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導致公主府人手不足,發生火災之后沒能及時撲滅,以致最后那些被趕出去的下人察覺不對往回趕時為時已晚,整個公主府最終都化為烏有,留下的只有被燒焦的殘垣斷壁,一如曾經楚宮中的梧桐苑一般。 楚沅一聽火勢是從楚瑤的起居室燒起來的,頓時大怒,別說安撫楚二娘讓人給她看傷了,沒再懲治她一番就不錯了。 他是個極其要面子的人,且不說建造這樣一座公主府花費幾何,單說這是楚瑤在楚國唯一的一處住處了,孟氏唯一的念想,他也不愿這個地方出現任何差錯,讓人以為楚瑤一出嫁,楚國就沒有她的位置了。 畢竟楚瑤不同于一般女子,背后不僅有徐公支持,更有穆氏兄弟的兵馬做后盾。 雖然暫時還鬧不清穆氏兄弟是不是真的為她所用,但小心維護好這份關系總是好的。 故而這次不僅楚二娘被訓斥,就連其他幾個與她一同去公主府的人也受到了牽連,雖然沒有被燒傷,但回京之后被家人拘在院子里,很久都沒有放出來。 另一個比較重要的消息就是楚沅又納了個妾室進宮,據說這妾室長的格外貌美,比之孟氏年輕時也不差,因此格外受寵,自她入宮之后,楚沅除了定期去孟氏那里,就再也沒踏入過別的妾室的宮門。 楚瑤看了這兩封信間隔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月而已。 說明就在她的公主府被燒了之后,沒多久楚沅就把妾室領進宮了。 可見所謂的大怒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讓人知道他還沒把她這個已經出嫁的女兒忘了。 公主府被燒的事魏祁也聽說了,直接問了楚瑤一句:“你讓人做的?” 楚瑤也沒瞞他,嗯了一聲。 魏祁點了點頭,半晌后冒出一句:“回頭我給你建一座更好的?!?/br> 彼時手上正一下一下的揉搓著她纖巧的膝蓋。 魏京今年的雨水格外多,楚瑤腿上的舊疾雖然有青青常年照看著,輕易不會發作,但偶爾還是會隱隱作痛,需要擦些藥酒緩解。 魏祁之前偶然見到一回,便找青青學了這擦藥酒的手法,自此以后硬把這樁差事接了過來。 楚瑤起初不愿意,故意躲著他,他便等在凈房門口,趁她剛出來還沒走到內室,地上還沒有線的時候,把她抱到自己那邊。 如此幾次之后,楚瑤見躲也躲不過拗也拗不過,索性便隨他去了。 魏祁學的很好,手法也越發熟練,沒一會兒便把藥酒都揉了進去,把楚瑤的膝蓋搓的有些發紅,見差不多了,這才把她的褲腿兒放下來,然后躺到她身邊。 “你這腿疾到底是怎么回事?當年在獵場上你怎么會豁出性命去救燕帝?” 自從知道她曾被燕帝關到棺材里三天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她與燕帝真的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關系和睦親如父女了,時不時便會問一些當年的事,楚瑤會斟酌著把一些能告訴他的告訴他,就像當初她是怎么在棺材里撐了三天活下來的。 那時地宮的門被曹天師從外面關上了,根本就出不去。 是青青發現某處角落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把通風口的蓋子打開,剛好能勉強讓一個瘦小的孩子通過。 而那通風口有點兒長,若是只靠一個人是根本爬不出去的,因為身子擠進去之后胳膊腿就動不開了,無法靠自己的力氣鉆出去。 只能一個人在這頭把另一個人推出去,之后那個人回來,在里面的人再拽住他的胳膊或腿腳把他拉進來。 青青讓那個男孩子先把她推了出去,然后在地宮周圍走了一圈兒,發現了一處地下河,從河邊揪了一根細長的蘆葦,帶著這根蘆葦回去,把蘆葦桿從棺材上用來透氣的小孔塞了進去,確定楚瑤叼在嘴里之后,才把曹天師留給他們的剛好只夠喝三天的水灌了一些進去。 這期間那些水自然會灑出不少,好在那條地下河還有充足的水源,青青和那男孩兒也不擔心沒水喝,水沒了之后就輪換著出去打。 但若當時他們中的任何一人出去后逃走了,留在里面的另外兩個人恐怕就都活不了了。 所以楚瑤活下來之后,最感激的便是他們。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年楚岱山說要殺了青青,楚瑤才會如此惱怒,直接讓人把他扔了出去。 至于當年她為何會去救燕帝…… 楚瑤眸光微凝,捏著魏祁的衣襟沉聲開口。 “根本就不是我去救了他,是曹天師見那頭野物沖了上來,一時害怕,硬把我推了出去?!?/br> 那一下推的十分用力,楚瑤撲在燕帝身上的同時膝蓋狠狠磕在了地上。 剛好地上又有一塊兒棱角分明的石頭,她的膝蓋就這樣直接撞了上去,當場血流如注。 她當時疼的差點兒暈了過去,但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就這樣暈了,這一下怕是就白磕了,便強忍著疼痛硬撐著最后一點兒意識拉著燕帝的袖子,問他有沒有事。 燕帝誤會,以為她是自己撲上來的,感動異常,命無數太醫去給她診治,又送了許多奇珍異寶給她,就差把她捧在手心兒里護起來了。 第63章 學舌 曹天師自然不會說是他自己害怕之下才把楚瑤推了過去的, 但也沒有想到一個八九歲的孩子會有這份心思,在這種突發狀況之下還能分析出利害, 立刻做出對自己最好的選擇。 所以他只以為楚瑤是真的關心燕帝, 才會問出這么一句。 事后為了掩蓋自己的所作所為,還在燕帝面前大肆夸獎了楚瑤一番, 說她為了保戶燕帝不惜己身之類的。 反正當時楚瑤背對著他, 估計也不會知道是誰推了她。 等她醒了,燕帝已經認定是她撲過來救了自己, 只要這丫頭不是個傻子,就不會說自己是被人推出去的。 曹天師自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卻不知道自己推楚瑤的那一下正被對面一個男孩子看見了。 這男孩兒正是當初與楚瑤青青一起被關在地宮里的那個, 事后把當時的經過全部告訴了楚瑤。 楚瑤其實隱約已經猜到是誰動的手, 但當時不方便說,曹天師的身份又比較特殊,她便只能將這件事記在心上, 隱瞞了下來。 魏祁在大燕待了七年,對這位曹天師不說多么熟悉, 但也是了解的。 此人乃是燕帝欽封的天師,在他和楚瑤等人被送往大燕為質之前就已在大燕享有無上尊榮。 燕帝對他十分信任,出入皆帶在身旁。 更不用說祭天祈福這種大事, 向來都是交由他負責的,從來不假以他人之手。 燕帝晚年時沉迷煉丹,尋求長生不老之術,所服丹藥也皆為此人所出, 可見對其信任到了盲從的地步。 魏祁這樣的旁觀者自然知道曹天師其實就是個騙子,但這騙子也并非毫無本領,不然也不可能把燕帝騙的團團轉。 此人善觀天象,對于觀風測雨頗有一番自己的心得,醫術方面也頗有成就,比之大燕皇宮的太醫也不差。 徐公曾經說過,此人若非醉心于旁門邪術,于醫術一道或許可與周先生比肩。 魏祁并不知道周先生自己對此嗤之以鼻,但從徐公的評價來看,這個人確實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原本他并沒有太將此人放在心上,如今才漸漸知道,原來楚瑤當初的種種苦難,皆與此人有關。 他抱緊了懷中的人,輕撫她的脊背。 “回頭攻下大燕,我把他抓來挖了他的膝蓋給你出氣?!?/br> 膝蓋? 楚瑤笑了笑,只是這笑意有些冷。 “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他的膝蓋?!?/br> 若說這世上有誰是她一定要親手解決的,那就只有兩人而已。 一個是燕帝,另一個就是曹天師。 過往那些年,給她留下陰影的何止是棺材里的黑暗,膝蓋上的傷痛,還有太多太多。 而這一切,都是拜燕帝與曹天師所賜。 如今燕帝已經被她親手所殺,剩下的就只有這個曹天師了。 可惜她當初離燕時這個曹天師還對她有用,所以她一直沒有動手。 不過沒關系,她可以等,反正那條命,遲早是她的。 魏祁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有很多事沒對自己說。 比如為什么她不喜歡過生辰,為什么不喜歡狩獵。 不過他也沒打算一口氣把這些都問出來,有些事總歸還是要等她自己愿意開口才好,不然就算問了,得到的也是謊話,沒有必要。 “好,”魏祁點了點頭,“回頭抓到他就把他交給你,你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br> 楚瑤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也要你先能把他抓住再說?!?/br> “一定能?!?/br> 魏祁看著她,溫柔而又篤定:“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無論什么?!?/br> 說完心中松了口氣,慶幸從蕭謹言那里學來的話終于派上了用場。 下一刻果然見到懷中的女子嫣然一笑:“是嗎?那我想要天上的星星?!?/br> 魏祁:“……” 說好的一臉感動的撲進他懷里呢? ………………………… “公主果然不是尋常女子!” 蕭謹言手中扇子往桌上一敲,贊道:“就是與眾不同!” 魏祁冷眼看著他,呵呵兩聲:“什么都讓你說了!” 蕭謹言聳了聳肩:“人各有不同嘛,你娶到了個不同尋常的,說明撿到寶了啊,該高興才是!高興才是!” 說著放下扇子喝了口茶。 今日有正事,不便喝酒,只能以茶代酒了。 “時隔半年,周國那些細作果然以為安全了,紛紛露了頭,而且動作頻頻,大有把之前吃的虧找回來的意思啊?!?/br> 他把幾張紙遞到了魏祁面前,上面詳細記錄了當初陶牧等人供出的那些人最近都做了些什么,見了哪些人。 魏祁把幾張紙一一翻過,冷笑一聲:“周昊向來小心眼兒,吃了虧肯定是要記仇的,就這么忍氣吞聲確實不是他的風格?!?/br> 蕭謹言點頭,問道:“怎么樣?要把這些人全都收拾了嗎?現在動手應該正是時候?!?/br> 魏祁卻搖頭:“再等等,珍月那邊還有些安排?!?/br> “公主?” “嗯?!?/br> 蕭謹言哦了一聲,沒有問什么安排,也沒有質疑魏祁怎么一聲不響的就讓楚瑤插手了這件事,低著頭把那些紙收回來放到了自己平日里整理公文的木匣子里,莫名的覺得背上有些疼。 他可不想上趕著去管世子與公主的事,上一個這么做的人已經斷了雙腿被扔到千里之外去了。 話說出了那件事之后,他還自責了一番,特地給魏祁道了歉,說自己不該大意,低估了人心的瘋狂,自以為是的覺得杜來他們不會做出什么過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