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聚餐之后, 羅鵬特意把郁司陽的行程重新排了一下，給他排出來一小段假期可以休息一下。

    前段時間瘋狂的趕戲、趕通告的連軸轉, 本來就瘦的郁司陽似乎連臉上的嬰兒肥都快瘦沒了, 他自己是覺得沒了嬰兒肥更帥了，還在鏡子前照了足足有十分鐘，不過薛承修和他的整個經紀團隊可不這么想。

    于是, 在年底這種藝人更忙碌的時候, 他居然忙里偷閑的有了幾天假，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 然后做上一兩道“學費”，去歐陽老爺子家里繼續學習表演和臺詞。

    今天做的“學費”是叫做龍車送佳人，其實就是大龍蝦取蝦rou改刀成球, 上漿腌制好后, 在用姜爆香的色拉油中過油, 加西芹、白果一起炒好后, 裝進“龍車”里。

    這道菜的名字是師父給隨意取的——因為實在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

    龍蝦rou很容易炒的，只要對火候把握得好就行，這道菜的著重的地方是“龍車”的雕刻，用南瓜雕出來的“龍車”對廚師的雕刻工藝要求極高，當初師父讓他練習的時候，足足雕好幾百個小南瓜, 到后來他看到南瓜就眼暈, 倒是把這首雕工練習得極熟練。

    反正他現在無所事事，便一大早就拿著小南瓜雕“龍車”, 雕了兩個，一個他打包帶去給歐陽老爺子當學費，一個讓家里的保鏢送去給忙得不可開交的薛先生加餐。

    薛先生收到送給“佳人”的“龍車”什么反應，郁司陽不知道，不過歐陽老爺子對他的雕工是大加贊賞，表示一定要把這個“龍車”放到博古架上，讓所有來他家里的老頭老太太都羨慕嫉妒恨。

    郁司陽只能哭笑不得的說，這是用新鮮南瓜雕的，放不了很久。

    歐陽老爺子一聽不能放太久，立刻表示，等晚上去跳廣場舞的時候，一定要把“龍車”帶過去炫耀一下。

    郁司陽的休假時間，生活節奏明顯慢了下來，但在同一座城市里，與他有關的工作組卻是忙碌不休，其中之一，便是《mode印象》雜志社。

    《mode印象》每月八號出刊，但考慮到物流和調貨的問題，一般六號就出來了，而出刊前的這段時間，雜志社一個個都是加班狗，忙得兩眼冒金星。

    而這一次的圣誕特輯，封面編輯darcy和主編許言又爭吵了起來，為的是出刊的數量。

    許言主張按以往的出刊數量出，但是darcy則表示最少要減少一半的出刊量，兩個人在會議上針鋒相對，理由都說得有理有據，其他人都裝鵪鶉，目光都往總經理身上瞟，等著他的最終決定。

    照理說許言作為主編，對雜志有相當大的決定權，但自從雜志社內部改組后，空降了一個總經理，他的權利便被架空了不少，而總經理似乎是有意培養熊樹彪和他打擂臺。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很多時候許言都會覺得心累，甚至想過放棄自己一手做起來的雜志?？上胂氘斈甑囊磺粺嵫?，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拗勁兒，他們八個人的團隊憑著這股沖勁硬是將一個新雜志打造成國內五大刊之一，許言就不想輕言放棄。

    最終，總經理拍板，取了個折中的數量，按照今天平均發刊數量的百分之七十發刊。

    許言得到這個結果后，之后的會議便一直都是沉默以對，等到散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關上門，他才露出一個疲憊的表情。

    熊樹彪要減少發刊數量的理由很簡單——郁司陽剛出道，咖位太小，沒有太多的死忠粉，雜志很有可能會滯銷。

    但是會議室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忘了，這一期是廠商推的封，沒有和廠商溝通就貿然減少發刊數量，廠商若認真追究起來，合同里都白紙黑字寫了，是算他們違約的。

    只是這些人端著自己是五大刊之一的架子，逮著新人就欺負，現在已經喪心病狂的連金主都敢得罪了。

    許言時常在想，《mode印象》怎么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當初的那些理念和夢想被磨滅得所剩無幾，這樣的《mode印象》還能走多遠？還能端著五大刊之一的架子多久？

    十二月六號，《mode印象》主題為“少年的彩色夢想”的十二月刊圣誕特輯如期印刷出廠，通過物流發往各地，待十二月八號便正式在各大書店、報刊亭銷售，網絡購買通道也同時打開，讓不想跑線下的人直接在網上訂購，快遞送貨上門。

    而這個網絡通道又是讓許言生氣的一個地方，往常他們都會在網上提前預售，預售期約半個月左右。

    可這次，先是因為拍攝拖延了檔期，導致本來時間就滯后了，然后就是封面設計遲遲出不來，耽誤了預售期，最后只能放棄預售，等出刊的時候再開啟網絡購買通道。

    其實在出刊前的這段時間，已經有很多人在官微上詢問為什么沒有預售，可是總不能說是雜志社內部傾軋導致的吧，于是，官方只能裝死。

    好在郁司陽的粉絲雖然不滿，但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表達希望雜志社如期出刊，他們一定會購買的。

    現在，雜志已經發往各地，就只等著數據反饋回來。

    許言疲憊的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想起剛剛在茶水間外，聽到熊樹彪和別人八卦時說的話——

    “一個剛出道的小咖能有多少流量，雜志賣不出去，可是打我們的臉。我跟你說，總經理可看不慣許主編，他一個主編譜比總經理還大，人家能看他順眼么，這不，總拿我作伐子給他找不自在呢?！?/br>
    “darcy，要是總經理把許主編擠走了，你不就是新主編了么?！?/br>
    “哪有那么好的事?！?/br>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br>
    “好吧，那就借你吉言了?！?/br>
    許言把手臂搭在眼睛上，遮住吊燈刺眼的燈光，冷笑一聲。

    想要他走，可以明白說出來，又當又立的，真是惡心人。

    許言為了辦公室里的權利傾軋而生氣，darcy正在被同事捧得飄飄然，總經理則是因為使了手段讓許言吃癟而暗喜于心。

    只不過，他們各自的情緒都沒有維持多久，內線電話便歡快的叫了起來，許言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給嚇得一哆嗦，差點兒從沙發上滾下去。

    他有氣無力的去接起電話，一句“喂”還沒有說出口，電話那頭便響起了負責網絡銷售平臺的電商部經理聲嘶力竭的嘶吼：“許主編，網上的訂單爆了?。。?！計劃網上銷售的一萬本已經被搶空了?。。?！客服接待都接待不過來，好多要求補貨的客戶?。。?！你們是怎么定的出刊數量啊啊啊啊?。。?！”

    許言愣了兩秒，才說：“稍等，我去你那里?！闭f著，便掛了電話，拉開辦公室的門就往電商部跑。

    兩名編輯手里端著咖啡從茶水間出來，見到主編一陣風似的跑了，面面相覷。

    “發生了什么事嗎？主編怎么跑這么快？”

    “不知道，要不跟過去看看？”

    倆妹子的八卦之魂立刻燃燒起來，把咖啡隨手放在就近的一張桌上，循著許言跑掉的方向追到了電商部。

    電商部經理正不滿的朝許言抱怨：“誰這么缺心眼把出刊數量定這么低的？這不是增加我們部門的工作負擔，看看我們的客服，才三個人，現在要當三百個人使用，回復回得手都抽筋了，我讓公司給我們部門加人，人力資源的那幫人每次都給我找一堆借口，想想就好氣?！?/br>
    許言明智的沒有打斷電商部經理的抱怨，因為打斷一句，他可能會分裂出十句出來，所以還是等他說完再說比較好。

    倆八卦妹子被電商部經理嘴里的唐僧念經擊退，著急忙慌的離開了電商部的辦公室，反正最關鍵的八卦她們已經聽到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倆妹子立刻不淡定的找人開八。

    “喂喂，過來，跟你們說個大新聞，圣誕刊在網上已經賣爆了，因為把數量定得低，現在整個部門都在抓狂呢?！?/br>
    “真的賣爆了？這才開通網絡銷售一天吧?！?/br>
    “那還能有假，電商部經理在和許主編抱怨，嘖嘖，這下好了，果然有人被打臉?！?/br>
    “你們說這打臉的就是誰哦，反正我是聽說了，老熊說要減一半，和許主編在會議室里拍桌子，最后總經理說折中一下，七成好了?！?/br>
    “折中一下不應該是七點五成么，總經理數學不好啊?！?/br>
    “……泥奏凱?！?/br>
    妹子們的八卦被個話題終結者一句話終結了，正好darcy從辦公室里出來，她們立刻正襟危坐，假裝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沒說，目送著darcy往總經理辦公室而去。

    等darcy一走，她們又立刻熱烈的討論“老熊去總經理辦公室干嘛”這個話題。

    網上的銷售數據雖然爆了，但是由于本來也沒有寄希望于網絡，定下的數量也就不多，真正的銷售數據還得看八號正式出刊后的反饋。

    “看來郁司陽的粉絲的購買力還是不錯的?！痹S言隨口輸了一句。

    之前ph的廣告發布后，直接的結果就是ph當月的銷售額是之前半年多的三倍。這次出了雜志，粉絲們也很迅速的把數量刷爆。

    許言此話一出后，電商部經理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想了想，還是說道：“他粉絲的購買力的確不小，但是這些購買數據里面，有一小部分是因為喜歡拍照的那只貓才買的?！?/br>
    許言：“……”還有這種cao作？

    第84章

    當初企劃的時候定的是西裝那套做封面, 這也是廠商的要求，主要是想推男士西裝一系列產品, 哪知等交付印刷的卻是休閑裝的其中一張。

    那張照片上, 郁司陽穿著紅色的套頭毛衣，這件毛衣還是ph為了圣誕特輯專門另外做的，肚子和手臂那里一圈的麋鹿, 摻了一些海馬毛, 看起來毛茸茸的，把本來年紀就小的郁司陽襯得更小了。

    和他穿同款毛衣的布偶貓站在他的肩膀上也看著鏡頭, 郁司陽為了給貓咪讓點兒地方，于是就稍稍歪了頭，卻沒想到貓咪也和他同角度歪頭, 一人一貓都上都戴著圣誕帽, 還都毛茸茸的, 確實把人萌cry。

    但萌歸萌, 廠商要的封面根本就不是這一張，而且郁司陽身上的那件毛衣是獨版，ph壓根沒有這一款衣服。

    樣刊出來后，許言直接氣炸，狠狠把樣刊砸到darcy的臉上。

    能在封面上動手腳的除了darcy找不出第二個人，而darcy進雜志社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紕漏, 授意他這么干的, 許言不用想都知道是總經理。

    他們的雜志格調高，多少藝人求著要上他們的封面, 像這種出刊前臨時換封的情況以前也不是沒有過，但那都是沒有廠商推封，且藝人那邊出了問題才換的，現在這種情況簡直就是擺明了得罪廠商。

    b.s.l的當家人philip hill是許言多年的好友，許言和一眾小伙伴能把《mode印象》從一本名不見經傳的月刊做成國內五大刊之一，philip hill給了他很多的支持。

    許言一向是感激這個朋友的，可這刊圣誕特輯特別像是在恩將仇報。

    他知道他現在鉆了牛角尖，可雜志社里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就是讓他從牛角尖里出不來。

    自打這個總經理空降過來，他在雜志社的工作就越來越難開展，總經理想要攬權，熊樹彪想要上位主編，兩人一拍即合，總經理出主意，熊樹彪執行，想著法的給他找茬。以前還只是些小動作，現在看封面是個新人，直接明目張膽的借著這個筏子來挑撥他和b.s.l的合作關系。

    許言真的很想打開這兩個人的腦袋看看，是不是腦回路和別人長得不一樣。就算想要把他擠走，得罪廠商對他們有什么好處？

    b.s.l是三大奢侈品集團之一，旗下包括酒類、時裝皮革、香水化妝品、鐘表、珠寶等五十多個品牌，也就是說，那些頂級奢侈品品牌，有三分之一是他們家的，把這樣的金主得罪了，雜志的廣告怎么買？收入從哪里來？身為五大刊之一的高端洋氣的逼格怎么體現？

    許言覺得自己已經能夠聽到同行的嘲笑。

    可明明不是自己的鍋，他也得背著，跟廠商解釋，跟藝人的經紀團隊賠不是。這么巨大的鍋砸下來，把許言砸得心力交瘁，無奈的看著樣刊封面上的兩個萌神，想著，再緩緩吧，再緩緩然后再去道歉，他現在真沒力氣干別的。

    出刊數量減少了三成多，封面被換，好在里面的專訪內容沒有被cao作掉，不然他真的會去干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就在他周身的郁悶都快實質化的時候，電商部經理一個電話打過來，告訴他網絡平臺的數據已經爆掉了，許言頓時精神一振，然后電商部經理又告訴他還有一小部分是因為封面的那只貓買的雜志，許言頓時覺得貓奴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咳咳……有了這個數據，他和廠商及藝人經紀團隊解釋時，稍微有了點兒底氣。

    電商平臺上依舊有許多人問新版雜志還有沒有庫存，還抱怨怎么就賣完了，雜志社也不知道多備貨，電商部三個客戶打字已經打得手抽筋，哀怨的小眼神不停的瞟許言。

    許言笑了笑，打電話讓編輯部派幾個實習生過來幫忙。

    電商部經理還在碎碎念，抱怨他們部門人手嚴重不足。

    許言拍著他的肩膀，說：“我待會兒去跟人資總監提你們部門增加崗位的事情?！笨措娚滩拷浝硌劬︻D時亮晶晶，他又忍不住潑了冷水，“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這事兒得總經理簽字，你知道的?！?/br>
    電商部經理頓時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垂著頭蔫嗒嗒的靠在椅子上，至于是不是心里問候了總經理的家譜，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創意總監也得到了消息，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過來電商部，搭著許言的肩膀，說：“言言，你這打臉打得可真疼，我看到老熊去了那位的辦公室，那表情難看的喲?！?/br>
    “可不是我打的臉，”許言揚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看電腦屏幕，屏幕上正是圣誕特輯的封面，郁司陽和貓咪一起歪著頭看鏡頭，簡直把人萌得肝顫，“是這位爭氣?！?/br>
    創意總監也看著電腦屏幕，“所以人們常說，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瞅瞅，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br>
    電商部經理也加入了話題，說：“那位也不想想，剛出道、才一部男二的新人，為什么可以代言ph這個的頂級品牌，廠商又不是傻子，自然是這個新人有商業價值?？吹叫氯司推圬?，現在好啦，踢到鐵板，看他怎么收場?！?/br>
    創意總監點頭表示贊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看向許言，“話說，你怎么還在這里，不是該去隔壁老王協調加印的事情？”老王是生產總監，專門負責生產流程的，辦公室正好在電商部隔壁，所以成了“隔壁老王”。

    “是呀，為什么我還在這里呢？”許言臉上露出一個看好戲的笑，“我現在最要處理的不是加印的事情，而是去跟廠商和藝人道歉?！?/br>
    電商部經理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br>
    許言笑了一下，簡直要愛死郁司陽了。

    總經理出了這么重大的失誤，廠商和藝人直接找到集團上頭投訴很正常的，這樣一來，就算不能把總經理拉下來，也能讓他老實一點兒，別一天到晚總想著搞事情。

    鄧佳秋是今年剛畢業的大學生，家里托了關系才讓她到《mode印象》里實習，其實最開始她不是想來《mode印象》的，而是同個集團下的另一個美食雜志《mood》，只是家里父母覺得《mode》比《mood》逼格更高、影響力更大，既然好不容易進來了，肯定要去最好的。

    可進來不到三個月，雜志社里內部的兩派對峙的環境讓她很不喜歡，明明都是工作，為老板打工，為什么要搞得跟宮斗劇似的，還一個個的站隊。

    不過鄧佳秋是個實習生，能不能在雜志社里留下還是個未知數，當然沒有人會要求她站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