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更重要的是,這樣沒法將她從床上拖下來。 男子做了最后的努力后還是沒能將袖子拉出來,他直接脫下了外衣,低頭見看到她瞪著的眼睛,將外衣直接罩在了她的頭上,把人拖出屋子,沿著屋外的走廊,一路拖到了這個院落的后面。 后院這里雜草更多,高至膝蓋,要摸一會兒路才能看到前面有用石板壓著的地方,男子用力挪開了石板,轉身看尸首,最后嘗試將袖子拉出來,未果,他在旁找了鋒利石片,將這段衣袖直接撕扯了下來。 衣服取開時,女子慘白的臉再度露了出來,月光下,瞪大的眼眸來充滿了怨憤,死不瞑目。 這樣的畫面看的人心里發憷,男子伸手,將女子的尸首扔了下去,只聽見咚的一聲,這似乎是一口枯井。 也許是忌憚那個眼神,也許是擔心被人發現,男子用最快的速度將石板蓋了上去,看了一下邊角,確定是嚴絲合縫,在原地站了會兒,撿起地上的外衣轉過身時,整個人狠狠一震。 墻角上蹲著一只純白的貓。 夜色下那一雙貓眼發著橙色的光,大如銅鈴的瞳孔就這么幽幽的看著他,甚為詭異。 大晉朝有這樣的傳言,貓有九條命,所以不能讓它接近死人,否則會引起詐尸。 院子里無端的起了一陣冷風,從這后院穿過,從他敞開的衣襟內穿過,激的人冷戰一陣,毛骨悚然。 男子下意識朝那壓實的石板看去,又飛快朝墻頭看,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敵意,貓兒弓起了身子,翹起尾巴,直立了身子看著他,張嘴喵了一聲。 寂靜的空氣里響起這么一聲貓叫,引人發瘆。 男子很快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朝那墻頭扔去,被貓兒避開了,它輕巧的從這墻頭躍到了另一邊,沖著男子不滿的兇叫。 這幾聲,越發恐怖。 男子又抓起一塊石頭扔去,直到那只貓不見掉,他緊握了拳頭,滿是手汗。 有一陣冷風吹過,聲音中仿佛是透了奇怪的聲音,男子看都不敢再看那石板,從后院匆匆往前院跑去,用以最快的速度,將現場收拾了一下,抱著那斷了一只袖的衣服,逃似的離開了這廢棄的宮院。 風聲嗚嗚,像是有人在哭。 …… 此時夜深了,宮中萬籟寂靜,永和宮內,喝了幾杯青梅酒后,沈嫣感覺眼前看到的月兒都變大了許多。 一旁伺候的木槿在酒盞旁添了兩杯熱茶,沈嫣聞到了隨風中飄來的桂花香,想起了一件事:“我記得以前書堂內也種了好幾棵桂花樹,到了繡娘教課時,就會帶大家到樹下打桂花下來做香包?!?/br> “那個時候,最頑皮的要屬喬家二姑娘?!眲e人都是等宮人將桂花打下來,那丫頭,三下五除二就爬上樹去了,嚇的宮人們在底下圍著擔驚受怕,她倒好,抱著樹枝使勁搖,別提多開心。 紀凜扭頭看她:“等南商那一帶太平了,喬將軍他們就能回來?!?/br> 沈嫣嘆了聲:“我有五六年沒見到她了?!弊詮膯碳乙淮蠹易影崛チ藬n州,就再也沒回來過。 話音剛落,也不知道打哪兒竄出來,沈嫣的懷里忽然就多了那么一團白,還一個勁兒往她懷里拱,腦袋在她胸口蹭啊蹭的,喵喵叫個不停。 沈嫣直接給逗樂了,摸了摸它的身子,還從長毛中撿出了一小片綠葉來:“這是怎么了,你打哪兒鉆去了?” 仿佛是能從它臉上看到委屈,連聲音都這樣透著,大寶舔了舔沈嫣的手,木槿想替它清理一下毛發它都不肯,就賴在她懷里,像個小公主,嬌滴滴的很。 大寶很少這樣,平日里可都傲的很,沈嫣玩著它的耳朵笑道:“該不是遇上了什么野貓?!?/br> 大寶忽然抬起頭,從沈嫣懷里下來,又竄到了紀凜腿上,趴下,眼睛還朝著沈嫣這兒看,呵,說不得,生氣了! 紀凜揉了揉它肚子,大寶翻了個身露出肚皮,瞇著眼,甚是享受。 沈嫣見它如此親近皇上,隨口道:“感覺你才是買它回來的人?!?/br> 揉著貓肚兒的手一頓,紀凜沒作聲,大寶見它不揉了,還不滿意,喵了聲,爪子搭在他手上,示意他繼續。 “興許是緣分?!鄙蜴套灶欀f了句。 大寶是二哥哥送給她的,但也不見大寶和他有多親近,說起來可不就是緣分。 看臺上又安靜了會兒,喝了些酒后,沈嫣生了困意,便從看臺下來,回屋歇息。 這一夜,興許是借了酒意,恰到好處,沈嫣睡的分外安穩。 第二天起來沈嫣的精神不錯,又臨著秋宴將至,這還是選秀之后頭一回舉行這么盛大的宮宴,沈嫣就算是cao持的少,也忙了一陣。 宮妃們所繪的畫經由挑選后都送到了內務府,由宮里最好的匠師繪到瓷器上后燒了一批先行送到了沈嫣和白貴妃那兒,滿意之后再行燒制。 這一晃就忙到了九月末,距離秋宴沒幾日了,針工局鬧出了一間不大不小的事。 起因還是秋宴的事,得知皇上會在那日到場評瓷器上的畫,諸位妃子就想著要做新衣裳來吸引皇上的注意力,有這樣想法的又不止一個妃子,還指名要哪幾位嬤嬤給她們掌活,事情多起來,幾個小宮女做不了主就去找針宮局的掌事公公。 這才發現,原本帶這幾個小宮女的嬤嬤以身子不適告假半月,這會兒人不在宮里,找不到了。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或許是告假出宮去了,找別人先替一下,但就是有主子看上了她的活,底下幾個小宮女又都還不能獨當一面,掌事公公就想去查查出宮的記錄,趕緊把人叫回來。 十來天前還真有出宮的記錄,掌事公公又派人去宮外找人,可就像是有了遁地術,就是沒找到人,家人也沒說她回去過。 這下子,沒法和宮里的主子交代了。 因為來回查的緣故拖了幾天,這位主子的衣服就落下了,讓別人趕工她又不樂意,心里頭憋著氣,眼看著一個宮里別人的衣服都送過來了,她這口氣就更咽不下了,于是就去了白貴妃那兒告了狀,說針工局里的人玩忽職守,連掌活的嬤嬤出宮不見了都不清楚,要懲處這些人。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沈嫣這兒,聽聞鬧的人是吳小儀,沈嫣了然:“華陽宮那邊怎么說?” “白貴妃讓她另外的嬤嬤掌活?!?/br> “那個失蹤的嬤嬤叫什么?” “叫朱蘭,出宮不回,針工局那兒通知衙里了,若是見著人,就即刻抓起來?!?/br> 沈嫣點點頭,正要起身,薄青走了進來,看了木槿一眼后道:“娘娘,吳小儀求見?!?/br> 第8章 這才離開華陽宮,轉而就來了永和宮,不消沈嫣開口,木槿給薄靑使了個眼色:“就說娘娘歇息了?!?/br> 薄青出去后沒多久,又回來了,神情還有些怪,見娘娘已經進了內屋休息,就對候在外面的木槿說道:“木槿jiejie,吳小儀說她就在外面等?!?/br> 木槿臉色微恙,有些生氣:“她這是什么意思?!币悄锬锇胩觳灰娝?,就在外面等半天,回頭說起來還得是娘娘不仁厚,故意刁難她。 “吳小儀說有要事求見娘娘,不見到就不回去?!?/br> “還耍無賴了?!蹦鹃瘸林樧叱鑫萑?,永和宮門口進來些的地方,吳小儀站在那兒,身后跟著兩個宮女,紅著眼眶一副隱忍樣,看著很是可憐。 木槿收了神色,恭敬而疏遠道:“皇后娘娘正在休憩,暫不接見,小儀您請回吧?!?/br> 吳小儀看著木槿,小聲道:“那我在這兒等?!?/br> 說罷身子還朝旁站了下,挨著花壇,小心謹慎的,更像是受人欺負的模樣。 這不就是逼著娘娘見她,木槿淡淡提醒:“小儀這般站著,不知道的還以為娘娘刻意難為與您,您還是先請回吧?!?/br> 吳小儀卻權當聽不懂,干脆不吭聲了。 “來人,送吳小儀回去?!?/br> 木槿一聲令下,后頭站出來兩個宮嬤,吳小儀臉色微變,這時紅鶯出來了,拉住木槿輕輕說了幾句后,對吳小儀笑請:“皇后娘娘請小儀進去?!?/br> 吳小儀臉上一喜,趕忙跟到了紅鶯身后,小步走著。 到了主屋外,紅鶯進去稟報,過了會兒請吳小儀進去。 沈嫣坐在那兒看著走進來的吳小儀,她對她沒有太大的印象,似乎是和齊貴人她們同住在福熙宮內,關系應該還不錯。 “皇后娘娘?!眳切x下跪行禮,頭垂低著,甚是恭敬,等沈嫣說了起身后她拉著裙擺慢慢起來,看了眼兩側的椅子,眼底有糾結,不知道該站著還是坐下。 “坐罷?!?/br> 得了指令,吳小儀像是得了赦令,在沈嫣右側的地方找了個位置坐下,雙手輕擰著裙擺,看得出來有些緊張。 這與剛剛等在外面,不見到她不肯罷休的性子又有些分別,明明看著膽子挺小。 沈嫣心中計量著,開口問:“你說有事求見本宮?!?/br> 話音落,吳小儀又跪了下來:“求娘娘為嬪妾做主?!?/br> 這話聽著頗為耳熟,就在不久前,御花園內齊貴人不就是這么求她的,但沈嫣挺頭疼這樣的開場方式,什么都還沒說,開口就求她做主,于是吳小儀說完之后,屋內安靜了下來。 沈嫣靜靜的看著她,吳小儀愣了愣后,好半響才反應過來,忙繼續道:“八天前嬪妾和福熙宮的幾位姐妹約好,要派人去針工局制新衣,那時隔壁怡風宮的唐良儀告訴嬪妾,針工局內的朱蘭嬤嬤,是手藝最好的一個,讓嬪妾去找她,嬪妾就派了宮女去針工局,要朱蘭嬤嬤掌活,可等過了五六日后,別人的衣服都做好了,針工局那兒卻派人回話,朱蘭嬤嬤不在宮中,讓嬪妾再去找另外的嬤嬤掌活?!?/br> 說著說著吳小儀的眼眶又開始泛紅,聲音也跟著哽咽了幾分:“嬪妾昨日才知道,這些是唐良儀故意的,她早就知道朱蘭嬤嬤不在,卻還告訴嬪妾去找她掌活,針工局那兒又拖了這么些天,再要趕也來不及了?!?/br> “所以,你就為了這件事,去了華陽宮后又來永和宮?!鄙蜴踢€能耐著性子坐在這兒,全憑她已經困頓的意識,懶得抬氣兒說重話。 “皇后娘娘,唐良儀她欺嬪妾在先,那針工局又知情不報,拖了好幾日才回稟?!眳切x語氣柔柔的,把這罪名倒記得都十分清楚,沈嫣抬了下眼,在外堅持了這么久,這性子,執擰的很啊。 “針工局并非知情不報,而是找尋朱蘭嬤嬤無果后才回稟與你,之前是不是也與你說過,讓你換一個掌活的嬤嬤?你去華陽宮見貴妃,她是不是也告訴你,另外換一個,還能將衣服趕制出來?!?/br> 吳小儀仍舊堅持著:“可是唐良儀說她才是最好的,所以嬪妾才會拒絕了針工局公公的建議,貴妃娘娘卻說是我錯信了別人的緣故才會如此,可明明是唐良儀欺騙嬪妾?!?/br> 沈嫣懶得再聽她往下說,直言道:“恐怕你是覺得趕制出來的衣服不能令人滿意,比不上她們精細做的,來永和宮這兒,想讓本宮將唐良儀的衣服給你,用作補償,是不是?!?/br> 吳小儀一怔,反應過來之后連忙否認:“嬪妾不是這個意思?!?/br> 沈嫣看著她,淡淡道:“那你是何意思?!?/br> 可這會兒吳小儀卻說不出話來了,半響才吐了一句:“皇后娘娘素來公允?!边@語氣,還委屈上了。 沈嫣笑了,她竟是不知自己何時拿了個公允的名頭,雞毛蒜皮的事都要鬧到面前來說,別的本事沒有,有樣學樣倒是挺快:“誰教你這么做的?!?/br> 吳小儀這下是真的呆住了,低下頭去:“沒…沒有?!?/br> 沈嫣從木槿手里接過杯子,掀了蓋子輕輕吹了吹:“在貴妃那兒沒如意,是誰教你到永和宮來的,還教你守在門口,不能到本宮接見你絕不離開?!?/br> 到底是沒藏住情緒,吳小儀臉上閃過一抹慌張,支支吾吾更是說不出話來。 “區區一件衣裳的事,你有的是時間讓針工局趕制,卻偏要鬧到貴妃面前,還要讓本宮為你做主,如今秋宴將至,內務府哪一處是清閑的,你這樣擾亂宮中事務,可知要論什么罪?!?/br> “皇后娘娘,嬪妾…嬪妾…” 看她這幅樣子,沈嫣嘆了口氣,之前讓人利用,現在還讓人利用:“既然如此,本宮只能將你禁足到秋宴之后,以免你再做出些什么事來,影響到別人?!?/br> 吳小儀徹底慌了,蒼白著臉色,直接就將人給招出來了:“是孫淑姬,是孫淑姬告訴嬪妾的,她說可以來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寬厚,一定會為嬪妾做主的?!?/br> 沈嫣抿了一口茶:“也是她告訴你,見不到人就在外等著,是不是?!?/br> “孫淑姬說,娘娘若是在休憩,就在外候著,等娘娘休息好了自然會接見嬪妾,不會等太久的?!?/br> 沈嫣看向木槿,嘴角勾了一抹笑:“她倒是挺了解本宮?!?/br> 吳小儀低著頭,后背全是冷汗。 “來人,送吳小儀回去?!?/br> 薄青走了進來,見吳小儀還沒起身,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之前那兩個宮嬤嬤還守在外面,等著要送吳小儀回福熙宮去。 離開時她神情還恍惚,尚不知道自己處在什么局面,屋內安靜了一會兒后,木槿替沈嫣換了杯茶,輕聲道:“娘娘,那孫淑姬是淑妃娘娘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