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他所思所戀者已亡,然而他卻連對方的亡魂都無緣得見,因為人與妖,注定是殊途。 伯廉燒毀了所有的畫,地府的人都說他已經瘋了。 “若你我皆為妖,若你我皆不是妖……” 奈何橋上,伯廉穿上干凈整潔的錦袍,走到了孟婆面前。 “公子想清楚了,若你此時投胎,或許會顛沛流離,一生清苦……” 伯廉搖頭,接過孟婆手里的湯碗,仰頭飲盡,一行血淚掉進無色無味的湯中,為這碗湯染上了顏色。 “踏上輪回路,前世今生為殊途?!?/br> 錦袍男人愣愣的跳進輪回池中,直到他的靈魂消失在池中,也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回溯鏡準備繼續下去時,鏡身忽然開始劇烈的顫抖,似乎無法承認強大的靈力,浮在院中的畫面變了,隱隱約約像是巍峨的宮殿,但是這個畫面僅出現過一瞬,回溯鏡便失去了效果,畫面徹底消失。 見到畫面消失,封瑞重不僅沒有失望,反而偷偷松了一口氣。讓小離的現任戀人,看以前的某個人類怎么喜歡小離,這實在有些不合適。他把回溯鏡扔給白澤,哈哈干笑道,“沒想到伯廉竟然對小離有這種心思,那時候符離還是個半大孩子呢?!?/br> 氣氛有幾分詭異,符離偷偷看莊卿,莫名覺得有些心虛。明明他什么壞事都沒有干,但這個時候,他還是不太敢直視莊卿。 “那個伯廉,后來的轉世是什么?”莊卿握住符離的手,轉頭去看白澤,想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白澤搖頭:“他把自己的命盤毀了,我不知道?!?/br> “白叔也不知道?”莊卿神情平靜得有些過頭。 白澤與他的視線對上,覺得自己實力大損的事情,可能已經被莊卿猜出來了,他苦笑著搖頭:“對,我也不知道?!?/br> “既然他已經投胎轉世,后來是什么人,其實也不重要?!狈x認真道,“他已經忘記了我,這不是很好?” 那些陰差說得好,踏上了輪回路,前世今生便是殊途,何必再去追究一個肯定的結果。伯廉轉世后吃了多少苦,他不知道,也無法再去改變。時間的流逝,永遠不能再回頭,伯廉也不知道轉世投胎多少人生,他身上有功德與紫氣,就算命盤被毀,最后也定會化險為夷,成為一方霸主。 他救伯廉,是因為對方有功德之氣,他不想這樣一個人類死在荒野之地。后來在霧影山上,他與伯廉相處得也很愉快,他給了伯廉很多書籍,治好了他的病,而伯廉也陪伴了他一段歡樂的時光,所以他們之間并不存在誰欠誰。 他只是不知道,伯廉對他,還曾有過那樣的心思。 “你們不是要上班?”康谷岔開話題,“怎么又跑回來了?” “你跟白叔還沒去妖盟登記,我跟莊小龍回來,是打算先帶你們去妖盟?!狈x道“有了人間界身份通行證,以后在人間界行走也方便?!?/br> “不急不急,過兩日再去也一樣?!庇龅竭@么尷尬的事,白澤這會兒也不好意思再與兩個小輩一起出去的。 “那好吧,我跟莊卿先出去上班?!狈x拉了拉莊卿的袖子,“我們走?!?/br> 莊卿默默跟在符離身后,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眼三位長輩,長輩們紛紛回以最慈祥的笑容。 等兩個小輩一走,康谷差點沒挽起袖子揍封瑞重:“看看看,你非要看,這下子被莊卿看到這些事,跟小離鬧矛盾了怎么辦?” “我說看的時候,你不也挺好奇,這會兒就來怪我,還要不要臉了?”封瑞重不甘示弱,與康谷爭吵起來。 白澤默默坐在旁邊,等兩妖吵得差不多以后,挑眉道:“繼續,我看你們在人間界也學了不少罵人新鮮詞,我還沒聽夠?!?/br> 康谷:“……” 封瑞重:“……” “活了這么大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白澤把回溯鏡收起來,伸手在石桌上一拍,桌子瞬間四分五裂,彈珠滾了一地。 “剛從天道眼皮子底下活過來,就忘了自己是誰。你們嫌日子過得太舒服,就去旁邊折騰自己,別害了小離!” 康谷跟封瑞重不敢說話,等白澤沉著臉離開后,封瑞重才小聲道:“回溯鏡不是他的嗎,他要是不同意,我能用這面鏡子?” “你就閉嘴少說幾句吧?!笨倒忍统銮ご?,“也不知道小莊對法寶丹藥感不感興趣,要不我們讓小離拿去送給他,讓他高興高興?” “小莊是那種為了法寶丹藥等俗物才跟小離在一起的妖嗎?”封瑞重沒好氣。 “他雖不稀罕,伴侶之間送東西,總是高興的事?!?/br> “那……試試?” 車里面,符離坐在副駕駛上偷偷看了莊卿好幾次,莊卿都沒有什么反應。等紅綠燈時,莊卿擰開一瓶牛奶遞給符離,符離乖乖喝完,平時他都覺得牛奶這種東西不好喝,今天格外配合。 “莊小龍,你生我氣了?” “是別人喜歡你,又不是你喜歡別人,我生什么氣?”莊卿幾根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來敲去,對京都的交通情況十分不滿,等個紅綠燈要九十多秒,還堵得不行。 “真的?” “難道你還要我拿證據證明,我沒有生氣?”莊卿偏頭看他,揚起嘴角,“嗯?!” 符離搖頭:“沒有沒有?!?/br> “那不就得了?!鼻f卿道,“把空奶瓶放進存物箱里?!?/br> “哦?!狈x乖乖把瓶子放好,見莊卿仍舊面無表情,拍著胸口道:“你放心,我對伯廉一點曖昧之意都沒有,我活了這么多年,就喜歡過一個妖,他的名字叫莊卿。至于什么伯廉伯富,絕對只是普通朋友,一點其他意思都沒有?!?/br> “一點都沒有?”紅綠燈倒計時還有十秒,莊卿心情有些好。 “絕對沒有。在我心里,伯廉怎么能跟你比,你絕對絕對是最好的!”符離指天發誓,他終于明白人類電視劇里,男主角為什么那么喜歡發誓了,因為在哄戀人的時候,沒有什么比這一招更好用了。 “他為你等了這么多年,連命盤都毀了,你就沒有一點感動?” “有是有,但……” “嗯?!” “沒、沒有,我都有你了,怎么可能被其他人感動,真的,你相信我?!?/br> 車子再次啟動,莊卿的豪車在車流中穿梭,他聽著符離各種誓言,腦子里浮現出伯廉喝下的那晚血淚孟婆湯。一個人類,為了符離放棄了帝王命格,放棄了舒適的人生,甚至以魂魄的狀態流下血淚,這是一份怎樣的感情? 他對符離當真一點影響都沒有? “你在我心中是最帥的,每一個眼神都讓我沉醉……” “好了?!鼻f卿打斷符離的話,“這種爛大街的歌詞,就不要背了?!?/br> “我這話跟歌詞還是有差別的……” 莊卿瞪了他一眼,他不敢說話了。 車子開進管理處,莊卿看符離垂著腦袋跟在他身后,半晌后嘆口氣,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走路盯著臺階,別亂看?!?/br> “嗯嗯?!狈x回牽住莊卿的手,“有你在,所以我才放心嘛?!?/br> “符離,你的嘴巴這么甜,都是跟誰學的?” “不是嘴甜,而是因為發自內心?!狈x指著自己眼睛,“看我真誠的眼睛?!?/br> 見他極力睜大眼睛的模樣,莊卿笑了。 管他伯廉是誰,已經死去的人,不該成為他與符離感情中的擋路石。反正與符離走在一起的是他,被符離長輩承認的是他,能與符離永遠在一起的還是他。 在這場感情戰役中,是他這個后來者贏了。 錢祿國是個背包客,也是個攝影師,他去過很多地方,拍過很多漂亮的照片,甚至拿過國際大獎。 這一次,他拿著從當地買來的地圖,進入了一座據說有野人的深山??上谏嚼锎撕脦滋?,也沒有拍到什么有價值的照片。就在他準備離開的那一天,他拿起望遠鏡隨意看了一眼,發現密林中有個雪白的身影,像是……像是白色的猩猩在直立行走。只是這頭猩猩長得格外高大,渾身的毛也白得詭異,讓他莫名想到了野人的傳說。 是逃,還是追上去拍照片? 錢祿國僅僅猶豫了一秒,便奔跑著追了上去,然而當他追到白猿出現的地方時,那里什么都沒有,連一根白色的毛都沒看到。他不死心的四處尋找,但是這里沒有任何動物經過的痕跡。 難道是他看花眼了? 忽然,他身后傳來枯枝踩斷的聲音,嚇得他立刻回頭,卻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對方穿的衣服,與他身上的很相似,只是顏色有些許不同。 看了眼對方掛在脖子上的相機,錢祿國松口氣:“你也是來山里拍野人的?” “野人?”高大男人微愣,隨即握住相機道:“是啊,我在山里找了很久,都沒有看到什么野人?!?/br> “看來這只是傳言了?!卞X祿國苦笑,“我準備今天就下山,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會降下大雪,再待在這里會有危險?!?/br> “我跟你一起下山?!?/br> 聽到男人跟他一起下山,錢祿國更加放心了,光明正大跟他一起出山,至少證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并不是山中的精怪。 男人話不多,但是說出的話都很有道理,看得出是個十分博學的人。跟他分別的時候,錢祿國還有些不舍,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了對方。 “你真要去京都投奔你的侄兒?”錢祿國有些擔心,現在有些子女對自己都不上心,更別說侄兒。這個男人去投奔侄兒,也不知道會不會受到歡迎。 “對,我出來就是為了找他的?!?/br> 錢祿國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輕輕嘆息一聲,希望對方口中那個被親手帶大的侄兒,還記得這份親情吧。 作者有話要說: 悲慘預告:此時此刻,符離還不知道,他即將被自己在莊卿面前說出的那些誓言,坑得滿臉都是血。 第122章 嫉妒 “當妖與人類越來越接近, 就會被人類同化。變得嫉妒、貪婪、憤恨, 這個時候的他們, 就算擁有無上妖力,渾身仍舊充斥著弱點?!?/br> “大王, 只要您得到神龍的傳承……” 暗影中巨大的身影抖了抖:“天地間,唯有我能夠得到父親的傳承。當年父親與神鳳交好,他的傳承一定在神鳳手里?!?/br> “誰也無法跟我搶?!背舐薮蟮墓肢F, 睜開暗黃色的眼瞳,眼瞳深處,有著詭異的綠色。 “唯有我?!?/br> “妖界太安寧了?!?/br> “只有殺戮、熱血才是真正的妖性, 那個低賤的半妖廢物,把妖界毀了?!?/br> “本王終將帶領妖界, 走向無上輝煌大道?!?/br> 緣月酒店在京都是有名的酒店之一, 常有名人在酒店入住, 這里還常舉辦一些重要的會議。年關過后,一些重要的會議活動也陸陸續續展開, 正月十二這一天, 有一個很重要的全國作家會議,就在緣月酒店舉辦。 馬哈一踏進酒店大門, 就發現緣月酒店的風水十分特別, 隨便一個擺件兒, 都在最合適的位置,沒有便宜半分,不知是哪位高人, 幫這家酒店弄的風水局。 出示了邀請函,他順利地在接待人員手里拿到房卡,并且在進入電梯前,遇到了幾個同樣趕過來的作家。馬哈在創作界頗有名氣,很多人都沒有想到,馬哈竟然是個相貌憨厚的中年男人,不是大家想象中的老者。不過馬哈不太愛說話,大家漸漸也就不在意他了。 晚上主辦方在酒店辦了接風宴,馬哈坐在角落里,看著那些相熟的作者互相推杯換盞,挑著桌上喜歡的菜吃。 沒過一會兒,有個五十多歲的作者靠著椅子坐下,趴在了桌子上,旁邊人叫了他幾句,嘻嘻哈哈哈說著喝醉了之類的話。 馬哈看著喝醉作者椅子后面的椅子,放下筷子跟負責人說了幾句話,便準備起身離開。哪知道他剛走到門口,那個趴在桌上的作者突然坐起身,直愣愣地看著他。 馬哈茫然不解地走到他身邊:“你難受嗎,要不要我給你叫醫生?” 這個作者推開他的手,端起酒杯搖搖晃晃走向其他人。馬哈被人如此不禮貌的對待,也沒有生氣,轉身大步離開了餐廳。 他摸了摸外套,手機與房卡忘在房間里了。他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記性差,怎么都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