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醉得邁不動道的那種?!?/br> 崔嫣往陳致的方向挪了挪:“邁不動道兒了,要阿癡抱抱?!?/br> 陳致腦袋轉了兩圈才想起阿癡是陳應恪的乳名:“……坐好,看著我?!?/br> 崔嫣將腦袋枕在手臂上,笑瞇瞇地看著他。 “你打算什么時候登基?” “阿癡不是說打敗西南王之后嗎?” “要是打不敗呢?” “……那江山沒了,命也沒了,還登基做什么?” 陳致無言以對。 崔嫣身體又往他挪了挪:“阿癡醉了嗎?” 陳致睨著他“……你要問什么?” “自從你與張權在小黑屋共處一室之后,就心事重重。他對你說了什么?”崔嫣問得很溫柔,可是眼中閃爍著光芒顯然沒那么友善。 陳致沒好氣地說:“說你壞話了,你是不是要宰了我?” 崔嫣故意醉酒似的,大著舌頭說:“阿癡若對我不滿,便是指著我的鼻子當面罵也沒什么,何必背后說壞話。一定是張權那廝做壞事,我宰了他?!闭f著,就踉踉蹌蹌地要站起來。 陳致扯了他一把,他立刻摔到陳致懷里不起來了。 陳致說:“這是我最后一件龍袍,扯爛了我就……我就……光著身子到處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冒出這么一句奇怪的威脅,更奇怪的是,崔嫣竟然委委屈屈地起來了,并用“你居然不守婦道”的控訴目光看他。 陳致假裝沒看到:“內jian查出來了嗎?” “陰山公不是每日都向你報告嗎?” 陳致揚眉:“你知道?” 崔嫣無奈地嘆氣:“我若不知道,憑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哪能收集到什么消息?!?/br> 陳致說:“你的消息不就是查了半天沒有消息?” 崔嫣說:“千里之堤,毀于蟻xue。我現下是將蟻xue一個個挖出來,看似瑣碎,實則必要。有沒有內jian尚是未知之數,即便是真的有,經過這一次,也不敢有所行動了?!?/br> 陳致覺得自己真的有當昏君的潛質。明明聽張權說完,經過自己的思考,思路還是頗為清晰的,為何崔嫣一解釋,又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 他扶著額頭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挺重要卻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事:“你有沒有查過年家?” 不提還好,一提到他,崔嫣臉上的“醉意”立刻轉為了“醋意”,酸溜溜地說:“與陛下月下幽會的無瑕公子,沒有陛下的許可,我怎敢胡亂查探?” 陳致完全沒有陷入他的語言陷阱,“呵呵”一笑:“沒有‘胡亂’查探,那一定正兒八經地查了吧?別告訴我陳受天的存在是你做夢夢到的!” “陛下若是不放心,他們今夜就可以消失?!贝捩梯p描淡寫地說。 陳致怕他又拐錯了路,直接點題:“你覺得年家和西南王勾結得可能性有多大?” “年家想扶持年皇后的兒子,與西南王利益相沖,勾結得可能性不大?!?/br> 陳致想起曾在年家門口見過的酷似單不赦的背影,忙道:“難保他不是廣撒網,精捕撈啊?!?/br> 崔嫣別有深意地看著他:“陛下說得有鼻子有眼,莫不是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們師門會看相吧?!?/br> “嗯,我有帝王之相?!?/br> 陳致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年家的人臉上都寫著‘查我,查我,我乃可疑之人’?!?/br> 崔嫣好奇道:“陛下每天照鏡子,看見自己的臉上寫著什么?” 陳致說:“昨天又沒睡好?!?/br> 崔嫣:“……” “不要扯開話題。那日我和姜移從年家出來,正好看到一個兇狠、陰險、毒辣的人進了年家。根據我多年相面的經驗,他必然是個惡貫滿盈的人?!?/br> “比如單不赦?” 陳致僵住。 崔嫣摸摸他的頭:“陛下怎么了?我只是打個比方?!?/br> “你說得對。一個人沿用百年前的人名,一定是個極其奇怪的人?!?/br> 皇宮五百里開外,一支數萬人的大軍連夜趕路。 大軍正中,三輛一模一樣的巨型馬車正平穩地行駛在官道上。西南王就坐在第三輛馬車上,與他同坐的還有一個閉目養神的蒼白青年。 外頭飄起了綿綿細雨,過了會兒,雨勢漸大,開始“滴答滴答”地拍擊著車窗。 青年慢慢地張開眼睛,低頭看書的西南王立刻抬頭道:“宮主醒了?我立即叫人奉膳?!?/br> 宮主說:“有人來了?!?/br>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的侍衛稟告在前面看到了村落。 西南王說:“留下糧食,人都殺了?!?/br> 宮主說:“王爺忍了一路,為何突然大開殺戒?” 西南王道:“離京城越近,百姓受當朝的教導越多。待我稱帝之后,他們稍有不順,就會念及前朝的好處。這等沒事找事的刁民最叫人厭煩,殺了才干凈。宮主以為不妥?” 宮主說:“天道講究因果報應,誰種因,誰得果。王爺自己的事,何必問我?” 西南王哈哈大笑道:“可天網恢恢,終有疏漏。就算遭了天譴,一樣可以夾縫求存,我不過殺幾個刁民,又算得了什么呢?” 宮主目光冷厲地看了他一眼。 西南王不以為意,依舊笑瞇瞇地說:“待我登基,就封宮主為國師,澤被萬民。這份因果怕是天道也算不過來了吧?!?/br> 雨水忽地傾盆而下,倒豆子般,將車廂內的聲音全都蓋了過去。 西南王逼近的消息,瞬間吹遍了京城大地,與此同時流傳的,還有沿途村莊被屠殺的噩耗。京城人人自危,不少人已經打算棄城而逃,其中包括大部分的陳朝舊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原以為崔嫣已經算心狠手辣了,與西南王相比,簡直仁義之師! 他們堵在議政殿,哭天喊地地要求遷都。 陳致被吵得頭疼,干脆躲到陰山公家里去。但風聲很快走漏,陰山公家里被堵得水泄不通,連百姓都聞風趕來,要求皇帝遷都,并表示千里相隨。 陰山公一邊和夫人一起清點家產,一邊抱著水果吃個不停的陳致說:“陛下,民意大過天,還請陛下三思?!?/br> 陳致說:“遷都北上?你以為北邊的韃靼是吃素的嗎?看到我們過去,高舉‘歡迎’的旗幟,熱情地說,左鄰右舍的,以后大家多走動啊?!?/br> 陰山公說:“但西南王來勢洶洶,京城兵力不足應付,留在這里也是死路一條?!?/br> “崔嫣還沒哭呢,你們嚎什么?” 陳致覺得此地也不宜久留,干脆回皇宮找崔嫣去。 第24章 前世之債(四) 崔嫣那里倒是清凈, 早上出門的時候還一堆人守在門口斯文的撒潑耍賴呢, 這會兒就清清溜溜的, 連根毛都沒留下。陳致大為驚奇:“崔嫣怎么做到的?” 黑甲兵說:“天師說,要遷都就遷去酆都,諸位大人若是心急, 就先下去開個道兒,也好打點打點?!?/br> 陳致拍拍他的肩膀,認真嚴肅地說:“陰山公門口還有一堆靜坐的呢。一模一樣的表情, 一模一樣的話, 用更陰森的語氣告訴他們一遍,嚇死他們?!?/br> 黑甲兵:“……” 自覺為陰山公解圍了的陳致, 高高興興地找到崔嫣,笑瞇瞇地問:“天師有何退敵之策?” 崔嫣正在作畫, 聞言收筆:“看天意?!?/br> “……提醒西南王刮風下雨收衣服嗎?什么叫看天意?” 崔嫣說:“如果我是真命天子,無論多危難的困境, 天都會幫我,自然能逢兇化吉?!?/br> 陳致:“……” 崔嫣側頭就看到陳致呆若木雞地站著:“陛下?” 陳致吞了口口水:“所以,你打算等西南王上門的時候, 聚眾祈禱嗎?” 崔嫣拿著蘸了墨的筆, 在他的鼻頭輕輕一點:“天壇已然修好。我查過,明日未時便是祭天的吉時?!?/br> 陳致小心翼翼地開口:“大敵當前,不修防御工事,不練兵演陣,卻祭天祈禱, 會不會像個昏君?” 崔嫣說:“陛下自然是無此顧忌的?!?/br> ……因為已經昏庸得眾所周知了嗎? 陳致磨牙:“把筆給我?!?/br> 崔嫣又點了他一下,笑道:“給你作什么?” 陳致“呵呵”一笑,撲上去抱住他的頭,鼻子狠狠地蹭了下對方的鼻子,然后掉頭就跑。 他抱著自己湊上來的一剎那,崔嫣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此時才睜開來,不由露出無奈的笑容。 陳致轉頭就把崔嫣的想法告訴了陰山公。陰山公一臉“胡說八道”的表情,等崔嫣發通知到各處,他又開始召集狐朋狗友……親朋好友揣摩崔嫣的用意。 靠身份死皮賴臉湊過來的陳致:“……” 與陰山公一樣丟了房子的銅川侯突然神神秘秘地說:“我前幾天回了趟家,你猜我發現了什么?” 陰山公說:“你給外室置辦的那個家?哦,她跟其他人困覺了?!?/br> “啊呸!”銅川侯拍桌怒道,“不說我還忘了!你夫人居然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夫人,還問我給外室置辦的家呢,我都快成外室了!” 其他人捂嘴竊笑。 陰山公說:“侯爺自重。陛下面前,豈可出言無狀?!?/br> 銅川侯只好站起來向陳致道歉。 陳致說:“銅川侯還沒說在家里發現了什么?!?/br> 銅川侯這時也沒了故弄玄虛的心思,便說:“我看到黑甲兵進進出出,好像在挖什么東西?!?/br> 其他人來了興趣,紛紛問他家里藏著什么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