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容韻猛然抬頭,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師父站在窗口看他,連忙起身跑到窗邊:“師父,你有什么吩咐?想吃夜宵嗎?我現在去做?!?/br> 陳致說:“明日一大早啟程,早點睡?!?/br> 容韻激動地說:“師父放心,我明日起得來的?!?/br> 陳致點點頭,正要走,忽然想起了什么,扭頭說:“杯子就不要帶了,背在身上硌得慌,還容易碎?!?/br> 次日。 陳致天不亮,就獨自下山了一趟,等回來的時候,略晚了。說好的卯時出發,延到了辰時。 怕陳致不好意思,容韻還一個勁兒的道歉:“都怪我早膳做得晚了,師父不要生氣?!?/br> 師父不生氣,師父羞愧。 陳致說:“是為師起晚了?!?/br> 容韻睜大眼睛,稀罕地看著他。 陳致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是你師父,當以身作則?!?/br> 容韻眼睛微紅,嘴巴一扁…… “不許哭!” 陳致頭疼。 有事沒事哭哭啼啼的習慣不是他教的,難道是娘胎里帶來的?可是燕北驕和崔嫣都不像是喜歡哭的人……一想到穿著北燕龍袍的燕北驕眼睛微紅,嘴巴一扁,陳致胃里一陣翻騰。 為免有朝一日出現那樣奇葩的景觀,陳致決心糾正這毛病。 他說:“日后,你哭一次,就抄一遍《六韜》?!?/br> 容韻問:“那我抄完可以哭嗎?” “……”陳致說,“你哭一次,就去山洞面壁思過三天?!?/br> 容韻大驚:“我一個人去嗎?師父不去嗎?” “嗯,一個人?!?/br> 容韻扁著嘴吧,猶豫了很久才說:“師父放心,我不會哭的?!?/br> 陳致說:“要真的做到才好?!?/br> 容韻哭喪著臉,深深地為此煩惱。 臨近山下,陳致便戴上了面具,遇到上輩子仇敵這種倒霉事遇到一次就夠了。 通向山腳的路被重新修過,路寬且平,沿途擺滿了算命攤子。 陳致瞇著眼睛找了半天,才找到今早買通的那個攤位,狀若不經意地拉著容韻過去:“為師看著這位師傅仙風道骨,頗有些道行,不如卜一卦試試?!?/br> 容韻怎么看這位“仙風道骨”師傅都覺得賊眉鼠眼,但他順從慣了,自然不會提出異議。 陳致朝那算命先生使了個眼色。 那算命先生會意地點點頭:“不知小公子是測字還是看相?!?/br> 容韻覺得看相可信口開河,太不靠譜,便選擇了測字。 算命先生說:“請小公子賜字?!?/br> 容韻看了眼陳致,說了個:“耳東陳?!?/br> 算命先生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哎呀呀”地叫喚起來:“小公子命格貴不可言呀!” 容韻冷淡地說:“你還沒問我測什么?!?/br> 算命先生冷汗瞬間下來了,見站在容韻身后的陳致黑著臉瞪自己,忙說:“小公子什么都不必問,我心中就有數了?!?/br> 容韻說:“你說來聽聽?!?/br> 算命先生說:“耳東陳,拆開來便是耳與東。東是青龍位,真龍命,貴不可言,對應震卦??藏詫?,所以,此乃上坎下震的屯卦,有攸往,利建侯。小公子日后必然要建功立業,建國封侯,甚至……”他猛然收聲,一副不敢多言的樣子,只是用手悄悄地比了個九又比了個五。 容韻沒那么好忽悠,又說:“天下陳姓眾多,難道其他人來問你,你也這么回答?” 算命先生覺得這孩子聽到好話還胡攪蠻纏,實在有點不知趣,但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身后那個戴面具的先生給了十兩銀子,他自然要將任務完成好?!肮哟搜圆钜?。天下陳姓之人雖多,但問的人卻不多。而問的人中,問我的人更是只有公子一個??梢娳ぺぶ?,早有注定。公子是真龍轉世,獨一無二?!?/br> 容韻不大信他,還想再問,就聽陳致掏出一塊碎銀子給對方:“他年紀尚幼,還請大師慎言?!?/br> 算命先生高高興興地收下打賞:“放心放心,天機不可泄露?!?/br> 容韻:“……”說都說了,算哪門子的不可泄露。 雖然容韻看起來并沒有深信,但潛移默化就是不斷地灌輸,陳致本就沒希望能一蹴而就,點到為止便不再提。兩人搭乘馬車離開四明,傍晚入明州城。 城中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老成如容韻也忍不住東張西望。 他哪樣多看幾眼,陳致就會停下來買。 如此幾次,容韻嘴上不說,可眼睛的光亮堪那從東邊兒冒起來的大月亮。 走到一家酒樓門口,有個客?;镉嫶舐曔汉戎昂贾菝宋骱佐~”,容韻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想吃醋魚,師父好嗎?” 決定好好寵愛徒弟一把的陳致自然不會拒絕。 酒家生意不錯,要拼桌才有位置。同桌的是對中年夫婦,看到陳致戴著面具,有些警惕,偷偷摸摸地瞧了好幾眼。容韻突然說:“師父,你臉上的傷口什么時候好呀?” 陳致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替自己解圍,便道:“還要過一陣子?!?/br> 那對中年夫婦聽他們這么說,明顯松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一張桌子,涇渭分明。 陳致在凡間是世家出生,用的又是黃天衙的公款,自然是什么貴點什么,滿滿當當的一大桌,相比之下,那對中年夫婦就兩個素菜,十分寒酸。 陳致見他們兩人有些局促,便說:“相逢即有緣,不如我們將菜合起來一道吃,也好吃得豐富些?!?/br> 這擺明是中年夫婦占便宜,他們為人老實,連忙推辭,但陳致態度熱情親切,他們推辭不過,只好道謝。 雙方熟悉了,便打開話匣子。 陳致占據主動,答少問多,沒多久就將對方的來歷打聽得一清二楚。夫婦原是定海人,兩年前遷至杭州做小生意,不久前杭州城戒嚴,驅趕了不少人,他們也在其中,正打算回鄉。 一直不吭聲的容韻好奇地問道:“杭州為何戒嚴?” 中年漢子說:“官方說戶籍調整,但是我聽說杭州城要開什么大會,來了許多了不得的大人物,怕被我們沖撞了?!?/br> 中年婦人抱怨道:“天下連個皇帝都沒有,還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中年漢子忙去捂她的嘴,陪笑道:“婆子沒見過世面,胡說八道,惹兩位笑話了?!?/br> 陳致感應到黃圭在乾坤袋里抖動,一時分神,沒有回答,還是容韻圓場道:“沒什么,換做誰也不服氣的?!?/br> 吃完飯,中年夫婦便要回客棧,正好陳致也在找客棧,又是同路。中年夫婦住的客棧冷清陳舊,怕兩人住不慣,便介紹了對面門面闊氣的那家。 陳致道過謝,與容韻各住一間房。 進了門,陳致便迫不及待地將黃圭取出來,果然有新的任務提示: 江南各大世家于十月初八在杭州召開大會,助容韻收服林家與胡家。 這提示委實沒頭沒腦了些。 陳致想上天問個清楚,又不放心留下容韻一個人,正左右為難,就聽窗棱傳來“篤篤篤”的輕敲聲,打開一開,竟是鳳三吉化作火紅小麻雀來了。 他進門幻化成人,抱怨道:“你們出門也不說一聲,害我好找?!?/br> “你來做什么?”陳致問。 鳳三吉說:“天庭太過無趣!畢虛躲著不見人,寒卿除了睡覺啥也不干,你這兒好歹還有人說說話話?!?/br> 陳致說:“你沒見過皆無?”心底暗暗期待皆無被他煩得無處可逃的樣子。 鳳三吉皺眉道:“他……唔,他的臉太奇怪??粗窨粗吿?,但他又不是畢虛,不好玩?!?/br> 陳致呆了呆說:“看著他像看著畢虛?” 鳳三吉說:“你不知道嗎?哦,你沒見過畢虛。唔,皆無和畢虛長得一模一樣。我問過北河,北河說南山渡劫的時候,畢虛趕去相助,所以他分出來的執念幻化成了畢虛的樣子。要不是南山多年前曾為了一個花妖要死要活,我幾乎要懷疑他暗戀畢虛了呢。對了,你知道南山與花妖的故事嗎?話說……” 陳致怕他說起來沒完沒了,只好打斷他:“我有事要去天庭一趟,你幫我看顧著容韻?!?/br> 鳳三吉笑瞇著一雙眼睛:“好呀?!?/br> 答應著這么痛快,必有陰謀??申愔聸]工夫與他周旋,只能快去快回。 黃天衙的門還沒進,就聽到一陣雷聲般的爆笑聲。 陳致認出是皆無,不由好奇地加快了腳步。走到里面,就看到皆無縮在椅子上捧腹大笑,他對面是個穿著粉色宮裝的小仙子,因背對著,認不出是誰。 皆無見他進來,忙招呼道:“快來瞧瞧我的手藝!” 陳致繞到小仙子面前,就看到一張艷若桃李的臉羞怒地瞪過來。雖然面容陌生,但這個身高再熟悉不過了。他試探著問道:“仙童?” 仙童惱羞成怒道:“仙童什么?我沒名字的嗎?” 陳致眨了眨眼睛,問皆無:“他叫什么?” 皆無笑得越發厲害。 仙童氣得跺腳。 皆無鼓掌道:“這便更像了?!?/br> 陳致說:“身高怎么辦?”雖然不知道那個外室多高,但是,一定沒有仙童這般袖珍。 皆無說:“我想過了,摔下山崖,斷條腿是難免的么!”從乾坤袋里取出一輛輪椅,仙童坐下后,用無形的墊子將他墊高了幾分,再用毯子蓋住腿,倒也像模像樣。 陳致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忙說:“黃圭出任務了?!?/br> 皆無說:“嗯?哦,是杭州大會吧?!?/br> 陳致說:“到底還有多少任務,能不能一次說完了,別想一出是一出?!?/br> 皆無說:“這任務原與你無關。容韻十五歲下山后,就與容家舊部聯系上了,加上外祖的助力,很快建立起遍布全國的隆興錢莊。一年后,江南那些世家打聽到隆興與容家有關,生怕他回來報復,便開了一場討伐容家余孽的大會。誰知被容韻暗中破壞了,還趁機離間了幾家的關系,收服了單不赦轉世的林家大公子林之源和對容母念念不忘的胡家家主胡越?!?/br> 陳致說:“既然是容韻十六歲發生的事,為什么突然提前?他才十三歲?!本退阌凶T倏做內應,收服林之源易如反掌,但胡越不是好糊弄的。 皆無說:“這個,和你有點關系。原本,江南世家開大會是忌憚容韻的隆興錢莊。但是,他們現在忌憚的是四明山上的神秘力量?!?/br> 陳致:“……” 皆無說:“而且,這次他們邀請了修真門派介入,規模更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