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嚴錦氣極了,“大頭夢做得夠美的!就算我死了她也別想上位!好不要臉,偷想人家丈夫!還敢跑上門來喬模喬樣!” 四奶奶見她的臉漲得通紅,忍俊不禁地發笑,“莫氣莫氣,她想不到手……你回去忙吧。我老婆子先走啦?!?/br> “請等等?!眹厘\抽回心神,快步進廚房,拾了一碗干湯圓給了四奶奶…… 雨越下越密了…… 盆地上空翻涌著雨霧,像海浪一樣。 森林濕透了,在陰沉的天空下顯得波光詭譎,奇彩斑斕。 風里濕氣涌動,裹著瑟瑟秋寒,一陣陣侵人肌骨。 瞧這萬束清泉灑人間,嚴錦只覺滿眼新鮮。被李燕妮攪亂的心情也靜了下來。站在廚房里不錯眼地瞧呆了。 這是她在這時空里的第一場雨呢…… 初來時,只盼一切是場夢;現在,她只盼夢不要醒。 阿泰和徒弟在喝茶說話。 他問的是京城方面的事。秦漠知無不言,如實相告: 皇城受到某種詭異勢力的入侵,出了不少禍事。政局動蕩不安。追根溯源,發現很多蛛絲馬跡指向蓮花縣的大山里。 ——這才是世子爺跑這山溝里的理由! 嚴錦略微聽了一耳朵,便披了蓑笠,到河邊處理烏魚去了。 新徒弟登門,自然要留飯的,得早點準備上。 家中食材倒是不缺。 因為靈氣的緣故,才幾日功夫,自種的蔬菜都能吃了。熊大每隔兩三天送獵物來,各類rou食、雀蛋之類也存了不少。 中午飯做得非常豐盛:大蒜烏魚;白菜粉絲羊rou羹;山雞rou末燉蛋;蘿卜和魚rou剁碎了,煎成的小丸子。 又清炒了菠菜、青菜、洋蔥和青椒;拌了一盤子松菌。 色香味俱全,擺滿了一桌。 酒是趕集時買的高粱酒。剛入地窖沒幾天,今兒就取出來斟了三盅。 師徒倆對坐,她打橫。正式開飯了。 秦漠先起身感謝,“叫師娘辛苦了?!?/br> “無妨。你不在時,你師父也要吃這么多。他食量大?!?/br> 秦漠并不忙坐,先執杯敬師父、師娘的酒。 嚴錦不端架子,屏住氣抿了一口。 阿泰淡淡地說:“她不能喝。你也不必虛禮了。敞開肚子吃吧?!?/br> 那世子爺應了一聲。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粒憨態可掬的蘿卜丸子。 一入口,愣住了。 只覺清靈的香氣直掀到腦門子!懶洋洋的臟腑立刻被激醒了。 ——玉皇大帝在上,師娘做的菜遠勝宮廷盛宴一百倍! 明明是樸拙的農家菜式,入口卻極不一樣!魂根子都被牽動了! 秦漠深吸了一口氣,滿懷詫異地咀嚼起來。只覺流入齒間的湯液,非言語所能形容。 ——這滋味,真乃獨步人間也! “哇,真是太好吃了?!?/br> “那就多吃點吧?!眹厘\恬淡地笑笑。 她知道是靈氣的功勞,食材達到了最鮮美的程度。想不好吃也難的。 王公貴族家的菜式雖精美,食材未必比她家的好!這一點,她可是相當自信。 丈夫木著臉無話,一味大口吃菜。 一如既往的野獸式吃法,狼吞虎咽,非常搶食——在徒弟面前也不屑半點收斂。 高貴的世子爺瞟師父一眼,覺得被他這樣吃下去,桌上很快就會所剩不多了!他不敢再講禮,連忙也釋放潛能,大干一場。 往日十八年頤養的高貴禮儀,在這奇妙的農家小屋里自然而然土崩瓦解了…… 三個人吃了八樣菜,最后盤子里連湯液也沒剩。 嚴錦:“……” 雖然挺得意的,但也莫名感到驚悚呢。 真是能吃??! 酒足飯飽。兩個男人間的氣氛變得活絡起來。 阿泰發現,這貴族出身的徒弟乖巧懂事,似乎也沒他想象中的討厭。再加上昨晚妻子把他阻塞的關竅都打通了。 直到現在,心情還很舒坦。他愿意寬容對待這世上一切人。 兩人泡了秦漠帶來的上好鐵觀音,坐而論道,侃侃而談。 從鄉野的種田日子,談到朝堂權力傾軋,從吃喝拉撒,到禪宗公案;從糧食案,再到世間鬼怪。 徒弟對師父越發五體投地;師父對徒弟也大大改觀。 ——簡直有點相見恨晚呢。 嚴錦偷眼瞧著,直想發笑。男人這種東西,真夠幼稚的! 就這樣拖到傍晚,那徒弟假模假樣起身告辭。 師娘挽留他用飯,這人立刻又厚著臉皮留下了…… 少不得又盡興一頓,才踅回他的住處。 ——他住的是江員外借的別宅,出村口二里路就能到。 外頭烏漆麻黑的。 嚴錦怕有狗血劇情,弄幾個殺手出來刺殺這王孫,低聲勸丈夫去送。 丈夫穩坐如泰山,指指外頭說,“只管去,為師瞧著,你出不了事。等天放了晴,自來學藝便是?!?/br> 語氣狂上了天。 秦漠沒有不信的。 他新拜的師父是個異人,本領超越世間武學范疇。這一點,他心知肚明。 有師父在,就算對手是個超級魔鬼,也沒有降不了的。 * 一落雨后,天氣迅速轉寒了。 到了下元節,非穿襖子不能出門了。 早起滿地是霜,空氣流過皮膚,刀刮似的冷。 虧嚴錦天性中有點苦行主義信仰,不然日復一日的家務也是夠嗆。 在前世時,她就有種古怪癖好——喜歡干單調枯燥的事。 每當心情不好時,就喜歡背詞典、算圓周率,或者把家中衣服都拿出來熨一遍。 耐著性子干單調的事,這種過程在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所以,當丈夫想把她捂在被子里時,她非要自討苦吃,抖抖索索下床去了。 他不滿地嘟噥道:“齋天不搞也罷,那是道家節日。咱家算信佛的——你給我上來繼續睡?!?/br> “信佛不是讓你拿來當借口睡懶覺的啊,我的哥哥!” 她披上襖子,搓著手出去了。 懷著恭敬心做了湯圓、糍粑,用凈碗盛了,放在水岸邊。點上祭紙,求水官保佑家宅安寧、無有災厄。 沿河望去,已來了不少人家,都在供齋了。紙煙飄揚。鞭炮四作。祈愿聲浮在空氣里。 還有一些人家在南邊墳地里做法事。 盆地里彌漫著一種古老而原始的神秘感。 東面兒就只一戶人家。丈夫又躲懶不出來,她自己搞得四不像,簡直如兒戲一般。囈囈念叨幾句,自己也覺好笑,便搓著手回家躲寒去了。 坡上兩側,野花凋殘,她見狀有些不忍。便引來靈氣灌溉一二,助其御寒。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了吵鬧聲。 ——好像打起來了! 定睛一瞧,五短厚實的婦人似乎是長貴的娘!破鑼嗓門大開,母獅子般狂吼著。 至于另一人,怎么看都像是……李燕妮!衣色是嬌俏清新的鵝黃,村上沒別人那樣穿的。 所以,長貴娘和李燕妮終于干起來了? 嚴錦伸長脖子,跳跳腳,躍躍欲試想去觀戰。 李燕妮那臭妮子,她老早就想痛扁一頓了…… 可是,作為一個曾受高等教育的人,這樣興致勃勃沖去看人干架,妥當嗎?不太高級吧…… 猶豫再三,她又豁然開朗地想通了。 管他呢,我現在可是不折不扣的村婦??!應該破掉廉恥勇猛向前嘛! 于是,扭頭向身后的家瞧了一眼,撒丫子往下奔。 未到河邊,耳邊傳來丈夫威嚴的一聲喝:“給老子回來!” 嚴錦停住兩秒。裝作啥也沒聽見,飛快地奔走了。 阿泰:“……” 到了戰場中心,發現打的果然是李燕妮!