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
香客很自覺,有的三炷,有的五炷,收了之后,都恭恭敬敬地道聲謝。越往里走,越是安靜。香客不分貧富、貴賤,都步履靜,說話輕,偶有僧人經過,還會互相行禮。 兩人上過香,給了一百兩的香油錢。有僧人過來問,是否要用齋菜。 陳致應了。 被帶到后堂,已有很多人在等候,獨自前來的女客被單請到一邊,與眾人隔開。領路的僧人問容韻是否要去女客那邊,容韻好不猶豫地答應了。 陳致“溫柔”地撩起他的鬢發,夾到耳后:“一個人,小心些?!?/br> 容韻嬌羞地說:“夫君放心,有事我會大喊的?!?/br> 容韻走后,旁邊的人就對陳致說:“你家小娘子,嬌滴滴的,喊起來能有什么氣力,你還是盯緊些?!?/br> 陳致:“……”以后踏青這種事,一定要自己來! 他打了齋菜,坐在女客附近。容韻已成功打入女客內部,如魚得水,不知他說了什么,好幾個人朝陳致看來,然后笑起來。 陳致:“……”生氣。好想背對著她們坐。 用完膳,容韻收了一堆帖子回來。人還在半路,帖子上的香氣已經傳了過來。陳致說:“看來夫人,滿載而歸啊?!?/br> 容韻說:“誰讓我們意氣相投呢?!?/br> 陳致:“……”閻王爺沒讓他投個女胎,簡直是神生第二大失誤。第一大失誤是讓自己當年的父親投胎成了王舒光的母親。 容韻說:“她們都說你忠厚老實,一看就是顧家的人。嗯,正好我也是這么想的?!?/br> 陳致說:“你想證明自己看走眼的話,我也可以配合?!?/br> “想都別想?!比蓓嵭χ匪?。 外人看來,就是打情罵俏的小兩口。 容韻突然壓低聲音說:“剛才用膳的人中,有一個是吳大小姐的人。說吳大小姐用過膳,就約了房少奶奶去洗缽泉納涼?!?/br> 大中午的納涼,不愧是吳家之后,果然有想法。 陳致道:“那我們去瞧瞧?” 容韻說:“偷窺女眷不雅?!?/br> 陳致準備認錯,就聽容韻說:“讓我去?!?/br> 陳致:“……” 臉皮沒有厚過十四歲的少年,百歲高人的老人只好慢悠悠地逛寺廟。有算命攤子,他在旁站了站,見那先生糊弄了幾個人,便過去一坐:“幫我看看?!?/br> 那先生望了他一眼:“五兩銀子?!?/br> “剛才幾個只有五錢,為何我要五兩?”陳致自認頭不大,為何被當成了冤大頭? 那先生說:“他們幾個日子過得太平,我胡說八道也不妨事,你不行。你最近要倒大霉?!?/br> 陳致說:“不會是血光之災吧?” “就是血光之災?!?/br> 陳致無語。 那先生說:“不信也沒關系,反正命是你自己的,五兩銀子都買不了你的一條命,我還能說什么呢?” 陳致說:“你報個來歷我聽聽?!?/br> “我說了你便明白嗎?”那先生傲氣得很,“我師承梅數宮?!?/br> 陳致:“……” 那先生搖頭:“我就說,說了你也不懂?!?/br> 陳致說:“梅宮主傷勢如何了?” “咣當?!蹦窍壬品俗雷?,抓起錢袋子就跑。 陳致愣了下,將桌子擺正,才慢悠悠地追上去。那先生跑出不遠,就看到他站在菩提樹下沖他微笑,當下就腿軟了,癱坐在地上說:“這惡人……菩薩都保不住我了!” 陳致走過去,想扶他起來,又怕他跑了,只好半蹲著問:“你跑什么?” 那先生老老實實地說:“怕死?!?/br> 陳致說:“你怎么知道我要殺你?” 那先生說:“宮主受傷的事,知道的人極少,但兇手一定知道。加上你印堂發揮,最近要倒霉,一定是壞事干多了,被天打雷劈的!” 陳致:“……”剛才差點相信他有點道行的自己,真是傻白甜。 那先生說:“你快反駁?!?/br> 陳致:“?” 那先生說:“你若是反駁了,就說明現在還不太想殺我,這樣我才能活下去?!?/br> 陳致說:“你們家宮主才天上掉下來的時候,砸在了我身上。所以,是我發現了受重傷的他,還請了大夫?!?/br> 那先生將信將疑:“據我所知,救他的是四明山陳仙人?!?/br> 陳致指著自己。 那先生說:“是個青春永駐的年輕人?!?/br> 陳致:“……”他哪里不年輕?! 第79章 向月之心(九) 好說歹說, 連胡子都揪下, 那先生總算信了幾分, 說:“實不相瞞,宮主到現在都還沒有醒來。我們聽說宮主受傷之前,是去收拾‘梅花殺’那個叛徒, 便一起去報仇。誰知我們找到他們的時候,‘梅花殺’上下被殺了一干二凈?!?/br> 陳致一怔。 那先生說:“我聽說他們與西南王關系密切,就自告奮勇地過來打探消息。能不能找到兇手還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 找到救我師父的辦法。仙人,你與我師父相交甚篤, 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我師父一日日地虛弱下去嗎?” 陳致心虛不已。他本是要去神魔戰場找人幫忙兼幫忙,但各種事情一混, 竟拋到腦后了,當下干咳一聲道:“其實, 我來這里,與你的目的也有幾分相似?!?/br> 那先生感動地說:“仙人真是好人啊,自己大難臨頭, 竟還惦記著我師父?!?/br> 眾口鑠金, 算命先生一張口頂仨,拼起來就是個“眾口”,陳致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你口口聲聲說我印堂發黑,大難臨頭,到底是真是假?” 那先生不高興地說:“仙人竟懷疑我梅數宮的占卜之術?”那眼神仿佛在說:師父怎么沒有打死他。 陳致干笑道:“不, 我只是很信任我自己的運氣?!?/br> “別信了,別信了,到頭了,到頭了?!?/br> 陳致:“……”梅若雪可能是被這群熊孩子連累,才挨了黑棍。他問:“先生怎么稱呼?” 那先生很高興地自我介紹:“閻芎。閻羅王的閻,川芎的芎?!闭f完就聽陳致嘀咕“冤有頭,債有主,知道名字就好辦了?!?/br> “……仙人在說什么?” 陳致說:“沒什么,好名字?!?/br> 難得有人稱贊自己的名字,閻芎高興地說:“仙人認為好在哪里?” “川芎,有解郁、通達之能,自然是好的?!?/br> “哈哈,我師父說,芎通藭。上草下窮,活該一輩子餓肚子?!?/br> 陳致安慰他:“你師父思想太狹隘了。窮可行乞,只要你不說對方印堂發黑,大禍臨頭,總能填飽肚子的?!?/br> 閻芎說:“……多謝仙人安慰?!?/br> 通報過名字之后,兩人的關系拉進了許多,看著彼此的臉,都有種老友相間的嫌棄感。閻芎說:“仙人為何降臨光孝寺呢?” 陳致說:“最近戰事吃緊……” “是了,求神拜佛也是好的?!?/br> “……”我就是神!睜大眼睛看看!陳致深吸一口氣說,“對,你說得對?!?/br> 閻芎被稱贊了非常高興:“我有事情要告訴仙人?!?/br> 陳致不是很想聽。 “鄂國夫人……” 陳致耳朵豎得筆直。 “的奶娘剛才來這里解簽?!遍愜郝龡l斯理地說,“抽的是第五十七支簽?!?/br> 陳致丟給他一角碎銀子:“繼續說?!?/br> “……”閻芎很想說自己不是說書的,但是手已經習慣性地將銀子收入懷中,“‘甯戚飯牛叩角’,是讓抽簽的人隨機應變、因地制宜,不要太墨守成規,使轉運之機平白流逝?!?/br> 簡直瞌睡送枕頭!陳致聽得心中一動:“你確定是鄂國夫人的奶娘?” 閻芎說:“當然不是?!?/br> 陳致:“……” “區區一個奶娘,我何必特特地說出來。這支簽的主人,是奶娘背后之人?!遍愜菏种冈谧郎陷p輕劃下了“鄂”字。 陳致眼皮抬起,正要說話,旁邊就有人過來解簽。 閻芎接連做了兩門生意,眼見著還要說,陳致等不及,直接放下五兩紋銀,說:“這先生我包了?!?/br> 其他人怪異地看著他。 閻芎在旁顫聲道:“在在在下只做嘴上生意,不做皮rou生意?!?/br> 陳致白了他一眼。 閻芎又補充道:“這嘴上生意也做那干凈的?!?/br> 陳致搶過他的錢袋子:“走不走?” 閻芎拿起桌上的五兩紋銀,立刻就走。 陳致與他一路走來,見洗硯池邊無人,且視野開闊,不怕被人偷聽,便停了下來。 承接上個話題,閻芎說:“今早我路過客堂,就叫人趕走了,說是有貴客在。那個奶娘正好從里面出來。你說這客堂里待的會是誰?!?/br> 鄂國夫人無疑了。 陳致暗喜:“我想私下見一見鄂國夫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