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大殿上,司馬倫手握笏板跪在正中,朗聲道:“朝中jian佞不除,即使擊退北戎,百姓亦不得安寧。臣,懇請陛下,誅殺養友?!?/br> 大臣們全部附議,跪下來,齊聲道:“懇請陛下,誅殺養友?!?/br> 養友伺候在皇帝御座一側,冷漠的看著大殿上要殺他而后快的文武大臣們,眼中嘲諷之色顯而易見。 司馬倫抬頭,目光灼灼與養友對視,再次說道:“懇請陛下,誅殺養友?!?/br> 唯一沒有跪下的齊王負手而立,嘴角噙著一抹哂笑,等著看皇帝的笑話。 他這皇帝做得好生窩囊,先是太后,后是權臣,偌大的江山,竟是半點不由他自己做主,即使齊王逼宮弒君,他也只能佯裝大度,既往不咎。 他這一生唯一隨心所欲的一件事,就是把京城第一美人接進宮來做了他的貴妃,狠狠的打了齊王的臉面。 現在這些人竟還要他將唯一忠心于他的人誅殺。 皇帝睚眥欲裂,雙拳在膝上緊緊握住衣袍。 朝中jian佞……朝中jian佞…… 真正的jian佞是誰? 是齊王,是丞相,是大殿里這些目無君上的亂臣賊子。 “陛下,”齊王慢條斯理地說:“朝中jian佞橫行,陷害忠良之士,死在養友手中的大臣不知凡幾,陛下難道不應該給群臣一個交代么?!?/br> 皇帝慢慢把視線轉到齊王身上,雙目赤紅,幾欲噬人。 本朝最大的jian臣,竟說別人是jian佞,真是天大的笑話。 齊王漫不經心的拱了拱手,“懇請陛下,誅殺養友?!?/br> “懇請陛下,誅殺養友?!比撼荚俅锡R聲附議。 皇帝望著跪滿文武大臣的大殿,覺得這里其實很空曠,只他一人。這天下唯一一個忠心于他的人,就要死在他手里,他這皇帝當得真是窩囊。 “養伴伴?!?/br> 皇帝沙啞渾濁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養友卻聽到了。 他緩緩走到丹墀之上,無言的跪下,臉上冷漠的表情已經不在,絕望的仰視他效忠的君王。 “養友,你可知罪?”皇帝握拳更緊,掌心漸漸沁出鮮血。 “我不知!”養友猛地站起身,臉上是同歸于盡的瘋狂,這么多年,他頭一次沒有自稱“奴婢”,他知道他要死了,但他要死得像個爺們兒,他不是“奴婢”,是堂堂正正忠心君王的男人。 養友轉過身,站在丹墀上,站得筆直,俯視底下跪地的群臣。 “天慶十年,鄖陽大雪,至十二月戊辰夜,雷電大作,明日復震,后五日雪止,平地三尺余,朝廷撥百萬石糧救濟,下旨慶陽諸府縣開預備倉??蓪嶋H呢?預備倉里無半粒糧,鄖陽凍餓死者無算,百姓易子而食。那些糧食都去了哪兒,你饒丞相想必最明白。你時任戶部尚書,整個戶部上下沆瀣一氣,把當年的稅糧統統收入自己的府庫,預備倉又如何有糧?” 那年若不是家里實在熬不下去,他也不會進宮,從此斷子絕孫。 “天慶十五年,朝廷撥給北疆的軍餉,在途中被盜匪所劫,幾百萬錢就這么消失得無影無蹤,北疆數十萬軍士整整餓了一個寒冬,萬不得已只能殺將要凍餓而死的戰馬果腹。試問哪里的盜匪竟敢如此膽大妄為,是你靖國公領著人冒充劫匪所為……” “養友,你死到臨頭,不要含血噴人?!?/br> 養友冷笑:“我含血噴人?你們跪在大殿上口口聲聲說要誅殺jian佞,你們敢說自己真的清正廉潔,南疆的茶稅,朝廷明旨十五稅一,可你們呢?十稅一都算客氣的,甚至有十稅三、十稅五的,征茶使一去,南疆就被刮地三尺,可依舊國庫空虛,那些茶稅都去了哪兒,統統都到諸位‘忠直之臣’的私庫里?!?/br> “朝中jian佞不除,百姓不得安寧?滿朝上下統統都是jian佞、jian臣,中飽私囊、尸位素餐、置百姓的生死于不顧,還有臉面自詡為忠臣,這就是我朝的忠義之士,讓天下民不聊生的忠義之士?!?/br> 養友的怒吼在大殿上回響,大臣們額頭沁出冷汗,齊王和司馬倫都變了臉色。 “司馬將軍?!别B友負手緩緩從丹墀上走下去,站在司馬倫面前,倨傲的看他,“朝中排除異己的人多了去了,就是他齊王不也殺了直言極諫的王御史么?!别B友反手指著齊王,曼聲道:“怎么,許別人殺人,就不許我殺了不忠于陛下的亂臣賊子么,這就是你們的忠心?” 司馬倫低頭,沉默不語。 養友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冷笑道:“用我一條命,換你司馬將軍出征,你面子可真大。你最好贏了這場仗,不然……” “我會贏?!彼抉R倫堅定的說。 “你說會就會吧,反正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别B友從袖兜里拿出一方手絹,慢慢的擦著捏過司馬倫下巴的手。 待仔細把手擦拭過一遍后,他把手絹扔在了司馬倫的臉上,轉身面向皇帝跪下,“陛下,今后我不能在陛下左右,萬望陛下保重?!闭f著,額頭重重的磕在金磚上。 皇帝疲憊的揮了揮手,一名內侍端著一杯毒酒走到養友身邊。 養友拿起酒杯,臉上盡是不甘與憤恨,卻半點不猶豫的將毒酒一飲而盡。 毒是見血封喉的毒,他登時便七竅流血,腹痛如絞,眼角的余光看到饒丞相陰鷙的臉,他想,他還有最后一件事可以做。 他用盡僅剩的力氣勉強站起來,飛身過去,饒丞相不想他竟臨死還在掙扎,避無可避,立刻被他擒住后頸,瑩白修長的手指成爪,五指用力,生生將饒丞相的頸椎捏碎。 饒丞相瞪大眼,死不瞑目。 “哈哈哈哈哈……”養友倒地瘋狂大笑。 至少……至少在死前他報了仇,為死在那年大雪里的祖母、弟妹、伙伴、村民,殺了罪魁禍首,這就夠了。 “咔——”劉才喊了停。 郁司陽躺在地上,還回不過神來。 歐陽老爺子走過來,湯航亦步亦趨的跟著,把一個小馬扎放在郁司陽旁邊,讓老爺子坐。 “小郁,你表現得有些用力過猛?!?/br> 郁司陽呆呆的“啊”了一聲。 老爺子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笑道:“還沒出戲呢??禳c起來,去看監視器,老頭子給你講講你的問題?!?/br> 湯航把人從地上扶起來,郁司陽頂著一臉人造血漿,表情陰郁得直接可以去拍恐怖片,跟著歐陽老爺子朝監視器走。 一直在場外圍觀的龍套們不約而同長吁一口氣,從開拍開始,他們幾乎是一直屏著呼吸,臉都漲得通紅。 剛剛那幕戲實在是太讓他們震撼了,幾個演員同臺飚戲,生動的給他們展示了什么叫做實力碾壓,無怪別人是影帝,他們只能跑龍套。 而這幕戲的主鏡頭郁司陽和影帝們飚戲,竟毫不落下風,那一長串的臺詞念出來,極具感染力,讓他們這些圍觀群眾都深深的感受到角色的悲憤和絕望。 剛才說郁司陽只有一張臉的龍套演員不禁羞愧的低下頭,對方有實力有顏值還比自己年紀小,這樣一比較,自己完敗,有什么資格說酸話。 “郁司陽真是好帥,”一個龍套妹子星星眼捧著臉頰,“簡直帥出地球,啊啊啊……我要加入吃貨團……” 說酸話的龍套演員無語的看向站在監視器旁的郁司陽,一身黑衣,滿臉是血,好在現在不是半夜,不然還不把人給嚇尿?! 好吧,妹子是從他那張滿是人造血漿的臉上,透過現象看本質。 “你什么表情?你敢說郁司陽演得不好么?!饼執酌米訖M眉冷對。 “沒,演得很好?!?/br> “哼!” 龍套妹子傲嬌甩頭,繼續盯著郁司陽花癡。 易嬌嬌對身邊的助理說:“現在的小年輕真好玩兒?!?/br> 助理翻了個白眼——您老人家在這里偷聽一群龍套演員說話,才是真好玩兒。 郁司陽在監視器里反復的看自己剛才的表情,每臺攝像機輪番看。 “你這里的表情就有些過了?!睔W陽老爺子指著其中一幀畫面,“這一段是要表現養友憤怒的吶喊,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吶喊,不是咆哮,他是真心為皇帝著想的人,你這里的面部表情幅度太大太夸張?!?/br> 郁司陽點點頭。 確實,有一個畫面是拍他的正面,他嘴巴張得都快可以看到扁桃體了。 “你這表情在話劇上倒是剛剛好,用在大銀幕上可不行,會嚇壞小朋友的?!睔W陽老爺子玩笑了一句。 郁司陽:“……”老爺子能不能不要再講冷笑話,假笑好累的。 湛亨站在一老一少身后,聽了半天老爺子的指導,被老爺子的冷笑話給逗笑,拍了一下郁司陽的肩膀,調侃道:“小郁你行啊,歐陽老師都被你請出山了?!?/br> “是薛先生請老師來指導我的?!庇羲娟柛皆谡亢喽缘吐曊f。 好吧,老板神通廣大。湛亨聳聳肩,他一點兒也不羨慕嫉妒恨。 對于老爺子出山的原因還是非常好奇。 “歐陽老師,您怎么就愿意來指導小郁呢?當初我可是十顧茅廬都沒把您給請來?!?/br> 歐陽溯不滿道:“你家才是茅廬?!?/br> “好好好,我家是茅廬?!闭亢鄵v蒜般點頭,“您跟我說說唄,您怎么就愿意指導小郁。難不成是因為小郁比我好看?” “小郁的哥哥答應了我一個條件?!?/br> “什么條件?” 老爺子驕傲的說:“贊助我們小區的舞蹈隊參加全市廣場舞大賽?!?/br> 湛亨:“……” 就這? 這特么是在逗我吧,是吧!是吧! 第48章 秋高氣爽、風和日麗的周六, 在云中市華鼎體育館,第一屆“云開銀行”杯全市廣場舞大賽隆重舉行, 全市各社區海選出三十六支優秀的舞蹈隊伍共同角逐大賽獎杯。 其中, 一支名叫“舞神”的隊伍,舞蹈服上印著衡盛集團的logo。 其他隊伍瞅著“舞神”對的服裝竊竊私語—— “這個隊伍是哪個社區的?居然印衡盛的標志, 太不要臉了?!?/br> “說得對,我們是社區的好愛家便利店贊助的,你們呢?” “我們的是小區里的愛佩特寵物醫院?!?/br> “衡盛那么大個集團,怎么會贊助一個社區廣場舞隊伍?!?/br> “這就是我孫子說的那個,那個什么,裝什么來著?” “裝逼?!?/br> “對對對,就是裝逼?!?/br> 這些老頭老太太們討論的聲音那么大,歐陽溯老爺子怎么可能聽不到。 不過他也不惱,還得意萬分的穿過人群在觀眾席里找到一名二十多歲模樣,一身淺色休閑裝、面容俊美的男人,“小薛,來啦,帶了朋友過來給老頭子捧場沒?” 薛承修點頭,向老爺子介紹了自己的朋友,“老爺子,這幾位是我的發小,裴子騰、丁廣和、張振啟、莊澤, 這位女士是張振啟的未婚妻葛睿, 這個孩子是我兒子, 至于這旁邊這位,你應該知道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