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他湊近她耳邊輕輕說了什么…… 女人的眼淚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 秦漠命人整理了被褥,自己把擔子往肩上一挑,就要出發去師父家。 貼身護衛滿臉的幽怨要滴下來。 屢次張嘴,終于忍不住吐露心聲道:“要不,屬下跟主子一塊住過去吧?” “不必?!鼻啬疅o情地揮揮手,“你跟他們說,所有人搬出江家,離我師父家三百步遠駐扎下來,沒事兒誰也不許上去……有看守任務的,也一刻不許疏忽!” “小的這樣就不叫貼身侍衛了吧?連個小廝的地位也比不上了吧?!绷终伳局樥f。 秦漠把五官皺起來,帶著從師父那里學來的嫌惡表情說:“你非要貼著小爺干啥?你住過去合適嗎?我師娘年紀小,又貌美如花,你這種外男去了豈不沖撞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師父把你這顆塞滿……什么草的腦袋擰下來!” “我是外男,主子就是內男了?” “一日為人師終身為父。我是他們的兒子?!彼孔镜靥羝饟觼?,走了幾步,忽然用一種物是人非的滄桑語氣說,“如今這形勢,你也不必窮講究那些個規矩啦……若能把事情了結,小爺還全須全尾活著,指不定就在山里造個小屋過下半輩子。什么勞什子親王爵位誰要給誰!” “京城的爹娘不要了?”林諄不無僭越地問。 “那還能算爹娘么?”秦漠聲音發冷,挑著擔子走了起來。一步三顛。 林諄好像要跟去取經似的,默默跟在他的擔子旁,“小的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句,這樣出其不意使盡邪招,不會捅出什么彌天大禍來吧?主子心里到底有沒有譜?” “放心,有譜?!鼻啬乘谎?,“肯定會捅出彌天大禍來?!?/br> 林諄:“……” “有彌天大禍,就怕得不敢捅了嗎?”秦漠淡淡地說,“這可不是小爺的作風啊……” 小爺勇猛起來可是九頭牯子也拉不住的! ——這脾性早已得到兩位師父的真傳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多小妹子說看不懂……要不來個劇透吧? 小小的劇透: 其實這個世界真的就只有一個“怪”,就是男主!壞人的力量都是他遺失掉的。至于怎么遺失掉的,暫不劇透。 他最終要把那些力量收回來,才會變得完整。 小小的劇透。 * 今天有點少。。我對著大綱發了一下午的呆啊。。明天再加油吧! 第39章 此夜 夫妻倆把東西搬入了新家。 他們的家產不多, 無非是些衣物、廚具和糧食。阿泰來回兩三趟,盡都搬完了。 只剩下一座空掉的舊茅舍。 他說,把它夷平吧, 給新家讓出門臉來。 錦娘雖知應當如此,內心卻千百個舍不得——雖才住了一個多月,心里已經很眷戀這間曾經的“鮑魚之肆”了。 “留著也行吧,放放雜物?!彼q豫地說。 “哪有人家把雜物間放大門口的?” 丈夫毫不留戀地伸出大掌,輕輕往那土壁上一拍。 宛如末日災難一般的效果,無數裂縫從墻壁內里綻開,茅舍瞬間塌陷了下去…… 力量深入到屋體架構的內部, 以宇宙大爆炸的方式擴散, 將那舊居碎成了齏粉! 一粒塵灰都不揚,落花一般委地, 輕輕旋轉, 最終凝成一座緊實的小丘。 ——連斷瓦殘垣的痕跡也沒剩。 錦娘驚怔又失落地瞧著, 心頭泛起了一點失重感…… 丈夫毫不拖泥帶水,將那小丘一巴掌揮去了西邊的田里。 就像了結了一個舊時代, 門口變得空空如也, 只留下一塊蒼白的斑跡。 昏黃的夕陽光照耀在上面…… 錦娘抬起眉毛, 靜靜地瞧著。 他回過頭, 緩慢移步過來,淵亭山立往她身前一站,伸手摸了摸她的肩?!澳氵@傻女子,這也值得傷心么?” 錦娘伸爪子在他胸前撓了撓, 輕輕地說:“你這臭男人懂什么……” 阿泰凝睇瞧她,神情脈脈的??谥写蛉さ溃骸爸灰@臭男人還在,你在乎那破房子做什么?” 錦娘鼓起腮幫子發了笑,在他胸膛上不著力地捶了一下。心里那一點傷感便煙消云散了。 森林別宮似的木屋如同摘掉了土帽子,正式在山水間露出了清麗的門臉…… 秦漠來時,驚聲連連,滿口夸贊道:“徒弟這輩子沒見過這等好房子?!?/br> “比你家的王府大宅還好不成?”師娘不信他,挑刺兒說。 “肯定好多了!” 氣場絕不一樣。那里像墳地;這里是仙鄉洞府! ——秦漠打心眼兒里如此認為。 這天晚上,為了慶祝喬遷之喜,女主人張羅了不少好菜。在清雅寬敞的飯廳里,琳瑯滿目擺了一桌子。香暖的人間煙火味,裊裊地盈滿空間,把三人拖進了美好的人生況味,品嘗到了幸福的醉意…… 后來,錦娘聽見河岸有人聲,才知徒弟的十五個侍衛在三百步外扎了營,連忙又去廚房燉了一鍋蘿卜山羊羹,等師徒二人酒足飯飽,正好熟了,叫徒弟送了過去。 錦娘望著河邊燃起的火堆,頗覺這世道艱難,誰活著也不容易。 好端端當著皇家侍衛,突然主子當上了農家子弟,他們也只能跟著在深山僻野中討生活了。 作孽! “不知道下午的事有沒有進展,大哥,你問了他沒?”錦娘喃喃地說。 “能有啥進展?”丈夫牽住她的胳膊,“回屋吧,外頭冷?!?/br> “折騰一下午,啥也沒搜到是嗎?” “能搜到啥?”丈夫叉著胳肢窩,把她抱了進去,“這世界就像一片堅硬的凍土,真正的面目早已掩埋在深層地底,憑他這點虛張聲勢的本事,想要掘開一條縫來也難?!?/br> 錦娘緩緩擦著桌子,失神地說:“其實,這件事完全是一種顛倒的姿態啊?!?/br> “嗯?”丈夫目光轉向她。 “表面上,他是尊貴不可一世的王族,為所欲為將人命玩弄于鼓掌,實際上對方才是局面的掌控者,就像一頭可怕的兇獸,帶著玩弄的心態看著他這只小蟲子……” 丈夫輕聲嘆息。一時沒說話,執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錦娘放輕了聲音說,“等陪他玩膩了,對方就會伸出大爪子,狠狠拍下來吧?那時候可不是鬧著玩啦……” 丈夫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語氣深沉地說:“京城那方面岌岌可危,整個皇室都快癱了。秦氏皇族按說正當盛年,卻沒個防備就被腐蝕成了空架子……哎,他來這里是孤注一擲之舉,卻也是盡了為人子弟的責任?!?/br> 他放下杯子,目光瞧著門外的夜色,“大丈夫在世,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是英雄本色……且由著他鬧騰便罷了,左右還有我這師父在?!?/br> 錦娘停下手里的抹布,輕輕地說,“我就是怕你兜不住……對方神出鬼沒的,搞出來的盡是怪事,我心里想想就……” “莫怕,錦娘。你要信我!”丈夫豪邁的語氣中含著隱隱的戰意。 目光十分堅定…… 秦漠提著桶,帶著一身夜露上得坡來,張口便撒嬌說:“還挺冷。那幫崽子臉倒是大,叫小爺親自伺候一回……” “也是該的。跟著你受多少苦?!卞\娘接過木捅,拎到一邊的廚房去洗了。 師徒倆在飯廳里輕聲說著話。等妻子收拾完畢,丈夫已把徒弟安置到了客房。 這處與他們隔開了一座小庭院。大小格局都相同,旁邊有單獨的凈房。 他帶了徒弟進去,轉動壓水轱轆,從外頭的大水缸里壓水進來,放滿了一整個浴桶。 然后,用手指攪和幾下,水里就冒起了白煙! 徒弟瞠目結舌,“師,師父!這……” 阿泰繼續在水里攪著,生怕徒弟的豬皮燙不爛似的,生生攪到沸騰冒泡。然后,玄機深奧地吟了一句偈子:“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聽得懂不?這就叫一切唯心造!” 徒弟只覺口干舌燥,頭暈目眩,癡癡地問:“求教師父,如何才能唯心造!” “蠢材!你呀整天就是吃,腦子也要稍微用一用嘛。讓你找心門,找到門影子了沒有!” “沒……” “我知道你沒有。你還在門外十萬八千里呢!這么大的人要老子幫你放洗澡水,臉皮厚得可以當鞋底了!” 師父“羞辱”了徒弟一通,背著手離開了。 徒弟被他徹底震傻,立在那桶沸騰的洗澡水旁癡癡發起了呆。等到泡泡消失后,才充滿儀式感地脫去衣服,懷著無以倫比的虔敬之心坐進了水里。 ——燙得齜牙咧嘴,臉都變形了。 卻依然覺得,這是一場神圣至極的沐浴。 他冒著把自己煮熟的危險,咬牙坐在那桶水里。心里認為這是師父對自己的考驗,哪怕浪費一絲熱氣,都可能影響到他的開悟。 最終出來時,渾身都洗腫了,卻感覺如獲一場新生。 充滿儀式感地拔掉木塞,將水流了出去。 沒有奴仆伺候,他搞了半天才分清哪個是被,哪個是褥,笨手笨腳鋪了床,莊嚴地躺了下去…… 多年以后,當他已成為這片山水的主人,擁有了獨步天下、笑傲塵世的能力,卻始終無法忘記此時此刻,一腔縈滿肺腑的感激與安心。 三里之外,就是詭譎又冷酷的世界,步步兇險;而此處卻彌漫著深沉的寧靜。 安全得無懈可擊!洋溢著牢不可破的溫暖! 師父和師娘就睡在二十步之外,強大的存在感驅散了他心底深深埋藏的恐懼,直擊靈魂地撫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