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悠然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花,還是你自己選吧?!鄙驖奢p笑著說:“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歡?!?/br> 聞言悠然臉上的羞意更重了,偏過頭去:“你再這樣胡說,我就不理你了?!彼龢O少做這樣的小女兒姿態,沈澤看的有些入迷,卻也怕真的將她惹惱了,因此強壓下心里的悸動,笑著從袖筒里拿出一個錦盒來:“我也不好白收你的花,這里面的東西就權當是我給的回禮了?!?/br> 悠然剛要推辭一番,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接著柳葉跑過來說:“姑爺家里的下人來了,說是有件要緊的事要找姑爺?!?/br> 沈澤皺了一下眉頭問:“來人呢?”得?;氐溃骸罢谕饷鎻d上候著呢?!?/br> 于是沈澤將錦盒一下子塞到悠然手里:“你好好收著,我去看看?!闭f完便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等到了前廳后,沈澤見來的人是家里的管事周伯,心里便有些不好的預感。周伯見了他,連忙上前耳語了一番。聽到消息后沈澤不禁有些變色:“汐姐兒如何?” 周伯低聲道:“具體情形還不太清楚,報信的那個是外院的粗使婆子,內院的情形也不是太清楚。只是那李家既然如此心狠手辣,怕是小姐在那也討不著好。若不然李大奶奶也不會托人向公子您求助了?!?/br> 沈澤心里也清楚這里面必有蹊蹺,但是事關汐姐兒,縱然不是同母所出,也是他唯一的meimei,此事他不能不管。當下急急的辭別了林母,跨馬來到了忠義侯府。 林母見他臉色不好便也沒有虛攔,只是回到后院和悠然說:“女婿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樣的急事,走的這樣匆忙?!庇迫灰膊恢腊l生了什么事,只能是等著罷了。 此時正好是日落時分,紅色的夕陽照映了漫天的晚霞,景像煞是迷人。只是沈澤沒有半點欣賞日落的心情,見到沈明昌以后便將事情說了一下。 沈明昌聞言摸摸胡須道:“蔣氏雖然再嫁了,但是終歸給你父親守過三年夫孝,咱們家總得敬她三分。她的事你不好袖手旁觀,更何況汐姐兒是你嫡親的meimei。此事若是真的,那你去問詢也是合情合理的,不必有什么顧忌。你回去后先找族里,若是李家不好相與,你便去找金洲知府周忠良。他是明和書院的首批學子,論起來與你還是同門。周家與我們家也是世交,我再給你寫手書一封,他是個厚道人,定會出手相助的?!?/br> 沈澤抱拳道:“如此,小侄謝過伯父?!?/br> 第一百零六章 蔣氏 因天色已晚,沈澤不好即刻動身,在侯府草草用了些晚膳后便回府收拾行囊。剛回到府里,小廝端硯便上前說:“剛才林姑娘打發下人將大爺的衣裳送來了,另外還有兩盆開的極好的茶花。林姑娘還問家里可是出了什么煩難事,若是有事需要幫忙的讓大爺只管開口?!?/br> 沈澤看了幾眼那兩盆開的素凈淡雅的淺碧色茶花,與某人下午穿的衣裳顏色倒是很接近,心里不由的柔軟了幾分。他開口道:“將那兩盆花擺到我的臥房里,需要悉心照看。明日一早我就啟程去金洲,回來后若是少了一片葉子,你也不必在我跟前侍候了。另外,你再挑些莊子上送來的鮮靈果蔬送過去,就說老家出了些小事,我回去處理一下,快的話七八日就回來了,讓她不必擔憂?!倍顺幉蛔〉狞c頭答應著。 悠然坐在窗前,拿著一支粉色芙蓉玉雕的玉蘭花長簪把玩,再想到沈家下人的回話,不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時候能回來? 金洲富商李家的后宅里,一個面容秀麗的少婦虛弱的靠在床邊,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端了一碗白粥一口口的給她喂著。少婦喝了幾口便搖了搖頭:“不想喝了,奶媽,信送出去了嗎?”這個少婦正是沈澤的繼母蔣氏,那個婆子是她的奶媽徐mama。 徐mama今年也不過三十余歲的年紀,以往也是包養的不錯,只是這大半年來吃苦受累又日日擔驚受怕,竟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聽了蔣氏的問詢,她點點頭說:“外院有個粗使的于婆子,以前受過我一些恩惠,她已經幫著給我送信出去了。再者沈家那邊的澎大奶奶常常派人來看望小小姐,如今李家將小姐母女幽禁在這里,那澎大奶奶久不見小小姐定會起疑。姑娘你再多吃一些,養好身體后才能期待日后?!?/br> 蔣氏虛弱的搖搖頭:“就我這個樣子,還有什么日后可言?如今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等著汐兒的大哥過來將她接走。早知道汐兒跟著我會受這番苦楚,當初還不如讓她跟著她哥哥去京城的好。都是我識人不清,才害的汐兒吃這番苦頭?!闭f著忍不住的咳了起來。 徐mama放下手里的粥碗,連忙幫著蔣氏拍拍后背,雙眼濕潤的說:“這事如何要賴姑娘?姑娘當初回到娘家原是決議不嫁的,若不是太太和大奶奶容不下姑娘,姑娘又何必嫁到這李家來?這李家的太夫人好歹也是夫人的表舅媽,大爺與夫人幼時也頗有一些情分。再沒想到這一家子竟然都是這樣黑了心肝的?!?/br> 說起來這個蔣氏也是個可憐人。她自幼喪母,繼母雖然難纏,好在有祖母和兄長護著,倒也安然的長大成人。及笄后因著繼母的娘家想要巴結沈氏一族,便攛掇著將她嫁給了沈澤的父親為繼室。沈澤的父親當年雖然年紀大了一些,但是對她頗為愛重,沈澤也是個聰明懂事的。她進門一年以后就生下了沈汐,眼看日子越發的美滿了,偏偏沈澤的父親在沈汐兩歲多的時候不幸得了急癥去了。蔣氏守完三年的夫孝,因著與繼子年歲相差太少,便決定回到娘家守著女兒和嫁妝過日子。 只是娘家的繼母卻明里暗里多番表示家里有個守孝的女兒會讓人覺得晦氣,因此總是找茬。大嫂也怕她在家里待著,將來會分薄家里的祖產。因此也一個勁的攛掇著她再嫁。 恰好此時,金洲首富李家派人為沒了發妻的李家大爺李有成求婚。李家是有名的富商,所開出的聘金也是極為誘人,便是蔣氏的大哥也不由的心動了幾分。蔣氏見娘家容不下她,李家又是老親,因此便應下了這門親事。 誰承想嫁過來之后才知道,李有才娶她是別有目的。原來李家外表看著光鮮,內里因著經營不善,急需一大筆錢財周轉。正在這時,回到娘家的蔣氏便進入了李家的視線。 李家已故的老太爺與蔣氏的祖母是堂兄妹,因此兩家也是多年的老親了。當初蔣氏出嫁的時候,她的祖母將自己私房里的一千兩銀子和一間利潤頗豐的綢緞鋪子給了她。加上蔣氏母親留下的一些東西和沈家的聘禮,蔣氏的嫁妝也有近兩萬兩銀子。她嫁到沈家以后,有沈澤父親給的私房銀子,自己的嫁妝分文未動不說還加厚了幾層。后來離開沈家時,沈澤又做主給了她兩千兩的銀子和一個三百畝的莊子充作沈汐日后的嫁妝。因此,等回到蔣家的時候,蔣氏手里已經攥著三萬多兩的私房。等閑的公侯之家的嫡女出嫁也不過是這些銀子的嫁妝。 蔣氏嫁到李家之后,甚至等不到三日回門。李有才便開口向蔣氏要她的私房銀子,當然嘴上是說先借來用用。雖然話是這么說,但是蔣氏深知這錢一旦拿出去了便會打了水漂。她自己的私房倒無所謂,反正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如今夫家既然有難,她也沒有獨善其身的道理。只是汐姐兒的嫁妝她是萬萬不肯動用的。 李有才先是拿了兩千兩的現銀做周轉,后來又張口要蔣氏的鋪子。這鋪子是蔣氏的祖母留給她的,每年有七八百兩的收益,蔣氏自是不肯。李有才軟硬兼施,蔣氏只是不應。后來債主催的急,李有才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一腳將她踹到了地上,他的力度頗大,蔣氏竟然被傷到了肺腑。李家怕此事敗露以后會加速惡化他們家的生意,竟然不肯給請大夫,還將蔣氏和她的丫鬟婆子們都關在這個院子里,不讓她們出去報信。并且將蔣氏房中值錢些的金銀細軟打劫一空,連蔣氏頭上的金鳳和汐姐兒的項圈都沒有幸免。 幸虧蔣氏將一些金銀和房產地契都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她們才有些浮財能買通這府里的下人幫忙出去報信。蔣氏一開始求助的自然是娘家,可是她左等右等之下,始終不見娘家來人,便知曉蔣家怕是靠不住了。無奈之下,只得又設法給沈家報信。 看著屋子里還沒來得及撤去的紅色帳幔,誰能想到幾個月之前她還想著能再嫁良人,如今卻已經是茍延殘喘了呢?只是這些天她經常半夜咳血,不敢讓徐mama她們知道,她清楚自己支撐不了幾天了,不知道沈澤什么時候能到? 第一百零七章 李家 卻說沈澤帶著幾個貼身下人快馬加鞭的趕回了金洲,來不及回家梳洗一下,先去了族長大伯家里。 沈族長的長子沈澎與沈澤交好,沈澤離開金洲時曾拖他們夫妻照應一下蔣氏母女。澎大奶奶受了丈夫的囑托,每隔一兩個月總會去看一下汐姐兒。但是自沈汐跟隨蔣氏去了李家以后,澎大奶奶就一直沒有見過她們母女。去了李家兩次,頭一次是說她們母女上香去了,第二次下了拜帖再去李家又說她們母女都病了需要臥床休養,不宜見人。澎大奶奶回家和丈夫說了,夫妻兩個便起了些疑心。沈家在金洲也是大戶人家,略一打探就知道蔣氏三日都沒有回門,再接著又查出來李家生意出了岔子。 夫妻兩個因此便猜測蔣氏母女可能是遇到了麻煩。沈澎剛派下人將給沈澤的書信送出去,就見沈澤風塵仆仆的回來了。兩下里一合計,都知道李家一定是對將是母女做了些什么,但是具體情形還不得而知,倒也不好貿然上門。 將此事說與族長之后,族長說道:“先不論李大奶奶如何,汐姐兒是我沈家正經嫡女,絕不是他們李家一介商戶人家可以隨意拿捏的。澤哥兒,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心去做,族里會給你做主的?!?/br> 于是沈澤又和沈澎商議著明日如何如何行事,因蔣氏在內院,沈澤無論如何也不好直接闖進去的。又商議著請族中哪個潑辣些的女眷一同前往。 澎大奶奶笑著說:“這事你就不必cao心了,交給我就是。若是果真有什么誤會就罷了,倘若那一家子真有什么齷齪,我保管給她們一個教訓?!?/br> 第二日一早,李老太太正在用早膳,一個婆子突然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老太太不好了,沈家來了好些人,言說一定要見大奶奶和沈小姐?!?/br> 李老太太皺了皺眉頭:“慌什么?不是告訴過你們了嗎?沈家再來人就說大奶奶病了,不見外客?!?/br> 那婆子說:“我們就是這樣答復的,但是這次是大奶奶以前的繼子沈舉人親自來了,他說便是不讓見大奶奶,見見沈小姐也行?!?/br> “沈家這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有什么好瞧得?難不成我們李家還會虧待了她不成?”李老太太一邊嘟囔著一邊讓丫鬟給她更衣。周圍的下人聽到這話,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老太太這話也太過顛倒黑白了些,蔣氏自嫁過來真真是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真是可憐那樣的花容月貌了。只是她們當下人的除了在心里同情些,面上卻是不敢對主子稍有不滿的。 雖然家里前陣子著實艱難了一段時間,她好些頭面首飾都拿出去當了銀錢。但是前陣子從蔣氏屋子里倒是翻出來兩套好頭面,俱是赤金纏絲的工藝,一套鑲了紅寶一套鑲了碧玉。原先長子都要拿出去當掉的,被她私下扣了這兩套。 如今既然要見沈家人,少不得要打扮的富貴華麗些,好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于是她插戴上幾樣精致首飾,又換上一身絳紅色的綢緞衣裳,方才慢悠悠的往前廳走去。 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西邊傳來一陣喧嘩聲,其中二兒媳尖刻的聲音在大清早的格外突出。那邊就是蔣氏的院子,李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便帶著下人浩浩蕩蕩的往那邊走去。 等她到了蔣氏院子的時候已經晚了,澎大奶奶已經帶著三四個族里的女眷并幾十個丫鬟婆子將蔣氏抬了出來。澎大奶奶紅著眼抱著沈汐站在了院門口罵道道:“再沒想到你們李家一家子竟然都是這樣的狼心狗肺之人,蔣夫人被傷成這樣,你們不給請大夫便罷了,還將她們娘兩個給關了起來。真是聞所未聞之事!做這樣傷天害理之事,你們家也不怕遭報應?” 一邊罵一邊吩咐下人們將蔣氏嫁妝里剩下的東西都往外抬,李家的二奶奶見她竟然往外抬東西自然是攔著:“這些可都是我們家的東西,沈大奶奶就這樣帶走怕是不合適吧?” 澎大奶奶冷哼一聲:“你們把人害成這樣,嫁妝搶去了七八成,還想怎樣?蔣夫人定是要李有才和離的,這些東西遲早要帶走,若是再遲上兩日怕是連這些也會被你們家給搶占了吧?” 這時李老太太正好趕了過來,聽到這話連忙高聲道:“沈大奶奶這是怎么說話呢?蔣氏既然嫁到了我們李家,就是我們李家的人,她的嫁妝拿些來貼補一下婆家也是合情合理的。如何在沈大奶奶嘴里就成了我們強占她的嫁妝了?” 沈家的另一個奶奶說道:“哎呦呦,以往只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如今見了李老太太才知道,原來李家真是有個老寶貝,能將黑的說成白的。人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能強詞奪理到如此境界。您老的臉皮比那城墻還要厚上幾分,等百年之后也該割下來來當個傳家寶了?!?/br> 李老太太在李家一向是養尊處優慣了,乍聽到這樣的指責頓時也是頗為氣惱。只是她見沈家來的丫鬟婆子俱是身強體壯的,自家前陣子剛發賣了一批下人,如今剩下的這些人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于是大聲吩咐丫鬟:“快著人去報官,再將老爺他們都喚回來,這還有王法沒有?” 話音剛落,就看到兒子身邊的一個小廝跑過來說:“老太太不好了,剛才咱們家的鋪子來了好些差役,說咱們家販賣私鹽,將老爺和大爺二爺幾個爺們都抓走了,鋪子也給封了?!?/br> 一聽這話,李二奶奶差點跳起來:“這怎么可能?咱們家的生意可是和京里的貴人……”話音未落便在李老太太的瞪視下住嘴了。只是家里的爺們出了這樣大的事,任誰也無法心平氣和。頓時,李家后院亂成一團。 那邊沈家的下人已經在蔣氏丫鬟的指點下將蔣氏剩下的嫁妝都打包運出去了,大門外還有沈家數十個小廝和家丁牽著馬車在那候著。蔣氏也早被婆子用軟較抬了出去,澎大奶奶看著亂成一團的李家人,冷笑一聲,帶著下人們往外走。李家的下人們聽說家主出了事都在那慌了神,見沈家眾人都往外走,竟然也沒人上前阻攔,任由她們就那樣大搖大擺的出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回光 蔣氏的狀態已經是極為不妙了,澎大奶奶抱著沈汐到了李家門外,沈汐一看到沈澤連忙伸著手要找哥哥抱,并大聲的哭了起來:“哥哥,里面有好多壞人?!碑吘瓜鄬τ谂齑竽棠虂碚f,還是沈澤更令她安心一些。沈澤看到不過才幾個月沒見,沈汐就瘦弱了好些,不由的心疼起來。他伸出手接過meimei抱在懷里安慰道:“乖,汐姐兒不哭,哥哥幫你打壞人?!比缓罂粗粠讉€婆子用轎椅抬出來的蔣氏,皺了皺眉頭。澎大奶奶見狀對他搖了搖頭:“蔣夫人怕是不好了,咱們還是先帶她回去,給她請個大夫瞧瞧吧?!?/br> 她們鬧的這一通動靜頗大,早就引來了不少圍觀的人群。李家是金洲有名的富戶,周圍住的自然也不是等閑人家。他家鄰近的一戶方家,也是官宦之家,聽到動靜后,便派了管事前來查探。 李家的下人自然不會說自家的不是,只說沈家仗著忠義侯的威勢欺負人,要將已經嫁到李家的蔣氏強行帶走,想要霸占她的嫁妝。圍觀的百姓們聽了李家的托辭又見沈家來人的確是氣勢洶洶,紛紛都義憤填膺,在一旁指指點點的。 方家當家太太恰好是禮部一個侍郎家的女兒,聽了下人回稟后,覺得自己不能就這樣坐視沈家仗勢欺人。因此便帶了下人過來,準備與沈家理論一二。他過來的時候,恰好澎大奶奶一行人剛剛出來。 兩家都是金洲城有頭臉的人家,方太太與澎大奶奶也是在各色宴會上常見的,倒也頗說的上話。如今見沈家下人果真抬著許多家具一類的出來,便越過人群上前問道:“澎大奶奶,好久不見,今日這是因何而來?” 澎大奶奶正好想著找個機會將今日的事情透漏一下,不能讓沈家擔上什么黑鍋才是。因此,她紅著眼指著斜靠在軟轎上的蔣氏說:“多余的我也來不及說了,方太太你來的正好,你過來看看,蔣姑姑幾個月前離開我們沈家時還是好好的,嫁到李家來不到兩個月就被禍害成了這個樣子。李家這群黑了心肝的東西霸占了蔣姑姑的財產不說,還將她們娘幾個都關在院子里不讓出來。蔣姑姑被打的傷重不起,也沒給請個大夫。還有我們的汐姐兒,原本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如今瘦成什么了?這事且沒完呢,我們沈家定不會就這樣么算了的,只是如今蔣姑姑病成這樣,也只好先將她接到我們家去請個大夫好好醫治?!?/br> 軟轎上自然是垂著紗簾用來阻隔外人的視線,但是方太太過來時,澎大奶奶掀起簾子給她看了一下。方大奶奶看到成親當日還面色紅潤的蔣氏如今枯瘦如柴不說,臉上也透著一股子青灰敗之氣。蔣氏的雙眼緊閉,外面這樣吵鬧也絲毫不受影響。若不是鼻孔那還有微弱的氣息,竟跟已逝之人沒什么區別。當下也是嚇了一跳:“怎么會病成這樣?還是趕緊請個大夫給瞧瞧吧?!闭f完,便讓到了一邊。 都是鄰居,方太太自然知曉李家一家子貪吝重利的本質,尤其是那個李老太太,最是是刻薄寡情的。只是再沒想到這家子人為了貪人嫁妝竟然將人害成這樣,真是太黑心了! 澎大奶奶剛才的聲音不小,又有蔣氏帶來的丫鬟婆子在人群中哭訴這兩個月以來受到的非人待遇,大家對李家頓時由同情變成了鄙視:這一家子做的事還叫人事嗎? 沈家一家子急匆匆的將蔣氏帶回去,并且請了城中最好的大夫給她醫治。只是她的五臟受了重創,耽擱了這么長時間,又缺醫少藥的,已經是回天乏術了。如今也不過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沈澤讓人尋來一只百年老參,讓丫鬟燉了參湯來給蔣氏灌進去。蔣氏這才醒轉過來,看到沈家眾人,她才松了口氣,她一眼看向沈澤,說道:“澤哥兒,我怕是不成了,以后汐姐兒就交給你了?!?/br> 沈澤看到她這副樣子還是勸道:“姑姑放心,我已經托人去請太醫了,姑姑只管安心養傷,都會好起來的。汐姐兒還是由親娘照看比較好?!?/br> 蔣氏輕輕搖了搖頭:“我的身體自己知曉,沒有幾天的活頭了。只是,我便是要走也要清清白白的走,總要看到和離書,我才能安心?!?/br> 聞言,沈澤點點頭:“姑姑放心,我一定幫姑姑討一個公道?!?/br> 這么大的事,自然是不好瞞著蔣家的。沈澤一邊派人去給蔣家送信,一邊去了趟知府衙門。 一個時辰以后,他順利的拿著李有才簽字蓋印后的和離書并李家賠償的八千兩銀票回來了。這個時侯,蔣氏的大哥蔣老爺已經接到了消息。 當他趕到沈家,看到病入膏肓的meimei時,也是悲痛欲絕,一個勁的埋怨自己:“都怪我啊,當初就該攔著你不讓你再嫁的,都是我的錯啊?!?/br> 蔣氏雖然虛弱,但還是強撐著精神安慰哥哥:“哥哥不必自責,這都是我的命罷了?!闭f完就一個勁的咳嗽起來,徐mama連忙上前幫她捶背,沈汐拿出自己的帕子爬到床上親自幫母親擦嘴,卻不曾想,潔白的帕子上竟然沾染了鮮血。沈汐雖然年幼,但也知道這不是好現象,不由的大哭起來:“娘,你這是怎么了?娘親,我不要你有事?!?/br> 一直在邊上照看的澎大奶奶見蔣氏似是不好了,怕嚇到沈汐,便哄道:“汐姐兒乖,嫂嫂找大夫來給你娘親看病,你出去找你侄女玩好不好?” 誰知一向乖巧的沈汐這次卻是一點也不配合,使勁的抱住蔣氏的胳膊不撒手:“我不走,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就要呆在娘親身邊?!?/br> 蔣氏咳了一陣后反而覺得胸口好些了,她喝了一口徐mama遞過來的參湯,又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便微笑著攬過沈汐:“好,汐姐兒就呆在娘親的身邊,娘親還有話要和汐姐兒交代呢?!?/br> 說完,又轉頭問徐mama道:“奶娘,我讓你拿的東西你都拿過來了嗎?”只見徐mama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一會后抱了個大盒子進來了。 第一百零九章 傷逝 蔣氏看到盒子后,悠悠的說了一句:“也不知道李有才肯不肯寫和離書?” 聞言,沈澤趕緊從袖子里拿出一摞紙出來,說道:“剛才忘了說了,姑姑的和離書我已經拿到了。另外還有李家賠償的八千兩銀票,姑姑請收好?!闭f完,便遞給了徐mama。 蔣氏從徐mama的手里接過和離書,看到上面李有才的手印,微微笑了一下:“這下,我便是走也走得安心些了?!?/br> 說完,又打開徐mama拿進來的盒子,只見里面放了一些票據和幾樣金銀之物。她對著眾人說道:“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怕事不成了的。如今,趁著大伙都在,就將后事安頓一下?!北娙寺勓远悸冻隽吮粗?,只是不好十分表露出來。 她首先看向了沈澤:“澤哥兒,我知道你是個厚道的,我走之后,汐兒就交給你了。這個盒子里是我藏起來的一些兒東西,沒有被李家搜到。我嫁妝和汐兒私產里的田契地契銀票都在這里面,另外還有一張二百兩的金票是我的私房,加上你拿回來的這些,都交給你收著,將來用作汐兒的嫁妝。聽說你定親了,也沒來得及見見那位林姑娘。這里有一對羊脂玉的鐲子還算拿得出手,你幫我送給她,算是我的一點子心意。汐姐兒以后少不得要麻煩她照看?!?/br> 接著她又從盒子里拿出一個金項圈和一對赤金鑲翡翠的纏絲鐲子遞給澎大奶奶:“自我嫁到沈家以后承蒙大奶奶多番照顧,這點子東西就當留個念想,還望莫要推辭?!迸齑竽棠淘妻o,又怕蔣氏心里會有所不安。于是便接過東西,擦擦眼角的淚珠說:“姑姑放心,汐姐兒這里我必定會多照看幾分的?!?/br> 最后,蔣氏又拿出一個荷包遞給自己的大哥:“這里面的東西也給大哥留個念想,以后要多多愛惜自己?!笔Y老爺見荷包很輕,以為不是什么貴重東西便也含著淚收下了。 蔣氏最后摸摸女兒的頭說:“娘親的汐姐兒以后一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這里面剩下的都是給我的汐姐兒的,你要好好收著,以后,要聽哥哥嫂嫂的話,不要淘氣,知道嗎?” 沈汐還有些懵懂,聽了母親的話只知道點頭。 見女兒這樣乖巧,蔣氏欣慰的笑了笑,又指著王mama說:“王mama是我的奶娘,她跟在我身邊多年,自己也沒有子女。我原說要給她養老的,如今怕是不成了,以后就還讓她跟在汐姐兒身邊吧?!?/br> 見沈澤點點頭,蔣氏才放下心來。轉頭看到女兒明亮的雙眼,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臉:“汐姐兒乖,娘親要去找你爹爹了,不要哭,你一定要做一個快樂的小姑娘……”話音未落,手就垂了下來。 沈汐還在好奇娘親怎么一下子就不動彈了,其他人見情形不好,趕緊上前查探,然而蔣氏已經沒有了氣息。頓時,眾人無不痛哭出聲。 “王mama,娘親怎么不動了?”沈汐奇怪的問,王mama一下子抱過沈汐痛哭起來。 可憐蔣氏,年紀輕輕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只是人既然已經走了,后事自然就要cao辦起來。只是她終究已經是改嫁過了,沈家再去cao辦她的后事終究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好在蔣老爺被meimei的死給刺激到了,一改往日溫和的作風。強硬的將蔣氏的遺體運回自己家里,做了一場盛大的法事,將meimei葬到了蔣家的祖墳里。 沈澤的小廝回京給沈澤帶著東西,順便將消息送往各處。悠然少不得備了些奠儀和兩雙鞋子讓沈家下人給帶回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