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郁司陽感激的看著薛承修,突然想起來,問農元:“您吃過早飯了么?我今天起晚了,我們都還沒有吃早飯,不介意的話,一起吃一點兒吧?!?/br> “那就太好了,”農元期待的說:“聽小修說你的廚藝簡直登峰造極,我可是刻意空著肚子這么早來的?!?/br> “沒有沒有,您過獎了。那您稍等一下,我現在去做早飯?!庇羲娟柋豢涞媚樛t,忙不迭往廚房跑。 農元失笑,在沙發上坐下來,對薛承修說:“這是個好孩子?!?/br> 薛承修含笑點頭,眼睛里都是溫柔的笑意。 農元看著這樣的薛承修,心里暗自感慨,小修的眼中總算沒有戾氣了。 農元和薛承修的母親是幾十年的好友,薛承修出生后,除了醫生護士,第一個抱起他的不是他的父親,而是農元,可以說農元是看著他長大的。 薛承修小時候雖然得不到父親的重視,但是他的母親是全心全意的愛他,他倒也一直健健康康的成長。 這里的健康,說的是他的心理健康。 到后來,薛承修的母親去世,沒多久家里就多了一個后媽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農元有次去薛宅看他,便驚覺這孩子竟然想法偏激憤世嫉俗。 農元從那以后,便一直在給薛承修做心理輔導。 可惜人禍往往最是惡毒,一直陪著薛承修長大的保姆李姨為了救他而去世了,年幼遭受諸多變故,又被父親幾乎是驅逐的送到云中市來,農元所見到的薛承修,眼中盡是無法收斂的戾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傷人傷己。 所以,當年薛承修為了薛家的繼承權,一意孤行要代孕一個孩子,他的外祖家、他的朋友都反對這件事,唯獨農元支持他、鼓勵他。 一個小小軟軟的寶寶,或許能讓薛承修心平氣和一點兒。 事實證明,農元的想法沒有錯,有了寶寶后,薛承修的鋒芒終于收斂了起來,像經過千錘百煉的劍還入劍鞘。 而如今,能有這般平和的薛承修,薛家在所難免的垮臺,有個可愛的寶寶,以及剛剛那個孩子也是一個部分原因吧。 “對了,怎么沒看見慕慕?”農元問道。 以前過來,總能聽到寶寶清脆的笑聲,今天這么安靜,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薛承修說道:“小家伙昨天玩瘋了,睡得晚,現在還在睡覺?!?/br> “我去叫寶寶起床?!鞭r元樂呵呵往樓上走。 農元剛上樓,郁司陽就探著個腦袋往客廳里看,見只有薛先生一人,立刻跑過來,小聲問:“薛先生,你給我找一個這么牛掰的老師,那得多少錢???” 他剛剛用手機上網搜索了“農元”這個名字,頓時被他的頭銜和取得的一系列成就閃瞎鈦合金眼。 這么厲害的人類學家來教他揣摩角色,已經不是殺雞用牛刀能形容得了了,分明是殺蜂鳥用屠龍刀嘛。 “放心,不用錢?!毖Τ行扌Φ溃骸稗r叔看著我長大的,和我親叔叔沒兩樣?!?/br> “真的?”郁司陽還是不放心的問。 不是他不識好歹,有這么個牛掰哄哄的人教他,他還非要矯情,實在是如果需要花錢請人來,那得多少錢呀,他可不想再欠下天價債務了。 薛承修很認真的點頭:“真的。你給他做點兒好吃的就行,不用學費的?!?/br> 郁司陽被薛先生認真的樣子說服,聽到樓上傳來薛允慕“哈哈哈”的清脆笑聲和農元的說話聲,他立刻逃跑似的跑回廚房。 回到廚房后,他懊惱不已,他跑啥呀。 不過,這么厲害的老師,要給他做什么好吃的呢? 郁司陽一股腦的從冰箱里搬食材出來,王姨看得是心驚膽戰——小郁這是打算做一桌滿漢全席? 第66章 王姨以為的滿漢全席自然是夸張的修辭手法,但薛家這天早上的早餐確實也豐盛得令人乍舌。 農元抱著薛允慕走進餐廳時, 餐桌上琳瑯滿目的擺滿了芋頭糕、鮮菇小米粥、黑米餃子、土豆雞蛋餅、腐竹拌菠菜、黑木耳rou沫蒸蛋, 對比小修家的早餐, 他覺得自己前五十幾年的早餐都是垃圾食品。 “哇——”薛允慕張大嘴驚嘆, 在農爺爺的懷里扭了扭,要下地去。 薛承修跟在后面走進餐廳, 故意抱怨的說:“平日我可沒有這么豐盛的早餐吃,陽陽這是厚此薄彼啊?!?/br> 農元白了他一眼, 開心的拉開椅子坐下, “我可是客人, 吃豐盛一點兒怎么啦,你這個主人可真小氣?!?/br> “您說對了,我就是小氣?!毖Τ行藓敛粦M愧承認,在主位上坐下。 郁司陽把最后一道香辣海帶絲端出來,在薛承修的右手邊坐下,“農叔,起得有點兒晚,就隨便做了點兒, 您試試看,合不合胃口?!睉B度格外的殷勤狗腿。 “這太豐盛了, 這哪里算隨便做?!?/br> 農元喝了一口鮮菇小米粥, 濃稠的粥微微燙口, 香菇味濃且鮮, 灑在粥上的香蔥末略微辛辣的香味與香菇的鮮相得益彰, 濃滑的粥滑進肚里,胃部暖暖的,口中回味著鮮香,實在是滿足。 芋頭糕是用清水將黏米粉拌成糊糊,接著再用開水調成生熟漿,在里面加上油、鹽、白糖拌勻,芋頭切成小丁炒熱后加鹽和清水燜熟,然后把燜熟的芋頭丁放到生熟漿里拌勻,上鍋蒸熟。 吃的時候,把芋頭糕切成小手指長短的長條,一口一個剛剛好,吃進嘴里因為黏米粉而微微彈牙,軟糯香甜,卻又不粘牙。 薛承修喜歡吃黑米餃,昨天就已經預定了的,餃子還是昨晚兩人一起包的,餃子餡是郁司陽用醬油、鹽、蒜蓉和香油腌制的豬rou餡,rou餡里特意加了一點點小茴香增香,餃子皮則是用黑米粉加溫水拌勻揉成的面團,因此,包出來的餃子就是黑色的。 桌上這一盤約三十來個餃子里,一部分精致玲瓏,一部分奇形怪狀,薛允慕用小勺子一不小心舀到了一個奇形怪狀的餃子,舉起來大聲說:“爸爸的,好難看吶?!?/br> “我說這餃子怎么呈現兩種完全不同的風格,”農元夾起一個精致玲瓏的餃子,吐槽道:“小修,你還是別糟蹋食物了,你包的那些個餃子,看得人食欲都沒有了?!?/br> 薛承修:“……” “唔,這餃子好吃,”農元說:“小修,你把你自己包的吃掉吧,擺在那里太難看了?!?/br> “難看?!蹦侥近c頭,拆他爸爸的臺拆得很開心。 薛承修心塞不已,吃了他的東西,還要嫌棄他,可他又不能拿著一老一小怎么樣,只能黑沉著臉沉默的表達不爽。 “薛先生,吃這個,很爽口的?!庇羲娟枈A了一筷子腐竹拌菠菜到薛承修的碗里,笑瞇著眼睛說。 腐竹拌菠菜為了照顧孩子的口味,特意沒有放辣椒,只放了一點點的花椒油攪拌了一下,菠菜只是燙至斷生,很是鮮脆爽口。 還是我家陽陽知道疼人。薛承修滿足的把菠菜吃掉。 一頓豐盛過頭的早餐,結果就是四人全部吃撐了。 農元靠在沙發上,薛允慕在他和他同樣的姿勢,小胖手一只揉著自己的肚子,一只努力伸長去揉農爺爺的肚子,薛承修即使吃撐了,坐姿依舊挺拔。 沒過多久,郁司陽已經全副武裝、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從樓上下來,“農叔,可以出發了嗎?” 農元站起來說:“走吧?!?/br> 兩人要去大街上進行體驗式教學。 薛允慕見農爺爺和陽陽哥哥居然一起出去玩兒,卻不帶他,立刻表示抗議。 “哥哥不是出去玩兒,是去學習?!庇羲娟柖紫聛?,溫聲對薛允慕說。 小家伙嘴巴嘟得都可以掛油瓶了,抱著郁司陽的脖子不撒手,“不要,哥哥說這兩天都可以和慕慕玩,哥哥自己出去玩,不帶慕慕,說話不算話?!?/br> “小慕慕,爺爺和哥哥真的不是出去玩兒的喲?!鞭r元也蹲下來平視薛允慕。 薛允慕頭立刻扭到一邊去,不看農爺爺。 對付熊孩子還得薛先生出手。 薛承修過來,干凈利落的把小胖子從郁司陽懷里“撕”下來,對醞釀著用嚎啕大哭來耍賴的兒子說:“不許鬧,哥哥是有正事。?!?/br> 薛允慕扁著嘴,不情不愿的說:“好吧,那哥哥你要早點回來?!?/br> 郁司陽鄭重點頭,摸了摸小家伙的腦袋,去廚房里拿了兩個用糖做的小貓給他,小貓只有成人中指一節指頭那么大,全用手捏出來的,小貓身上不同的顏色都是加了果汁調色出來的糖,一只小貓在舔爪子,一只在睡覺,做得惟妙惟肖,瞬間就虜獲了薛允慕的心。 安撫好小家伙后,郁司陽便和農元出門了。 研究人類自然是要到人類中間去,農元開車帶著郁司陽去了市里一個大型的居民區,這一片有好幾個老式社區,有原住戶,也有租住在這里的,各個年齡層的人都有,加上又是周末,居民區里的菜市場熱鬧非凡。 農元和郁司陽便在菜市場外面找了個石墩子坐著,觀察菜市場來來往往的人。 “其實人類學也可以叫做八卦學,”農元慢條斯理的說:“人在聊八卦的時候,就會透露出他們所處的社會環境和這個環境的文化價值。你看那兩個人……” 郁司陽順著農元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兩名四十來歲的女子面對面站著說話,一人身上穿著碎花的夾棉睡衣,一人穿著黑色的風衣配修身小腳褲和細高跟鞋。 “人的穿著打扮,大多數時候能看出這人的社會地位?!?/br> “這兩個人,穿著睡衣的應該是家庭主婦,或者在這個居民區里開了一家小店,店面不太大,他的丈夫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工廠技工?!?/br> “穿風衣的應該是公司白領,并且很少在家里做飯,或許是家里來了客人?!?/br> 郁司陽驚訝的問:“您為什么覺得她很少做飯?” 農元示意他一起朝兩位女子走去,待走近了,便聽到穿風衣的女子說道:“我老公的同事過來家里吃飯,菜不夠,我出來買一點?!?/br> 郁司陽星星眼崇拜的看農元。 農元失笑道:“你看她,菜市場的地面這么臟,到處都是泥水,她卻穿著高跟鞋過來,風衣還是長款的,明顯就是沒怎么做過飯的?!?/br> 郁司陽仔細觀察穿風衣的女子,發現她風衣下擺被濺上了許多泥點。 “小郁,你在演戲的過程當中,是演繹的別人的一段人生?!鞭r元領著郁司陽在居民區內慢慢溜達,“這個人即使是編劇創造出來的,他也應該要有過去和未來,過去他是什么樣子的,經歷過什么事,什么人在他的過去中對他影響甚大,這些,都是構成人物現在性格的重要原因?!?/br> 郁司陽受教的點頭。 一老一少拐了一個彎,就看到幾步開外,一個男子正在毆打一名女子,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站在一旁嚎啕大哭。 “你做什么打人?!庇羲娟柨熳邘撞缴锨叭?,一個巧勁兒,把打人的男子推開。 男子愣了一下,見是一個裹得臉都看不見的人,怒氣勃發,指著女子罵道:“媽的,這個就是你的姘頭吧,你還說沒有背著我偷人,你這個臭婊子,老子今天就要打死你?!?/br> 女人站在郁司陽身后,捂著臉哭,不停的說:“我沒有,我沒有……” “你胡說什么?!庇羲娟枤鈶嵅灰?,“一個大男人打女人,你還有理了?!?/br> 男子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二話不說,就沖過來要連郁司陽一起打。 郁司陽雖然瘦,但因為拍戲的緣故,跟著武行學了好幾個月的功夫,就算是個花架子,也比男子強上不少,沒兩下就把男子給打趴在地上。 “你,你……”男子爬起來,不停的悄悄往后退,色厲內荏的說:“你有種別走,老子叫人來打死你?!?/br> 周圍不知何時已經圍了一圈的圍觀群眾,有人是認識男子的,哄笑道:“老李,你都快沒種了,你還管別人有沒有種啊?!?/br> 男子臉漲得通紅,對女子說道:“臭婊子,還不給老子滾回去,在外面丟人現眼?!?/br> “是你自己丟人現眼吧?!鞭r元走到郁司陽身邊,“你有外遇想離婚,可以向法院提出申請,不需要靠打老婆來達到目的?!?/br> 男子臉色大變,“你個死老頭,胡說什么?!?/br> 剛剛還被打的女子停了哭聲,放下捂住臉的雙手,從郁司陽和農元中間穿過去,把郁司陽推得差點兒摔倒,撲過去就瘋狂的撕扯男子的頭發,還用指甲狂抓男子的臉,嘴里罵道:“你個龜兒子,原來是你出軌,居然還誣陷我出軌,還打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剛剛好不容易止住哭的小孩兒又大哭起來。 郁司陽表示驚呆了,居然是倫理大戲,女子的武力值居然和男子旗鼓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