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正常人怎會為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割讓自己的利益? 拿了地皮還想反咬一口,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若是不給一個教訓,真以為天下姓秦。就算秦始皇,他姓的也是嬴。 望著陳致爽朗的笑容,燕北驕慢慢、慢慢地勾起嘴角。 吃完飯,“談”完生意,陳致覺得兩人的關系已經進入了新的階段,立即提議一起看電影。 燕北驕低頭看了眼手表:“我下午兩點還有一個會議?!?/br> 陳致依舊一臉期待。 燕北驕強調:“很重要的會議?!?/br> 陳致說:“那我先去逛一圈,等你開完會再來接你?” 燕北驕:“?”撇去兩人的性別以及第二次見面的前提條件,這可以被看做是個約會邀請? 陳致說:“你喜歡看文藝片、懸疑片,還是槍戰片?” 既然“聽不懂”暗示,燕北驕只好明示:“以我們目前的關系,并不適合一起看電影?!?/br> 陳致想了想,試探道:“那先定個名分?” 燕北驕:“……” 在陳致的堅持下,燕北驕還是被跟到公司大樓下,在對方的目送下,渾身別扭地進了大門。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陳致才回家。到家以后,吩咐管家準備兩人份的高規格晚餐,然后回房關門掏出千里傳音符。 “大仙!”他捂著喉嚨,聲嘶力竭地說,“我好像……走火入魔了?!?/br> 那頭的白須大仙一臉懵逼:“你都成仙了,怎么會走火入魔?” 陳致說:“我看到黑氣從我身體里冒出來?!?/br> “……” “我還有非常嚴重的殺人沖動……” “……稍等?!?/br> 意識到事情嚴重性,白須大仙放下手頭的事,立即趕來。到秦家的時候,陳致正坐在臥室門口陽臺上,對著一桌燭光晚餐發呆。 白須大仙:“……” “請坐?!标愔缕鹕硐嘤?。 白須大仙說:“有黑氣從你的身體里冒出來?” 陳致說:“后來發現是一個煙蒂,可能有人不小心丟到我的口袋里了?!睘榱俗C明自己沒有撒謊,還將故意燙了個洞的口袋翻出來給他看。 白須大仙說:“那殺人的沖動呢?” 陳致說:“可能是肚子餓了。這個叫什么來著?低血糖?” 白須大仙說:“也可能是描述我此刻的心情?!?/br> 陳致介紹了一遍菜式。 白須大仙坐下開吃。 陳致知道他逗留的時間有限,長話短說:“燕北驕不認識我了?!?/br> 白須大仙說:“說明他喝的是正宗孟婆湯?!?/br> 陳致眨巴眼睛:“什么意思?” 白須大仙反問:“你又是何意?” 他是何意? 他的意思當然是,閻羅王說燕北驕當年沒有投胎,而是在修煉,就說明他現在應該已經學有所成,起碼也是個修士了。為何還要喝孟婆湯? 太多疑惑糾結在腦袋里,絞成一團,難以分辨。 他呆呆地說:“這次的任務……不是福利嗎?” 白須大仙叼著半只龍蝦,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一開口,龍蝦掉了:“為何有如此荒謬的想法?” 陳致捂著心臟,身體貼著椅子,一點點地往下滑:“好難過……我要心臟病發了?!?/br> 白須大仙面無表情地說:“雖然秦學而有心臟病,不過,這是你的身體——大功德圓滿金身。天崩了,你都不會病發?!?/br> 陳致瞬間坐直身體,干咳一聲道:“不小心忘記了?!?/br> 白須大仙擦了擦手指,感慨道:“你的性情與初來蒼天衙時,變了很多?!?/br> 陳致不以為然:“有何不同?” 白須大仙說:“彼時,你很正常?!?/br> 陳致道:“……來之前很正常,來之后不正常。這怪誰呢?” 白須大仙:“……” 到底是頂頭上司,陳致不想鬧得太僵。畢竟,上一位頂頭上司到現在都還沒熬出頭呢。所以這一位,在對方還健康的時候,便好好待他吧。 他嘆氣說:“怪悠悠歲月吧?!睌蛋倌昵?,他初升天庭,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每天都是新生,每天都很開心。數百年后,依舊是那座天庭,心中的大門卻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慢慢地閉起。日復一日,不見光明。 走火入魔,說是玩笑,也不是玩笑。 若能徹底瘋魔,勝過清醒的痛苦。 曾想過,若當日不以天道為先,不以蒼生為重,是否是另一番結局。每念至此,心寒如冰。百年已有邪念,千年如何,萬年如何?天上地上,都以為大功德圓滿金身是無上榮耀。又有誰知長生之可怕。歲月悠悠,不見盡頭。壽元漫漫,不得善終。 有人說,時間能淡忘一切??赡侨吮囟]有活過數百年。數百年的時光,的確會吹去浮塵,然風波后留下的,必然是重中之重。時間推移,人情漸薄,曾經刻骨銘心的記憶,便真正的刻骨銘心,無人可代,一旦失去,似乎連喜樂也隨之埋葬,幾乎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大境界。好在,他學會了自娛自樂,偶也得趣。 陳致發了會兒呆,突然說:“既然不是福利,那這樁任務所求為何?” 白須大仙吃飽喝足,正要告辭,屁股剛抬起,又慢吞吞地放下:“不是你的福利,卻是他的福利?!?/br> “燕北驕?為何?你不說的話……”陳致從乾坤袋里拿出一把魔氣四溢的長刀。 白須大仙頭疼地說:“好端端的,為何又拿它出來?” 這把魔刀原是夢魔所有。他死后,魔刀插在土地中,無人敢動,生怕被魔氣入侵,噩夢纏身。只好請萬邪不侵的陳致出馬,想讓他將它沉入北海封存。誰知他拿到之后,就據為己有,美其名曰——用以自衛。只是他自衛的范疇十分廣泛,簡直能用“包羅萬象”來形容。 陳致說:“尋求真理的路,總是分外艱辛?!?/br> “我沒說不說?!彼狭粝聛沓赃@頓飯,就已經做好坦白的準備。 陳致立即將刀收了回去。 白須大仙說:“當年容韻退位,天下大亂。畢虛大神便與他做了個交易。容韻將自身的龍氣輸入大地之脈,穩定時局,而畢虛大神便給他一段成就仙緣的機會?!?/br> 陳致身體微微前傾:“故而,他當初才會在地府修煉……可為何又投胎轉世了呢?” 白須大仙擺手道:“并非你想的那樣。他在地府修煉,是因為將龍氣輸入大地之脈后,魂魄受創,地府陰氣最重,有助于他魂魄修復?!?/br> 陳致呆呆地說:“所以數百年來,他一直在地府受苦?” “說是修煉,其實是躺在陰泉中沉睡。他曾吸收過忘川水,這段時日對他來說,有益無害?!?/br> 陳致稍稍放心:“為何不告訴我?” 白須大仙說:“因為時機未到。容韻以自身龍氣,供養大地之脈,原是無量功德。但他本意為私,天道算功德的時候,便要大打折扣。畢虛大神以這段功德造出仙緣之機,已是勉強。天道自會降下考驗?!?/br> 陳致道:“那我的任務又是怎么回事?” 白須大仙說:“因為是天道考驗,所以存在變數。換而言之,燕北驕所為,都是‘不可測’。只是,畢虛大神念及燕北驕三世顛簸源于無妄之災,有意助其一臂之力。恰好秦學而意外早故,才有了今時的‘秦學而’?!?/br> 陳致說:“那我該怎么做?” 白須大仙說:“你可知,為何黃天衙的人這么少?” 陳致毫不猶豫地回答:“任務危險前途小,事情繁雜福利少。上司真假難分辨,一口黑鍋背到老?!?/br> 白須大仙:“……” 陳致說:“還有其他原因嗎?我再想想?!?/br> “咳咳?!卑醉毚笙烧f,“是因為黃天衙的任務,事關重大,極容易與他人沾上因果。比如你與燕北驕,從第一世起,便糾纏不清了。所以,畢虛大神才會讓他加入黃天衙,負責這件任務?!?/br> 陳致一臉的難以置信:“難道不是看中我機敏聰慧、天賦異稟、骨骼清奇嗎?” 白須大仙說:“想想你當時會多少法術,再認真比對你剛才說的理由?!?/br> 陳致生無可戀地望天。 “你沾了燕北驕的因果,三世都沒有還清,因此,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可能改變他的命運,是半個‘不可測’。秦學而原本的命運是二十二歲那年,死于一場綁票,與燕北驕只是書面之緣,點頭之交。而你要如何繼續這段命運,全看自己。唯有命終于二十二歲乃既定的事實,不可改變?!?/br> 陳致說:“也就是說,我可以幫助燕北驕修煉?” 白須大仙說:“可以,只要他提出了這個愿望?!?/br> 陳致喜上眉梢。當初容韻可是口口聲聲要跟著他修煉的,以此為基礎,相信此事不難。 “對了,還有一事忘了說?!卑醉毚笙伤λπ渥诱酒饋?,“‘如其所愿’只是一個任務。也就是說,你只能滿足燕北驕一個愿望。一旦愿望實現,你就要功成身退?!?/br> 陳致呆若木雞:“不是說,我與他沾了因果,如何繼續這段命運,全看自己嗎?” 白須大仙說:“我說過,你是半個‘不可測’。幫他實現一個愿望‘可測’,實現哪個愿望才是‘不可測’?!闭f完,搶在陳致拔刀之前,就飛向了天際。 他走得瀟灑,留下陳致一人對著夜空發呆,直到管家上來收拾餐具,才回神。管家也沒問另一位客人從哪里來的,為何吃了東西卻不見人,只是拿出毯子與靠枕,讓他坐得更舒服些。 陳致習慣了他的體貼。若非任務對象是燕北驕,他大概會好好地享受成為秦學而的樂趣。 如今,一想到之前答應燕北驕合作開發購物城的事,他就坐立不安。若是天道默認這樁合作就是燕北驕的愿望,那他真的是哭也來不及。 他拿出手機,打給豐峰集團管理層,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合作協議可以繼續起草,但是條件一定要苛刻,有多苛刻就多苛刻?!?/br> 聽那頭興高采烈的聲音,陳致心情低到了谷底。不用想也知道,當燕北驕看到協議時,會如何的暴跳如雷。兩人剛建立的、薄冰般的玻璃情誼,大概也會粉碎得尸骨無存。 燕北驕并沒有他想象中的生氣,事實上,看到協議,他反而松了口氣。明處的戲弄,好過背地里使絆子。他唯一想不通的是,傳說中毫無存在感的秦家少爺到底吃錯了什么藥,設下如此幼稚的圈套來耍他。 從抽屜里拿出秦學而的資料,又細細地看了一遍。從學校到家庭,與自己都毫無交集,對方的興趣來得莫名其妙。 只是,對這份莫名其妙,為什么他竟感到興奮與期待? 反常的反應令他心生警惕。所以,當陳致打電話邀請他共進晚餐時,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語氣十分不客氣:“看到貴集團起草的協議之后,我想拳擊臺比飯桌更適合我們?!?/br> 陳致佯作沒聽出他話里的諷刺:“聽起來很不錯,去哪家會館?” 燕北驕驚詫于對方的厚臉皮,借口有事,直接將電話掛了。掛了之后又莫名不爽。細究緣由,大概出于自己被戲弄之后,沒有反擊的窩囊感? 他手指在桌面輕敲了兩下,撥通了楚瑜媛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