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夏娘……”她輕聲喚他,王子夏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就見朦朦朧朧的一個美人朝他彎唇一笑,將杯子沾上口脂的地方碰了碰自己的唇。 “嘭”的一下,熱氣騰騰的酒氣從他腹部向上升起,王子夏洇滿水汽的眼睛閃過一道野性難馴的兇光。 葉青微放下杯子,又倒了滿滿一杯酒。 “夏娘你現在的眼神可是想將我推到?哈哈,本郎君就喜歡你這股野性!”她放聲大笑,再次將那杯酒遞到他的唇邊。 王子夏盯著她唇上蹭上去的那抹口脂,再次一飲而盡。 “夏娘,當真好酒量?!?/br> 葉青微就這樣配合著不重樣的甜言蜜語,將一整壇酒都給王子夏喂了下去,王子夏從枕在他的肩頭,變成枕在她的腿上,后來又變成趴在她的腿上,最終,沉睡不醒。 外面“嘭”的一聲巨響,一枚炮仗沖上了云霄,爆射出火樹銀花,映的黑夜宛若白晝,也照亮了她的臉,她慢慢地將最后一點殘酒飲下,而后隨手將酒壇拋進江中,又在畫舫中隨意轉了兩圈,找到了一條繩子將王子夏綁住了。 葉青微歪歪頭,看著毫無戒心的王子夏,忍不住道:“你可是將你兄弟萬箭穿心,讓我即便知道兇手是你,也根本沒有證據證明的王子夏啊,怎么這么笨呢?” 她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卻一不小心將他的假發扯掉了,光溜溜還燙著戒疤的腦袋再配上他那張明麗灼艷的臉,簡直是禁欲的墮落,佛性的放縱。 葉青微哼著小調,離開這條畫舫。 此時,寂城的百姓都幾乎涌到銀花渡頭來看花火,渡頭上人山人海,將葉青微擠來擠去,擠著擠著,不知道為什么竟將她擠到了碼頭邊,這時突然一股大力,葉青微整個人就往江里傾斜,她正準備旋身而起,突然有一道yingying的東西戳在她的腰上,將她又頂了回去。 葉青微腰被頂的疼痛難忍,她一回頭卻正撞上一個微冷的胸膛,藍若晴空碧海的長袍擋在她的眼前,葉青微抬頭,來人垂眸,“嘭”的一聲一朵碩大的煙火升上了天空,綻開五光十色的花火。 煙火下,他冰冷的眼眸似乎也染上了少見的色彩。 正在這時,背后突然有人撞過來,被撞的葉青微一不小心鉆進了他的懷抱里。 “對不起,我這就……”葉青微剛要推開他,卻被他按住了后腰,正好按在了剛剛撞擊到的地方,一陣酸痛襲來,葉青微忍不住“嘶”了一聲。 李昭無措地松開手,甚至怕再傷害到她,還將手微微舉了舉示意。 葉青微望著他投降的動作,忍不住抿唇一笑:“你可真是……” 李昭的手突然蓋在了她的頭頂,葉青微不解地望向他,他卻又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葉青微看不到,只能聽到耳邊有路人抱怨:“這煙花里摻雜了什么啊,我仰頭看,結果掉了我滿嘴?!?/br> 過了一會兒,李昭放下手,卻看到葉青微正望著他笑,燈火與煙火都在她的眼中,李昭低聲問:“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有的人不是有潔癖的嗎?怎么現在就沒有了?” 李昭望著她認真道:“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沒事?!?/br> 葉青微笑了笑:“我不明白你話里的意思?!?/br> 李昭直接道:“你在我心里是不一樣的?!?/br> 再這樣說下去,又要走回老路上了,葉青微立刻轉變話題道:“你剛剛用什么來推我,將我的腰幾乎捅青了?!?/br> 李昭如黑冰的眼眸閃過一絲尷尬和愧疚,他低聲道:“我只是想快點,就用劍鞘?!?/br> 葉青微摸了摸還在痛的腰,笑道:“你若是這樣,是不會愿意有人跟你好的?!?/br> 說罷,她便擠開眾人重新回到渡口,走了幾步,卻發現他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阿昭?!?/br> 李昭立刻回頭,葉青微笑瞇瞇地沖著他招了招手。 “怎么?” 葉青微一指不遠處的畫舫,笑道:“我抓住那個兇手了?!?/br> 李昭卻沒有看畫舫,而是死死盯著她,那如冰刀的眼神將她全身上下刮了一遍,才繃緊聲音道:“以后可以叫我?!?/br> “什么?” 李昭抿唇,坦然道:“有危險,可以找我?!?/br> “我是個喜歡惹禍的人,幾乎時時都有危險,難道你可以時時都在我身邊,事事都幫我嗎?” 李昭微微蹙眉,深深地望進她的眼底。 葉青微見好就收,立刻道:“我開玩笑的,我在這里守著,你快去通知他們……” “可以?!?/br> 葉青微驟然失聲,她懷疑道:“你說什么?” 李昭堅定且義無反顧道:“我說可以,可以時時,也可以事事?!?/br> 李昭這人雖然看似冷漠無情,但是他極其重諾,只要是他答應的事,他定然會想方設法做到。 葉青微笑了起來,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快去找人?!?/br> “不用了,”李昭將手中的寶劍遞給葉青微,“我拎著他回去?!?/br> “你不是有潔癖嗎?” 他伸出自己的大手將葉青微稍小的手完全包住,認真盯著他道:“這樣就沒事?!?/br> 明明知道李昭是個冷性子的正經人,可是這么個冷清人一本正經的撩人,還真是一時讓人難以承受。 李昭就這樣一手拉著葉青微,一手提溜著王子夏往米府走去。 葉青微不知道這是什么道理,難道握著她的手就不潔癖了? 葉青微掙了掙,他卻握的更緊了。 她一直以為王子尚他們才是緊迫逼人的那個,誰知道有些冷清的人逼迫起人來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帶著王子夏進入米府后,所有人都震驚了,居然真有一個根王子尚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王子尚繞著王子夏走了幾圈,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我說,就算是王家主的私生子也不可能長得跟你這么像吧?”崔澹歪歪頭,笑道:“該不會,你和他是真正的兄弟吧?” 王子尚已經夠煩惱了,聽到崔澹這樣說,便大吼一聲:“你閉嘴!” 崔澹無所謂地攤攤手。 白術道:“這件事我要再回稟家主一下,王郎,此事事關重大,你還是隨我回長安吧?” 王子尚皺緊眉,他突然轉身看向葉青微,堅決搖頭道:“不用了,你把他帶回去就好了?!?/br> “王郎?”白術真是對這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小主人沒有辦法了。 王子尚淡淡道:“我早就說過,我未曾在意過什么家主之位,若他真的是我的兄弟,拿走什么也是理所應當?!?/br> 葉青微與他相處了這么久,總算是見到這位以后被稱為“風塵外物”王郎的影子。 白術嘆了口氣,忍不住道:“王郎,你現在還太小,不知道這有多重要,家主的位置并沒有那么不起眼,尤其是咱們太原王氏的?!?/br> 崔澹哼道:“說的就像是別人家的家主之位不金貴似的?!?/br> 王子尚笑道:“如果我現在不懂,那我以后也不想懂,我只想隨著心意,自由過活,不當家主我不會后悔,但是有些事情不去做,我可能真的會后悔一輩子?!?/br> 白術只是一介家臣,小主人執意不肯走,他也沒有辦法。 崔令溫聲道:“想不到王郎你小小年紀就有此種領悟,當真是出塵之人?!?/br> 葉明鑒點頭:“原以為你只是富貴郎君,想不到……唉,不似人間富貴花,自然是風塵外物?!?/br> 舉座皆驚,這番話出口就等于是給王子尚的腦袋上戳了一個“風塵外物”的章,讓王子尚以后在世家文人圈子里暢通無阻,這樣高的品評簡直讓人嫉妒,而且,這是在座諸位小郎君中唯二獲得品評的。 葉青微捂著頭,感覺自己好像在見證歷史,等等,這句話原來是出自這里嗎?還是葉明鑒給的評價? 王子尚也知道這是一件莫大的好事,便撫著額頭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來。 崔澹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你就走了狗屎運吧!” 王子尚懟了回去:“總比你連狗屎運都得不到的強!” “哈,我不稀罕?” “是嗎?” “哼!” 趁著眾人吵架,李珉瞧瞧移動道葉青微身邊,一雙如芳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阿軟姐今日出門可曾玩好了?” 葉青微搖頭。 李珉微微一笑:“那約好,我明日與阿軟姐一同去看燈會?!?/br> 還沒有等葉青微說話,李珉就怕她會不答應一般,快速轉身離開。 沒過一會兒,李行儀就被扯進了王子尚和崔澹的互懟中,鄭如琢則一點一點移動到葉青微的身邊,壓低聲音道:“阿軟,明晚咱們一起去燈會吧,順便,把你我的約定履行一下?!?/br> 鄭如琢紅著臉,撇開頭,也是沒有等葉青微回答就急促地跑開了。 互懟的戰線進一步擴大,將崔灝和崔泫也扯了進去,葉青微悄悄退了幾步,背后卻突然有人輕聲喚她,葉青微一回頭,就見到李珪垂著頭,紅著耳尖道:“明日……” “你該不會也是約我出去的吧?” 李珪立刻抬頭,怒道:“還有誰?豈有此理,竟然敢搶在本宮的前面?!?/br> 轉眼他又有些可憐地望著葉青微。 葉青微歪歪頭,剛張開嘴,就聽李珪道:“好,我就當阿軟你答應了?!?/br> 說罷,他也快速消失在她的眼前。 這一個個怎么都不好好聽她說話呢?而且,明天到底是什么好日子? 葉青微回房的時候還在一直想這件事,一進門,也沒有燈火,她一腳踹上個軟綿綿的東西,那東西還“哎喲”一聲。 葉青微讓了讓,月光勉強將來人照亮。 “米筠?你怎么在我房間里?” 米筠淡淡道:“這是我的房間?!鳖D了頓,他又補充道:“這整座府里的都是我的房間?!?/br> 葉青微揪了一下他頭頂上翹起來的頭發,忍不住道:“你還能更幼稚一點嗎?我的活財神大人?” 她剛說完,他卻沒有聲音了,房間里只聽到他深深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也不知道誰女扮男裝,故意去撩一個男扮女裝的兇手?!?/br> “你怎么會知道?該不會又是你家商鋪?” 米筠悶聲道:“你出門的時候難道不會多注意一下嗎?你吃飯的茶樓、你路過的舞坊、你托小孩子買酒的酒坊都是我們米家的,甚至,銀花渡頭上的畫舫也都是出自我的船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