沒有一樣,毫不猶豫的把王位給了別人!”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當年的禪位詔書是假的,私底下也曾偷偷去查過。 但事實證明當年就是他父親親筆寫下了那份詔書,還當著許多人的面宣讀過。 那些人都是他的心腹,若說一個兩個被叔父收買了還有可能,全都被叔父收買了是絕不可能的。 何況在他心里也覺得,以他叔父的為人,該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他那個時候年紀那么小,他叔父若真有這樣的野心,事成之后就應該想辦法除掉他。 一個一兩歲的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太容易出些什么事夭折了,加上他的母親又是那樣的軟糯性子,根本護不住他,隨便找個理由讓他從人世間消失,對叔父來說易如反掌。 可他好好地活了下來,叔父和嬸母也都將他視若己出,從小到大但凡魏禮他們三兄弟有的,他就都有。 他甚至過得比魏祁還好一些,因為魏祁在大燕為質,整日戰戰兢兢的活在刀刃上,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他卻得以在魏京安穩度日。 可即便這樣又如何呢?他還是去查了,說到底還是因為心里有些怨氣罷了。 “我就是不明白,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br> 郭氏垂首,低聲喃喃:“你那個時候還小……” “可我總會長大的??!” 魏祎抬頭,直視著她。 “我總會長大的不是嗎?他哪怕是讓叔父先代為攝政,等我長大后還政于我呢?” “可他沒有!他直接禪位了!他從來就沒想過要把王位留給我!” “我就是不明白這點啊母親!我不明白!” 歷朝歷代的皇帝,哪個不是把皇位留給自己的孩子? 除非沒有子嗣的才會改立藩王,或是從族中過繼一個,哪有向他這樣直接把自己的兒子無視了的? 雖然父親那時候還不是皇帝,但道理是一樣的。 所以他想不通,想不通父親這么做的理由。 說句不好聽的,他甚至懷疑過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孩子! 但他的血脈毋庸置疑,這張臉就足以證明了,因為他曾經看過父親的畫像,不仔細看還以為畫的就是他自己。 第141章 威脅 郭氏聽著他一疊聲的質問, 不知該如何解釋,半晌才喃喃問了一句:“大郎你……很在意那個位置嗎?” 王位或者皇位, 真的這么重要嗎? 魏祎輕笑, 抬頭看向她。 “母親,實話告訴你, 其實這次不是我自己要去探望祖母的, 是她事先偷偷派人送了信給我,想讓我去見她?!?/br> 郭氏一驚, 正要開口,卻聽他又說道:“我不是傻子, 祖母叫我去是做什么的我心里明白。我若真的在意那個位置, 就該等三弟一起回來?!?/br> 魏禮即便跟魏老夫人不親近, 但與魏祎一路同行,魏祎說去探望祖母,他同樣身為孫輩, 總不好自己先行離開,勢必是要與他一起去的。 “你說以祖母的性子, 到時候還會放三弟回來嗎?” 魏老夫人正愁沒有牽制魏延的法子呢,人質上趕著送上門來,他不扣下才怪。 身為祖母留下孫子在身邊伺候一段時日, 魏延總不能因此就派兵去攻打吧? 屆時傳出去成了魏帝為了不讓自己的孩子在太后面前盡孝就對太后發兵,豈不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就是再來三個徐公輔佐他都沒用! 郭氏聽得心驚膽戰,下意識地拍了拍胸脯。 “還好三郎沒去,還好三郎沒去……” 說完卻又反應過來什么, 猛地抬起頭。 “你知道你祖母想做什么?那……那你為什么還去?” 魏祎抿了抿唇,指尖微微收緊:“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去?!?/br> 收到信的時候魔怔了一般,稀里糊涂的就上路了。 或許是想聽聽祖母到底會說些什么吧,從那只言片語里打探一些他所不知道的陳年舊事,拼湊出一個可以安慰自己被父親無視的理由。 又或許還是那些不甘心作祟,真的想順勢而為看能不能坐到那個位置,那個父親不給他而直接給了別人的位置。 可是一旦如此,他與叔父一家就勢必不能再回到以前了。 郭氏急的抓住了他的手,聲音發顫:“大郎,你可千萬不能走了歪路??!你祖母她……她的話不能聽的,不能聽的!” 這樣的話魏祎從小到大不知聽了多少遍了,厭煩而又疲倦。 “我知道,”他擺擺手道,“母親,我累了,先回去歇著了,有什么事我們明日再說吧?!?/br> 說著起身走了出去。 郭氏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有攔住他,身子一歪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頹敗。 ………………………… 翌日,魏祎給郭氏請了安之后便出門了,先是在朝會上當眾向魏延謝了恩,散朝后便跟著一眾權貴子弟去應酬了。 雖然他不?;鼐?,但京城的人情往來還是要顧及的,有些人昨日就遞了拜貼,他以初回京城一路勞累為由推拒了,今日再拒絕就不妥了。 郭氏從他走后就一直呆坐在房里,像個泥塑般一動不動。 婢女見她坐的久了,問她要不要進屋躺下歇一歇。 她點了點頭,正準備起身,卻聽下人來報,說府外有人遞了帖子想要見她。 郭氏常年閉門不出,跟京中勛貴世家的女眷也沒什么往來,一年到頭也沒什么人會拜訪她,大家頂多逢年過節不忘送份年禮罷了。 最熱鬧的時候也就是魏祎剛剛被封為王的時候,不少人家上門賀喜,她象征性的應付了幾日,之后便又閉門謝客了。 如今時間過去那么久,怎么會有人找她? “送錯了吧?是要見王爺的吧?” 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下人卻搖了搖頭:“不是,指明要見夫人您?!?/br> 說著將拜貼遞了過去。 郭氏伸手接過,打開看了一眼,之后卻面色驟變。 “人……人呢?” 下人不明所以,道:“小的不知道來者何人,沒敢放進來,就先請進茶房了?!?/br> 郭氏哦了一聲,捏著帖子的手微微發抖:“帶他……帶他進來吧?!?/br> 下人應諾,轉身去將人請了進來。 來者是個五十來歲的婦人,進屋后對郭氏施了禮,便讓她屏退左右,說是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她說。 郭氏身為一府的當家主母,永平王的親生母親,對這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婦人卻不敢違逆,當即讓人退了出去。 “許久未見,夫人別來無恙?!?/br> 待人都退了出去之后,那婦人又對郭氏施了一禮,這次卻十分隨意了,自作主張的到一旁坐了下來。 郭氏低垂著頭,喏喏道:“劉mama怎么來了?是……是母親那邊有什么事嗎?” 原來這婦人就是魏老夫人當年身邊的一名得力宮女,也是當年將郭氏從郭家接到京城的人,后來被魏老夫人許給了岑舟縣令,已經多年未曾入宮,也沒有進過京城了。 那劉mama笑了笑,道:“也沒什么別的事,主要是為了永平王的婚事來的?!?/br> 郭氏身子一哆嗦,顫顫道:“我……我平日里不大出門,對京中閨秀也不了解,大郎的婚事……打算交給他叔父和嬸母幫著cao心,劉mama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 “行了,”劉mama不耐煩地打斷,“你也不用拿陛下和娘娘來壓我,我今日來是告訴你,太后娘娘打算做媒,將郭三娘子許給永平王,特請你這個生母去與她商量商量,看看是行還是不行?!?/br> 郭氏一怔,下意識地搖頭,卻在劉mama一眼橫掃過來的時候縮了縮脖子。 但事關魏祎,她還是不愿松口。 “大郎從小沒了父親,我又是個婦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許多事情都是陛下教給他的?!?/br> “如今既然要議親,少不得要與陛下商量一番,劉mama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要不我們一起進趟宮,看看陛下……” “哎呦,多年不見,夫人這膽子漸長啊?!?/br> 劉mama笑道,說著將茶杯放到一旁,磕出一聲輕響。 “我就這么告訴你吧,永平王在太后的別宮與郭三娘子有了肌膚之親,這門親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嘩啦一聲響,郭氏猛地站了起來,險些帶翻了椅子:“不可能!” 她的兒子是什么人她清楚,絕做不出這種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