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魏榮生是真的不懂父母究竟是怎么想的,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對方忽然有了出息,眼看著就要賺大錢了,沒道理他們就不能跟過去沾沾光,就算沒有rou吃,哪怕能跟著喝點rou湯也是好的啊。 林娟眼睛一跳頓時也有些心動,連忙按下還想再說話的魏冬,面上作出猶豫的神色:“話是這么說的沒錯,可你不知道,前幾日咱們家里發生了點事情,和你小叔家鬧了些不愉快,我怕……” 見母親松了口,魏榮生滿臉笑意,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娘你別擔心,不就是一場誤會嗎,都是一家人,哪有解不開的仇怨……對了,小叔家最近蓋的新房不是要請人去暖房了嗎,正好我過去一趟,爺爺還在呢,就不信他們真的就一點都不顧自己兄弟家了?!?/br> 這邊因為小伙伴的忽然戳穿,魏子芩不得不花了一整個中午的時間,仔細和父母解釋了自己忽然突發奇想買下酒樓的全部經過。 因為最近發生的各種事情,魏啟夫妻兩個對兒子的態度已經是有些放任了,在得知了買下酒樓的錢都是魏子芩自己的,便沒再多說,只說之后酒店開起來了自己會過去幫忙,至于能不能撐起來,就看魏子芩自己的本事了。 輕松解決了父母這邊的問題,魏子芩剛松下口氣,卻沒想到大嫂嬌鳳那邊又緊接著鬧了起來。 忙了一整天,到村里所有相熟的人家通知了第二天要暖房的事情,晚上回來的時候,魏子芩就看到大嫂嬌鳳一臉緊繃的等在院子里面。 心里知道這個大嫂向來與自己不對付,這回恐怕來者不善,魏子芩思忖片刻,到底不愿和這人在院子里爭執起來,便回身把院門關上,之后才開口道:“大嫂找我有什么事情嗎,不如我們進屋再說吧?!?/br> 嬌鳳心下惴惴,臉上不由繃得更緊,不知怎么忽然有些害怕自己這個明明年紀不大,卻偏偏看不出深淺的小叔子。 猶豫半晌,到底還是鼓足了勇氣道:“我聽娘說你在城里買了家酒樓是嗎?” “對?!蔽鹤榆它c頭,心道果然還是酒樓的事情。 看著對方滿臉理所當然的神色,嬌鳳忍不住呼吸一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 對? 一個半大的孩子,拿著別管是從哪里來的錢,忽然就瞞著家人在城里買了家酒樓,這得是多大的事情啊,他到底從哪里來的底氣,或者更嚴重一點,他到底還有沒有把這個家放在眼里啊,偏偏一大家子還都迷障了似的慣著他,簡直是…… 借著滿腔的怨氣,嬌鳳終于大聲開口道:“不行,反正我不同意,你才多大,到底有沒有考慮過家里,你知道怎么經營酒樓嗎,那么大的一個攤子,如果出了問題怎么辦,之前折騰靈田的事也就算了,如今又弄了個酒樓出來,你是不把這個家都拖垮了就不肯罷休是嗎?” 魏子芩一挑眉梢,這又關靈田什么事? 不愿意再和對面人理論,魏子芩干脆道:“大嫂的話我都聽明白了,不過你可以放心,所有買酒樓的錢都是我自己的,并不會拖累到家里,當然還有更重要的,關于我買酒樓的事,爹娘都已經同意了,至于大嫂同不同意,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br> “你敢說買酒樓的錢都是你自己出的嗎?”嬌鳳徹底怒了,也忘了如今兩人是在院子里面,不管不顧大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包括你之前要進仙門的時候也是,娘面上說什么用的都是自己的嫁妝,不會影響到家里,其實還不都是從外面借的錢!” 對,真正讓嬌鳳憤怒的,其實不單單只是這回酒樓的問題,還包括之前全家人砸鍋賣鐵想要將魏子芩送入仙門的事情。 如果說那時候嬌鳳還能勉強安慰自己說,只要等到魏子芩進了仙門,整個家里都會跟著沾光的話,那么如今魏子芩忽然放棄修仙,則讓嬌鳳徹底失去了平衡。 嬌鳳想不明白,這一家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魏子臨才是家中的老大,為什么所有人都偏向魏子芩,到最后所有好處都成了他的,自己相公卻像個木樁子一樣被扔在了一邊,什么都剩不下。 “所以呢,說了這么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魏子芩問。 見魏子芩終于松了口,嬌鳳眼睛一亮,連忙把自己想到的要求都提了出來。 條件是她早就想好的,比如那酒樓如果真的要開也不是不行,但絕對不能是魏子芩一個人的,公公婆婆要占一份,魏子芩大哥也得在里面占上一份才行……再比如魏子芩如今手里究竟有多少錢,必須原原本本的說清楚,不能一個人私藏著,而且往后無論用在哪里,絕對不能自作主張,都必須和家里人商量清楚才行。 當然還有其他一些零碎的條件。 “夠了!”可惜還沒等嬌鳳說完,后面就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正是剛從外面回來,碰巧將兩人的對話從頭聽到尾的魏大哥。 “相公……”嬌鳳一驚,沒想到魏子臨這么快就能回來。 魏大哥滿臉冰霜,心底難堪到不行,簡直沒臉再去看自己的小弟,只將視線轉向自己的妻子,聲音仿佛結了冰:“不用再為難三弟了,你既然有那么多不滿,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咱們分家吧?!?/br> 分家?嬌鳳幾乎以為是自己聽錯。 “大哥?!本瓦B魏子芩也跟著嚇了一跳,雖然按照姝河村的規矩,只要父母同意,兒女在成過親之后都可以單分出去另過,然而在這之前,無論是父母還是魏大哥自己,都從來沒有過想要分家的打算。 魏大哥面上性子冷淡,內里卻是和魏父一脈相承的頑固執拗,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等到晚飯家里人都在的時候,便干脆不顧身邊妻子的后悔哭號,直接跪在父母面前,將事情前因后果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 家里如今生活剛剛好轉,蓋了新房,又買了酒樓,這個時候提出要分家,魏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魏父魏母又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在發現怎么都勸不動之后,只能一面埋怨嬌鳳的不懂事,一面萬般無奈地點頭答應。 “不過老大,你得知道,如今家里事情正是最多的時候,哪怕你想要分家,最快也得在一個月之后才能行?!?/br> 知道母親是在盡量拖延時間,魏大哥也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安靜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魏子芩難得失了眠,直到月上中天,依舊睜眼看著面前的墻壁,心里糾結成了一團。 正忍不住唉聲嘆氣的時候,忽然瞧見自己床邊趴了個人影,鬼一樣披散著頭發看著自己,頓時嚇得什么糾結都沒了。 “白珩?”終于看清了床邊的人,魏子芩簡直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的青年特別歡快地點了點頭,一面伸手去拽魏子芩起來:“阿芩,走,走?!?/br> “別鬧,都這么晚了,你要去哪兒?” 青年力氣很大,幾乎沒怎么用力就將他從床上拉了起來,魏子芩無奈,只能跟著起身。 白珩一笑,微微側著臉頰,姣好的面容瞬間被月色染上了一層柔光:“東西,有,給你看?!?/br> 魏子芩疑惑。東西,什么東西? 第二十二章 白珩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已經二十出頭,但因為心智不全的緣故,無論從日常言辭還是行動上看,都更像是一個只有四五歲大的孩子。 愛玩兒愛鬧,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起初魏子芩還會擔心一下,到后來見青年雖然愛鬧,但大體還是有分寸的,并不會真正去做什么特別危險的事情,便也干脆放任了。 老實說,好像現在這樣大半夜里忽然出現在床前,非要叫人陪自己出去玩兒的事,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魏子芩嘆了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這一回又是什么,如果再給我看死老鼠的話,我可真的要生氣了?!?/br> 白珩笑得一臉無辜:“不是,特別,特別,東西?!?/br> 不是老鼠,是特別特別好的東西。魏子芩自動補全青年的話,心底呵呵,鬼才會信哦,都不用什么特別好的東西,只要不再是死麻雀死老鼠他就謝天謝地了。 魏子芩被白珩一路拉出門,上了葫蘆山,等真正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確實是誤會對方了。 “這是……”魏子芩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他們如今所在的不是別的地方,正是魏子芩之前用靈石布置的靈田里面。 先前魏子芩一共弄出了十塊靈田,五塊用來種普通的靈米,五塊用來種從九星閣買來的低階靈藥,無論靈米還是靈藥都是才剛種下不久的,哪怕有足夠的靈氣供應,也至少要三十幾日才能長成。 而如今就在魏子芩眼前,所有的靈米都結成了稻穗,沉甸甸的靈米低低壓下來,隨風搖擺,不斷在夜晚里閃動著微弱的金光。 “阿芩,看?!彼坪鹾軡M意魏子芩的反應,白珩特別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驚訝只是最初的一瞬,魏子芩忍不住皺了皺眉:“不對,不應該這么快才對,你之前都做什么了?” 靈田外面布有陣法,因為害怕有其他人誤闖進來,所以魏子芩一開始就沒有設置與陣法相對應的鑰匙,而是直接在陣法的最外圍布下了用來識別身份的補充陣法。除非有元嬰以上的修士跑到這邊來,否則如今也就只有魏子芩和白珩兩個人能夠進到這里。 白珩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擺了個打坐的姿勢:“這樣,就,行了?!?/br> “你是說運功打坐?”魏子芩忍不住道。如果方法得當,在靈田內運功打坐確實可以幫助靈田內的靈種加速成長,甚至魏子芩自己也是這樣做的,可如今哪怕以他的修為,也最多只能將靈米的生長期從三月縮短為一月罷了,根本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讓靈米徹底長成。 “生氣?”白珩窺著他的臉色,有些擔心道。 “沒,我沒生氣?!蔽鹤榆藫u頭,抬頭看了他一眼,心底很快釋然。 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青年過去很可能也是個修士,會變成眼前的樣子,完全是身體上出了岔子的緣故,那么如今會有比他更高的修為,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謝謝,最近我正好缺靈米用呢,你幫了大忙了?!?/br> 五塊靈田一共三十株稻穗,加起來最少也能結出一二百粒靈米,足夠他最近使用了。 阿芩說謝謝了。白珩特別開心的彎起嘴角,等了一會兒,就見魏子芩雖然嘴上說謝謝,之后卻再沒有任何其他動作了,又忍不住將彎起的嘴角放了下來。 不對啊。 白珩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他明明記得之前有看過的,村子里面年輕的小伙幫喜歡的姑娘種好了靈田,姑娘一臉歡喜地在小伙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種靈田之后……不是應該有親親的嗎……為什么阿芩沒有親親自己呢? 完全不知道青年的復雜心思,魏子芩又檢查了一遍靈田,發現里面無論是靈米還是靈藥都沒有什么問題后,便徹底放下心來,硬拉著不知什么原因死活不肯離開的青年下了山。 因為這一下折騰,魏子芩徹底忘了先前的糾結,之后一夜好夢。 第二天便是魏家新房暖房的日子,魏子芩起了個大早,幫著魏大哥一起擺放桌椅招呼客人。 因為魏父魏母在村里面人緣不錯的緣故,這一次暖房來了不少人,幾乎所有還閑著的姝河村人都跑了過來,以至于到了中午的時候,剛蓋好不久的新房便有些人滿為患了。魏父魏母考慮了一下,索性天氣還不冷,便干脆將一部分多出來的桌椅擺在了外頭。 魏子芩剛把桌椅放好,就聽見不遠處有人招呼他道:“哎呦,堂弟怎么一個人抬桌子呢,快快快,快點放下了,你想要搬到哪里,我來幫你抬過去?!?/br> 魏子芩抬起頭,就看見堂兄魏榮生滿臉堆笑的小跑過來,殷勤地接過他手中的桌椅,小心翼翼放到了指定的位置上。 “子芩來看看,放在這里行不行?”放完還一臉討好地看向魏子芩道。 魏子芩站在原地,也不說話,就定定盯著他看,直把魏榮生看得尷尬不已,才終于開口道:“堂兄過來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 魏榮生訕笑:“哎看你說的,都是一家人,沒有事情我就不能過來找你了嗎?!?/br> “哦,”魏子芩點頭,神色平靜,“既然沒有事情,那我可進屋了?!?/br> 見對方真的要走,魏榮生心底著急,連忙將人叫?。骸皠e別別,我來找你,確實是有些事情的?!?/br> 魏子芩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是這樣,”魏榮生不由咽了咽口水,不知怎么回事,莫名有些打怵自己面前的小堂弟,只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我聽人說,你在城里買了家酒樓,我就想著,你那酒樓剛開,肯定缺人手,正好我最近閑著,不如就去你那里打個下手什么的,到時你隨便給我點工錢就行……怎么說都是一家人,總比外人更可靠一些,子芩你說是不是?” “哦,堂兄聽錯了,我那酒樓的伙計都已經找好了,并不缺人手?!蔽鹤榆烁纱啻驍嗨?。 “???”魏榮生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頓時一愣。 “不過如果堂兄真的想來也不是不可以,”魏子芩話鋒一轉,直等到魏榮生忍不住面露喜色的時候,才將后面那半句接了下去,“只是工錢上可能要少一些,和粗使的伙計一樣,每月一貫錢,堂兄如果覺得行的話,現在就跟我到屋里去把契約簽了吧?!?/br> 一貫錢就是一兩銀子,魏榮生險些吐血,如今哪怕是在碼頭上做苦力,做得好的話,合一月也不止二兩銀子的工錢,怎么跑堂的伙計反而每月只有一兩銀子的工錢。 “子芩開玩笑的吧,怎么會一貫錢這么少,我記得你如今給人種靈田,也要一株靈米二兩銀子的價格吧?!?/br> “哦,既然堂兄不愿意就算了,”魏子芩并沒有要和他理論的意思,轉過頭來沖屋里喊道,“大哥,大伯家的榮生堂兄過來了,我有事要出去,你先過來招待一下?!?/br> 隨著魏子芩的聲音,這會兒正在魏家做客的村人全都轉頭看了過來。村里閑言碎語傳得快,關于魏家兄弟兩個那點恩恩怨怨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的,如今看見魏榮生在外面,眼里頓時都帶了點看好戲的神色。 “堂兄別傻站在這里了,先到屋里去坐坐吧?!焙巴晡捍蟾?,魏子芩勾著唇角,特別好心的提議道。 “不,不用了?!?/br> 魏榮生被看得臉頰guntang,耳邊盡是村人小聲議論的聲音,哪里還敢進屋去坐,連忙逃也似的離開了。 極北之地,寒月宮,正殿外。 幾位殿主匆匆從殿外的游廊上走過,唯有無涯殿主小心墜在后面,直到所有人都進了屋里,才將跟在身邊的侍從一把拽進了暗處。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仙君因為去了某個不知名的小秘境,生死不明,一直都找不到任何蹤跡嗎,為什么忽然間又說已經找到人了?”岳祁強壓著聲音,勉強按下心底的焦慮,緊攥著侍從領口的手幾乎忘了收起力道,直把對方勒得唉唉痛叫才總算將手松開。 “岳殿主……”侍從面色發苦,想說你問我我去問誰,人是修羅殿那邊最先發現的,而且這么大的事情,他一個每日在正殿外面伺候的小小侍從,怎么可能知道。 “算了,”岳祁搖了搖頭,終于在心底嘆了口氣,也知道如今再去為難一個侍從,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你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